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深情荡漾

　　彼时，槐花正盛。
　　老槐树下，姜小米手捧一大束鲜花，脸上洋溢着一丝恬静的笑容。槐树上偶尔有点点花瓣徐徐落下，片片雪白的花朵洒落在姜小米飘逸的裙角上。
　　暮春时节，空气里飘散着淡淡槐花香……
　　一辆宝蓝色轿车辗过槐花镇村口的石板桥，嘎然停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一位俊朗帅气的大男孩，他是姜小米日夜期盼的恋人高建。
　　蓝白相间的格子Ｔ恤衫搭配修长笔直牛仔裤，棱角清晰轮廓分明的脸上恰似周杰伦样的酷酷表情。
　　一下子人群中骚动起来，村里人像欢迎大明星一样雀跃，蜂拥至高建身旁。
　　姜小米的心紧了一下，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似的。
　　随高建后面走下来一位身着浅蓝色细条纹长裙，金棕色大波浪卷发的女孩子，麦色的皮肤，颀长的双腿，浑身散发着高贵妩媚的气质。
　　女孩子是槐花镇镇长赵天安的小女儿赵燕燕。
　　赵燕燕把手挽在高建臂弯的一瞬间，脸上似乎挂着胜利者的微笑，这笑容犹如一把刀子刺痛了姜小米的心。
　　一大把鲜艳欲滴的花束从姜小米手中滑落在地……
　　镇长赵天安亲自主持欢迎仪式，迎接槐花镇第一个考入省城大学的才子高建学成归来。
　　人们簇拥着高建恍若明星走红地毯一样热闹隆重，没有人注意在老槐树后面默默哭泣的美丽村花姜小米。
　　也许什么都不用说了，四年的期待在一个眼神里已经读懂了一切。高建与燕燕两个人一身情侣的装束，四目相对的顾盼缠绵，姜小米不是不懂得透过那一个眼神所表达的浓浓眷恋。
　　可是心底却分明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高建！高建！”
　　汹涌的人潮踏过那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那些残损的花朵在春风中黯然哭泣，好似在嘲笑她。
　　四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槐花树下，姜小米送别即将上大学的高建，两人依依惜别，心里虽有苦涩，却充满着柔情蜜意。
　　站台上火车就要启动，两人牵着的手迟迟不肯松开，太多太多的话都好似没有说完，真想时间就此停留。
　　“小米，等我回来哦！”
　　高建的背影踏上列车的刹那，姜小米的眼泪已经不由控制地滑落。
　　犹记当年骑马弄青梅，两小无嫌猜。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
　　马天野从地上拾起那束破残的鲜花，它已被踩踏得面目全非，全没有一丝活力。
　　像枯萎的心在滴落着鲜红的泪。
　　“小米，你没事吧？”马天野站在姜小米的身边，看着神情落寞的姜小米。
　　“这破花你还留着它干嘛？”李秀妍一把抢过马天野手中的花，狠狠摔在地上。
　　“……”没等马天野反应过来，姜小米已经快步跑开了。
　　姜小米跑向村头那一大片槐树林，耳边呼呼的风声使她压抑的胸口似有着万箭穿心的痛。
　　那年，槐树下，村里的几个小伙伴一起玩耍，过家家。姜小米穿着红裙子，似雪的肌肤，黝黑的眼眸，在翠绿的槐树下显得那么生动曼妙，像从安徒生童话中走出来的女孩。
　　该轮到高建当新郎了，他郑重其事走到姜小米面前，牵过姜小米的小手，两只手就那么轻轻握着，小伙伴们欢呼着拍起了手掌……
　　那年高建的父亲高家翔不顾养母七奶奶的苦苦哀求，抛弃了妻儿，决然地离开了槐花镇时，十五岁的少年高建一个人站在村口的石桥上失神，眼神里是抹不去的落寞忧伤。
　　姜小米默默站在高建的身边，陪着他一起流泪……
　　眼前似有无数个这样的画面闪过，天是那么纯净的蓝，有雪白的云朵儿飘啊飘。青青草地上开着红的黄的白的各色小野花，在春风中盈盈起舞。高建骑着单车，后面坐着长发飘飞的姜小米，老槐树上纯白的花儿轻轻落下，也好似怕惊扰了这对青梅竹马的小恋人。
　　“小米，将来我要盖一座漂亮的房子，周围都是绿绿的草坪，白天时我们一起看蓝天白云，晚上我们在一起数星星赏月亮……小米，你喜欢吗？”
　　高建歪着头坐在田野上畅想，陶醉在自己构筑的美好想像里。
　　“嗯！喜欢！”看着高建那些充满快乐的幻想，小米微笑着点头。
　　清风醉了，梦醒了，人散了……
　　姜小米失魂落魄站在槐树林里，一句话也不说，急坏了一直跟在身边的马天野和李秀妍。
　　天色渐晚，一片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
　　林中鸟儿也要归巢了。
