第十回 弑师

　　此时的王城已经乱成一片。街道上到处都是手执兵刃的官兵。哼哼不想节外生枝，展开上乘轻功从他们头顶飞过。
　　转瞬之间，他就来到了城外、东坡、松林。
　　走进松林，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也看到了自己的师父猴子。他们正相对而立。
　　他很意外，对猴子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畜牲！你居然给这只猴子叫师父！”猪常顺朝哼哼喝道。
　　哼哼道：“爹，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隐瞒着你。”
　　猪常顺道：“儿啊！爹不怪你拜师学艺，但是，天下那么多习武之人，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拜这只臭猴子为师呢！”
　　哼哼从父亲的话里好像听出了点什么，问道：“爹，莫非你和我师父有什么过节？”
　　“住嘴！你还喊他师父！”猪常顺叫道：“你知道这只臭猴子做过什么吗？”
　　哼哼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爹，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都希望从此刻起，你们能够把手言和。”
　　“和他把手言和，除非我死了！”猪常顺大吼道。
　　他话音刚落，猴子就拔出随身携带的宝剑，把剑刃架在了猪常顺的脖子上。
　　“既然你如此固执，那么我这就成全你！”猴子冷声道。
　　“师父不要！”哼哼大声喊道。
　　猴子道：“好徒儿，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那么我今天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哼哼点头道：“嗯！”
　　猴子问：“知道师父为什么终生未娶吗？”
　　哼哼想了想，道：“难道是你的心上人嫁给了别人？”
　　猴子点头道：“不错！”紧接着他又问：“知道为师的心上人是谁吗？”
　　哼哼看到了父亲脸上的愤怒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我娘！”哼哼对猴子说道。
　　“不错！这一辈子，我的心里只有你娘一个，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仍然是这样。”猴子很深情地说道。
　　猪常顺听到这里，忍不住“呸”了一声，叫道：“如果你真心爱她，你就不该让她这辈子过得那么苦。”
　　猴子嚷道：“错已铸成，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猪常顺苦笑，道：“不说这个，难道还指望着你挽回些什么吗？”
　　猴子坚定地道：“那是自然！还真被你给说对了，我今天把你从牢中救出来，就是想为她挽回一些幸福。”
　　猪常顺很不以为然地道：“你以为把我救出来，她就能幸福吗？”
　　猴子冷冷地道：“我当然知道你根本就没有能力给他幸福！”
　　“那你还要救我？”
　　“请你别误会，我救你只是为了杀你！”
　　猴子话音刚落，哼哼已经拔出寒山剑，并且往前冲了两步。
　　“师父，如果你今日敢伤我爹一根毫毛，那么就休怪徒儿与你反目为仇。”哼哼这话说得毫不含糊。
　　看到自己的徒儿有一副铮铮铁骨，猴子心中暗暗欢喜。他为能有这么一个徒弟而欣慰。他是多么希望以后这个徒弟能天天守在自己身边，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他已经决定实施一个计划，只要一实施那个计划，他就要去了，而且是要永远地去了。
　　他实施那个计划的目的是补偿哼哼他娘。他觉得补偿哼哼他娘最好的办法就是培养哼哼。而今夜，他就要把哼哼培养成一个一流的剑客。
　　哼哼已经是一个剑客了，却还不是一个一流的剑客。
　　猴子有办法让哼哼立马成为一个一流的剑客，而要让哼哼成为一个一流的剑客，还必须在猪常顺身上做文章。
　　想到这里，他举起劍，高叫一声：“猪常顺，我这就要砍下你的猪头！”说完，他挥剑朝猪常顺的脖子砍去。
　　就在他的剑锋离猪常顺的脖子大约还有一寸时，哼哼的寒山剑刺进了他的心窝。
　　顿时，他浑身失去了力气，手一松，宝剑落地。
　　哼哼趁机拽开猪常顺，让他和猴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其实，哼哼多虑了。此刻，就是让猪常顺站在猴子面前，猴子也没有能力杀掉他。更何况，猴子本身就不是真心想杀他。
　　猴子故意做出一副要杀猪常顺的样子来，为的就是让哼哼杀了自己。而让哼哼杀掉自己，这就是他所要实施的计划。
　　眼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他坦然坐下，斜靠着松树，放声大笑。
　　哼哼看到师父的心口有鲜血涌出，心中不忍，悲声道：“师父，你为什么一定要逼徒儿呢！”说完，他狠狠地把寒山剑摔在了地上。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忘恩负义之流。
　　哼哼正在心中自责，猴子却突然大声喝道：“你把剑给我捡起来！”
　　哼哼没有听师父的话，而是说道：“它的身上沾满了你的血，我再也不会要它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完全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苦心。”猴子大声嚷道。