　　秀妍看了一眼马天野，眼神示意他送小米回家去。
　　村口高家院里人声鼎沸，像过年一样热闹，七奶奶脸上的皱纹笑开了花。遥想当年七奶奶没有儿子，高建的父亲高家翔被过继给了七奶奶，由于只有这一个儿子，七奶奶对高家翔视如己出，不让他干农家的粗活重活，早早就让高家翔去外地跟人学建筑装修。
　　但是高七奶奶没有想到高家翔会抛妻弃子，毅然决然跟着城里那个叫汪雅萍的女人私奔。高建的母亲徐凤珍为了儿子有个完整的家，苦苦哀求丈夫高家翔，可是仍然没有动摇他决然远走的心。
　　这些往事也成了激励高建奋发向上的动力，他要出人头地，他要为母亲讨回做女人的尊严，他要让父亲后悔。
　　高建凭借天资聪颖及勤奋努力考上大学那年，高家翔给他送来一大笔钱，可是却被倔强的徐凤珍断然拒绝了。
　　徐凤珍一直带着高建和七奶奶住在一个院子里，七奶奶也不认高家翔，倒是和孙子高建格外亲密。
　　七奶奶早早成了寡妇，独自拉扯着高家翔过日子，她和七爷爷是姑表亲，也是旧社会包办婚姻。
　　可是七奶奶却是一个乐观的人，每到夏夜就会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给孩子们讲民间故事，村里的孩子们都是听着高七奶奶的故事长大的。
　　高建考上大学那年，徐凤珍看中姜家女儿姜小米长得如花似玉人也善良温柔，更难得的是她还和高建情投意合，经过高姜两家商议就按着当地风俗给他们定了亲。
　　徐凤珍是为了不让儿子高建再走上父亲高家翔的路，早早就做了这个决定，也是为了约束着两个人。
　　徐凤珍在高建上大学不到第二年的时候就查出了乳腺癌晚期，在临终前她把高建和姜小米拉到身边，临终叮嘱他们将来一定要彼此照顾不离不弃。
　　但是，天意难违。
　　高建在人们的喝彩声中，径直走向了屋中墙上悬挂着的母亲徐凤珍的遗像前，跪地，泪水奔涌。
　　“妈，我回来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已叫在场的人无不感慨万千。
　　想当年他们母子的苦日子，徐凤珍要面对乡邻的冷眼议论，顶着弃妇的头衔独自挑起一家人的重担，直到生活的压力将她压倒。
　　姜小米不顾众人非议，一直默默站在高建的身边支持鼓励着他，小伙伴们哪个要是说了一句半句刺伤高建的话，小米总是第一个站出来驳斥。
　　没有人知道这份深情厚爱是历经了怎样一种刻骨铭心的心弦触动。
　　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份感情经历了怎样的执着坚守，可是此刻陪着高建笑到最后的却不是最初的恋人。
　　讽刺？定数？
　　一轮弯月挂在树梢，星星眨着单纯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人间的爱恨离愁。
　　乡村的夜晚显得这般宁静，这样的夜晚注定要有人失眠。
　　姜家小院里，姜得厚无声地抽着烟，一闪一闪的火光映着姜得厚那张过早苍老的脸。
　　农家的沉重让淳朴敦厚的姜得厚从来没有忘了做人本该有的光明磊落，可是面对儿女的感情问题却让他一筹莫展。
　　一儿一女何等福气！他当初给儿子女儿取名丰和米，喻意丰衣足食，是农家人最大的希望。本想一辈子平安快乐就是福，没想到老了却要为儿女亲事担忧。
　　姜得厚当年曾在镇里小学做过老师，后来由于太过耿直和主任赵天安有过交集，被迫辞了职。他就一直留在村里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他的言传身教一直影响着女儿姜小米和儿子姜丰性格的形成，兄妹二人也是豁达开朗。
　　尤其是女儿姜小米，从小不仅生得漂亮可人，而且聪明伶俐，她从来都是那么阳光向上，乐观得像春天里的一株小草，有着强韧蓬勃的生命力。
　　也许过于善良仁厚也是她的致命弱点。
　　小米和高建自不必说，那是一对颇为养眼的郎才女貌黄金组合，羡煞了不知多少人呢！可是儿子姜丰却偏偏和赵天安的大女儿赵翠翠好上了，两个人私定了终身。
　　别说赵天安不会同意，就连他姜得厚本人也是打心里不赞成这门亲事。
　　唉，个人有个人的劫数，天定地逃不过。
　　此时，一轮弯月挂在树梢摇荡，透过婆娑的树影慢慢移向天边，纵是人间千愁万绪，可它还是不懂人间愁苦。
　　“爸，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你就看着小米被高建欺侮吗？”姜丰坐不住了，霍地站起来，“我要去弄个明白，咱不能这么糊涂着！”
　　弄明白，怎么弄？事情已经在那明摆着了，难道要自己的闺女亲口去问他高家为什么不要她？
　　“站住！”姜得厚把烟头摔在地上，阻止姜丰的冲动行为，“你这样只能把事情弄砸了，都给我回屋睡觉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姜得厚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在高家没有面子，所以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母亲丁素云一直不说话，陪在姜小米身边。这个温和朴素的农家女人总是尽职尽责地做着为人妻为人母的本分。
　　从小姜小米就没有见过父母像邻居孩子的爸妈那样争吵过，一次也没有。
　　母亲是温柔善解人意的，父亲也是通情达理的男人，这也是她从小就拥有乐观正直性格的原因吧。
　　可是在此刻这样的夜色里，一切都是这么煎熬着。这一天里从欣喜到失落，仿佛心灵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穿越。
　　是的，睡去吧，睡着了也许什么都忘记了。
　　梦里高建又可以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像那时候一样深情款款，含情脉脉。
　　第二天天刚亮，小米就被秀妍拉了出去：“小米，快跟我走，槐树林里打起来了……”
　　小米被急匆匆地拉着到了槐树林。
　　树林里，高建看到走过来的姜小米，两人四目相对。
　　高建的脸上有一块红红的掌印，头发凌乱地垂下来，使他原本清朗俊秀的脸上交织着万分纠结的无奈与苍凉，他被姜丰和马天野扯着衣领，两个人怒视着他。
　　高建看到姜小米，眼里有太多难以释怀的痛苦与绝望。
　　小米看到高建这般落魄的神情，顷刻滚下泪来。
　　“高建，你算什么，你置我妹妹于何处？你们好了这么多年，现在你居然……”
　　姜丰看到妹妹过来，心里的怒气又涌上来，他挥起拳头，又是一拳砸下去，正好打在高建的鼻子上
　　姜小米冲上去阻止哥哥的拳头，却不料姜丰的拳头太过凌厉，高建的鼻孔已流出了血。
　　“你们住手！”赵燕燕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冲上来，咆哮着冲上去挡在高建前面，使劲推过姜丰和马天野。
　　看着高建顺着鼻孔流下的血痕，赵燕燕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心疼地给高建擦了擦流到嘴边的血迹。
　　姜小米站在高建前面，看着赵燕燕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她的心已碎成千片万片。
　　“好，你是女的，我不和你计较……”马天野松了手，在一边继续不依不饶地质问高建，“我问你，你是不是准备抛弃小米，和她好了？”
　　“今天你必须交待明白，你是要小米，还是要她！”
　　马天野和姜丰并没有放过高建的意思，他们竟然让高建在两个女孩之间做出选择。
　　爱情岂是选择题。
　　高建看了一眼姜小米，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痛苦，还有欲说还休的无奈。
　　小米看到高建的眼神再不是当年那般熟悉，她紧咬着唇，直到觉不出痛觉，一个破碎的声音好似已经撕裂了她的心。
　　是的，何必非要逼着他说出来这句话，一切难道不是已经一目了然了吗？
　　姜小米摇头望向高建，眼前的人影在眼前变得模糊，其实不需要高建亲口说出来，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老槐树今年的花期来得偏晚，那时，姜小米总是想，她和高建小时候最爱在这棵槐树下玩耍，是不是老槐树也有了灵气，在等着高建归来而延迟了花期呢？
　　心里总是有着太多的甜蜜憧憬。
　　此刻，高建就站在他面前，那眼神再不是当年。是啊，每个人都成长了，从少年时光走到青春的岸边，无论情不情愿，成长的历程就像剥去茧壳的蚕，每一步都带着深深浅浅的痛。
　　槐花树下的忧郁少年不似当年模样，眼神里多了份犀利深邃，还有一份掩藏不住的陌生。
　　四年前，十八岁的姜小米站在盛开着浅白花朵的槐树下，那是他们分别的最后时刻，多想时间可以停留在此刻。
　　当高建把一枚精致的蝴蝶发夹轻轻别在小米的头上时，那一刻花瓣纷纷落在他们的衣袖上，你侬我侬的爱恋像一条丝带缠绕着两颗心的眷念。
　　走了，远了，就散了……
　　四年后再相见，竟然无语沉默，空气凝滞。
　　“小米，对不起……”高建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还有必要再说什么吗？
　　一句“对不起”包含了多少不再眷爱的疏离与淡漠！