　　哼哼则完全不明白。他没有说话，只顾着伤心。
　　猴子忽然安慰他道：“你也不必伤心，为师今日是有意死在你的剑下的。”
　　哼哼愕然，问：“为什么？”
　　猴子没有回答哼哼的问题，反而问了哼哼一个问题：“还记得来王城前，我给你讲过，做一个一流的剑客需要具备哪两个条件吗？”
　　哼哼道：“第一个条件是稳重！”
　　“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呢？“
　　哼哼摇摇头道：“徒儿不知道，师父你还没有告诉徒儿呢！”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给我听仔细了！”说到这里，猴子顿了一顿，然后一字字地道：“第二个条件就是无情！”
　　哼哼听到这里，一下子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师父是在用自己的血帮助徒弟成为一个一流的剑客。
　　可哼哼觉得自己成为一个一流剑客的代价太高了。他觉得师父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就算要无情，也没必要从你开始啊！”哼哼哽咽道。
　　猴子微微一笑，安慰哼哼道：“我这么做，也不是完全为了你！”
　　“也是为了我娘，我知道的！”哼哼想让猴子知道，自己是理解他的。
　　可猴子却摇摇头道：“其实，我这么做，更多是为了我自己。”
　　“为你自己！”哼哼实在不明白，哪有人这样为自己的。
　　猴子知道哼哼不明白，于是不等他问，就自己解释道：“我这一生，整体上来说是失败的一生。在感情方面，我愧对你娘和你爹，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人；作为一个剑客，我既不稳重，又不能忘情，是一个不入流的角色。唉，像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还好，今日你终于把我送出苦海了！”说完这番话，他感到心里无比地轻松。
　　哼哼嗫嚅着嘴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猴子给打断了。
　　“好徒儿啊！多余的话你就不要说了！如果你想让为师安心上路的话，那么你就听我的话，捡起寒山剑，到王城里去，杀光所有的坏人，自己为王。”猴子语重心长地道。
　　“什么！自己为王！”哼哼大吃一惊，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猴子正色道：“是！自己为王！你不是一直追求平等吗？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配谈平等。如果你想要让善良的人不再被恶人欺负，就必须去当这个王。”
　　哼哼还在考虑。
　　猴子突然命令他道“快点拾起寒山剑，到王城里去。”
　　虽然哼哼还没太考虑清楚要不要去当那个王，但是，他觉得此刻不该不听师父的话。于是，他弯腰拾起了寒山剑。
　　猴子欣慰地朝哼哼笑了笑，道：“去吧，如此这般，我也可以安心上路了！”说完，他闭起眼睛，再也没有了动静。
　　哼哼上前，一探鼻息，才知师父已经仙逝。
　　想起师父生前对自己的种种好来，哼哼不由得大哭起来。
　　他正哭着，却被站在一旁的猪传顺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有什么好哭的！”
　　哼哼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抹掉眼角的眼泪，转身朝猪常顺道：“爹，我不知道你从前和我师父有什么过节，现在他已经死了，我希望你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怨恨他了！”
　　猪常顺轻嗔道：“臭小子，虽然你爹我只是一个山野村夫，但是你也不能把我想得那么不堪。你说他都死了，我还和他计较什么呢。更何况，他还是为了你娘和你死的，按理说，我该谢谢他才对！”
　　哼哼听爹爹这么一说，心中舒服了许多，但他还有一事不解。
　　“爹，既然你能这么想，那么你又为何不让我为我师父哭上几声呢？”
　　猪常顺听哼哼这么一问，没好气地道：“哭！哭！你就知道个哭！哭能解决个什么问题啊！哭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还有负你师父的一片苦心。你别忘了，你师父之所以心甘情愿死在你的剑，就是为了让你做到无情，从而成为一个一流的剑客。”
　　猪常顺这番话像一根针，刺在了哼哼的心上。他觉得他确实辜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
　　“那我这就去王城了！”哼哼对猪常顺道。
　　“要去就去，罗嗦什么！”猪常顺道。
　　“那你······”哼哼有点放心不下自己的父亲。
　　“你不要管我了，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我要背着你师父的尸体回家，让你娘见他最后一面。”猪常顺说完，就上前背起猴子的尸体，朝家的方向走去。
　　猪传顺走后，哼哼独自站在松树林里，晚风无比温柔地吹着，而在他的耳畔，却响着师父与父亲的声音：无情，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