　　冰雪聪明如姜小米不是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连一句解释都显得徒劳。
　　爱情只是一朵娇艳诱人的花朵，禁不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这个是早已经过了验证的颠扑不破的真理。
　　可是在小米的心里面，宁肯高建爱上了别人，而不是赵燕燕。
　　犹记当年，赵燕燕站在石桥边，不惜决裂从小培植的友谊，恨恨的眼神望向姜小米：“你不要得意，我不会输给你的，迟早有天我会让高建爱上我……”
　　也许关于她们俩的较量不是从爱情开始，嫉妒的火苗早已深埋在赵燕燕的心底，只是借着爱情的名义成为了导火索而已。
　　青青草地上野百合默默地开放，粉红的豌豆花爬满了山野，空气里处处漫溢着馨香。
　　几个孩子在草地上玩耍，那天姜小米穿了件带着浅浅藕荷色碎碎花朵的裙子，梳着两只羊角辫，显得那么清新可人。
　　小伙伴中不知谁说了句：“我看姜小米就是我们槐花镇的第一美人儿！”
　　于是大家都跟着起哄，一致认为姜小米的出色容貌足以代表“村花”的美誉。
　　赵燕燕听到这句话，撇下他们独自愤愤走开了。
　　赵燕燕不服气，她哪里输给了姜小米了，论家世，她可是镇里一把手的女儿。论长相，燕燕也是窈窕秀丽，可是为什么小伙伴们都愿意亲近姜小米，而疏离她呢？
　　也许就是这个高傲刁蛮任性的公主习气让她输给了姜小米的温婉宽容大度。
　　孩子的心灵如白纸，喜欢和谁在一起玩可不管你是谁的女儿。
　　姜家小院里依旧空气凝重，连小狗黄黄也乖顺地躺在姜得厚的身边。
　　姜得厚心里很清楚，儿女亲事已经上升到了他和赵天安的个人恩怨上，可是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一切本就是孽缘呢？
　　姜得厚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不发一言。
　　当年，他是镇里的党员代表，在选举槐花镇一把手的时候，有两个候选人，一个是外表宽厚内里有乾坤的赵天安，另一个是务实肯干表里如一的陈志刚。
　　姜得厚一贯率性耿直，他不顾赵天安的恳求，力挺陈志刚。因为他相信上级领导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光看他们的工作成绩就知道谁更能胜任了。
　　可是，到了最后，胜出的却是赵天安。
　　在官场里哪个是真地凭本事混出名堂的，靠的就是八面玲珑的心机和处事之道，过于耿直善良有时也是害了自己。
　　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天安上任之后，这三把火的第一把火就直接着到了姜得厚的头上，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姜得厚从镇里的一个普通的民办教师直接被“调”回了村里回家种地。
　　姜得厚苦笑着回到了家，被退回来了他无怨言。他本就是土生土长的农家人，不为名不为利，接过祖辈传承下来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或许下辈子就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泥土为伴了，古人云福祸相倚，他并不绝望。
　　人生有很多值得为之努力奋斗的东西，他亦无怨无悔。
　　可是没有想到心胸狭隘如赵天安者，竟把私人恩怨用在儿女亲事上，想来此人的胸襟，竟让人如此不敢恭维。
　　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了，出落得如花似玉，娇艳无双。他不是不骄傲不是不得意的，小米和高建可是所有人一致看好的神仙般的一对儿啊！
　　难道是一切自有天意，还是从开始就是错错错。
　　儿子姜丰从小继承了祖辈的仁义宽厚，是那么阳光帅气的男孩子，他不寄望儿子能光宗耀祖，可也不愿看到儿子被儿女私情所累。
　　做为父亲，不能用如山般的胸怀去保护一对儿女，这一切都是怎么了，难道自己真地是老了吗？
　　姜得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困扰无奈还有一丝悲凉。
　　“看你，就知道抽烟，小米那么伤心你都不管……”
　　丁素云是典型的贤妻良母，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今天也是因为烦躁，埋怨起了姜得厚。
　　姜得厚站起，一掌砸在身前的方桌上，只听“嘭”地一声，惊得熟睡的小狗黄黄也哆嗦了一下。
　　压抑在胸口多年的愤懑在这一刻里发泄了出来。
　　“爸，你别和妈吵了，我明天回厂里上班去……”
　　小米站在门口，神色虽然忧郁，却极力平静地望着家人。
　　小米的这个表情让姜得厚更加心疼，涌上眼眶的泪硬是咽了回去，同时另一方面他也是欣慰的。
　　是的，女儿长大了，知道怎么走出困境，小米从小就有着异于常人的倔强与坚韧。
　　他想说，女儿啊，在这个世界上为之珍惜珍重的东西有很多，不是只有男女感情才是最重要的。放开眼去，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云淡风清梦一场。
　　人生路总要自己走过才知生命精彩。
　　走吧，走吧，所有的人都要学着长大。
　　朝霞托着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葱绿的树叶悬挂在高大的枝杆上随风摇曳。此时，小狗轻吠，鸟儿鸣唱。天亮了，没有人还会记得昨夜的梦境，人们依然不停止地忙碌着，来来往往。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因为谁的欢喜忧伤而稍作片刻停留。
　　也许对于小米来说尘埃落定的时候反而是心灵最安定的时刻，无喜无盼，人生路再远仍要继续走下去。
　　姜小米对着窗户又看到了那轮初升的太阳，心底的痛虽还在，但是痛不过只是隐隐的一道伤口，岁月会风干的记忆。
　　丁素云特意早起为小米做了她爱吃的菜，还煮了鸡蛋给她塞在包里，因为小米最爱吃了。
　　爸爸给小米夹菜，像小时候一样。
　　哥哥姜丰故意说些轻松的话逗小米开心。
　　吃过了饭，李秀妍和马天野已经等在门口了，他们三个都是“尚美制衣厂”的工人，一同在小城里打工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小城距槐花镇也不过十多公里远。
　　“天野，帮我照顾小米啊！”丁素云把大大的包递给马天野，叮嘱道。
　　“嗯！”马天野接过包，有点受宠若惊的意味。
　　丁素云不忍看着女儿强颜欢笑，失去高建已成定局，此时她的心里对马天野有了一丝期盼
　　天知道马天野多年来对姜小米的心思，若不是有高建在先，他也许早就成姜小米的护花使者了，他不知在心里暗暗地替自己唏嘘了多少回了。
　　“婶，不还有我吗？”秀妍调皮地蹦出来，吓了大家一跳。
　　秀妍挽着姜小米的胳膊，向姜小米传递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嘴角一抿笑了出来。
　　呵呵，姜小米也微微笑了一下，算是回应了。
　　看着三个人说说笑笑走远的背影，姜得厚摇了摇头，长长舒了一口气，毕竟都是小儿女心事，容易淡忘。
　　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高七奶奶早早站在老槐树下，看着小米走来，紧紧握住小米的手，老泪纵横：“小米啊，奶奶对不起你啊！”
　　小米强忍泪水说：“七奶奶，别这样说，不怪你的……”
　　善良如小米对高家她竟连一点恨意都舍不得。
　　秀妍拉过姜小米的手：“别理他们高家人，他们家天生奴颜媚骨，他不佩拥有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想必将来那个姓赵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马天野拽过李秀妍：“你有情绪别和老人家发啊，七奶奶也不知道会这样，都是那个高建辜恩负义！”
　　“是，高建和赵燕燕，我永远鄙视他们俩！”李秀妍大声嚷。
　　想想小米虽然没有过门，但也是在尽着一个媳妇的职责，多年来尽心尽力地照顾着高家。
　　高七奶奶并不糊涂，高建上大学那年，姜米把父亲给姜米的三千块钱交到高建的手上时，高奶奶也在场。
　　……
　　走过去了，一切都成为往事吧。
　　三人在村口公路上了车，槐花村渐行渐远，人生就是这样吧，总有一些风景会成为心底记忆。
　　坐在车里，姜小米望向车窗外，怎么还会想到高建大步跑上来，气喘吁吁地喊：“小米，小米，快回来，这一切不过是开了个玩笑！”
　　开个玩笑！？小米甩甩头发，平复了下思绪，都是幻觉。
　　也许无论是高建和赵燕燕真爱也好，是高建没有骨气谄媚赵家也罢，一切都不重要了。
　　
　 心荡漾，余情未了的心荡漾
　　我不想阻挡你在我心荡漾
　　如果连遗憾我都不会欣赏
　　不是对谁都如此纠缠
　　只可惜你无缘分享
　　我没有阻挡你在我心荡漾
　　时光会抚平我想你的波澜
　　痛哭一场不代表悲伤
　　是我想要给你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