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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才华横溢喜获少女芳心 绑架学生痛陷沉沉牢狱

作品名称:追 逃      作者:山野俗人      发布时间:2013-06-08 11:21:30      字数:7863

  冬生被和保全的爱情故事着了迷。这里有对和保全的同情,也有自己命运的深切感受。他同样在想,为什么贫穷人家的子弟就必须比富贵人家的子弟付出更多的代价之后才能享受到比他们还差很远的生活待遇?冬生也摇了摇头。
  “这是榆树湾猪场。有四十头猪,三个犯人喂养。前面就是子午岭第一泉。泉水无比清甜。”王宏突然道。
  冬生把自己的思想从和保全的爱情故事里硬拔了出来。前面黑魆魆一片,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向前不断弯曲延伸的大山的轮廓,没有一点山泉的影子。就在这时,在玉米叶片的沙沙声中传过来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泉水的汩汩声。随着他们脚步的前移,泉水的声音也在渐渐清晰起来。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泉水边。在微弱的星光的照耀下,一股水桶粗细的泉子出现在路边山崖的脚下。王宏打开手电,照在泉水上面。泉水里小小的鱼苗在相携游戏,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或集体转圈,或静止不动,可爱极了。泉水从泉子旁边的碗口大小的水渠里流下,从用原木搭就的独木桥下穿过,流向了路边的小溪里。那汩汩的声音就发自泉水流进独木桥下的冲击中。冬生蹲下去,用手鞠了一捧泉水,尝了尝,确实清甜可口,回味无穷。
  再向前走了几步,上了一个小坡,就来到了一处窗口门缝里透出微亮的简单的瓦庵前。王宏带着冬生径直走了进去。
  那几位犯人都在,但没有睡,他们正在锅里煮着什么,一股幽幽的肉香飘散在空中。
  看见王宏和冬生进来了,那三位犯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位瘦低但精明的犯人道:“王管教、李管教,你们来了。”
  王宏道:“张玉川,你们锅里煮的是什么?这么香。”
  张玉川热情地道:“野鸡肉。马上就熟了,你们吃点吧。”
  王宏对冬生道:“那咱们就坐会儿。”他又看了看那三位犯人,道:“你们也坐。”
  房间很小,只有九平米左右。五个人一齐坐下来,房子就显得更加拥挤了。
  张玉川揭开锅,用筷子扎了扎。道:“熟了。能吃了。”说完,就把锅端了下来。
  一位瘦高的年轻犯人马上从床后面的柜子上拿出几个碗,递给了张玉川。
  张玉川连汤带肉盛了两碗,递给王宏和冬生。
  王宏拿起那位瘦高的年轻犯人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块肉嚼了起来。赞道:“很好。嫩,鲜,还很好吃。”说着,又吃了起来。
  冬生闻着肉香,看着王宏吃得津津有味,这才仔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碗。碗是搪瓷碗。搪瓷已经掉了许多,到处裸露着里面黑色的带着污垢的内胎。肉的香味很快就被碗的破脏所掩盖,不由涌起了一股恶心。但看着犯人的热情还不好意思不吃。就道:“我不爱吃肉。来,给你谁拨点。”
  张玉川道:“你吃你的,不要管他们。”
  冬生道:“我真的不爱吃肉。来,给你们拨点。”
  那位瘦高的年轻犯人把碗递了过来。冬生给他拨了一大半。这才勉强地吃了起来。
  野鸡肉不怎么香,有点柴。但他还不能不表现出吃得很香的样子。就那么强忍着恶心和难受,吃完了碗里的汤和肉。
  “你们是怎么弄到的野鸡?”王宏道。
  “用包谷豆豆闹的。”张玉川道。
  “包谷豆豆可不是一般的豆豆,是用药泡的。野鸡一吃就醉了。撒上一把包谷豆豆,能闹好几个野鸡。”那位瘦高的年轻犯人道。
  “那药对人没有什么伤害吧?”王宏道。
  “没有。包谷豆豆就在野鸡的脖子那里。逮住了野鸡,就把头扔掉。毒进不了野鸡的身体。”张玉川道。
  冬生实在不想在这里呆了。烟杠雾罩,空气难闻。就道:“王管教,咱们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王宏站了起来。
  那几位犯人把王宏和冬生送到门口,一直看到他们远离了才进了房间。
  刚才王宏讲的关于和保全的爱情故事深深地吸引了冬生。他想进一步知道和保全是怎么进的监狱。就道:“王宏哥。那和保全又是怎么犯罪的?”
  于是,王宏又给他详细讲了起来。
  在和保全尽力赚钱的那一年里,教育局长多次奉命来雪晴家找雪晴的父母提亲。雪晴的父母都以女儿尚小为由没有答应。就在一年期限快要结束的前一月,雪晴的父母和雪晴长谈了一次。
  雪晴的母亲关心地道:“晴儿,我和你爸都是为了你好,想让你今后生活得尽量富贵一些。衣食无忧,受人尊重。你说那个和保全有什么好?家徒四壁,还有那么多的拖累。他又是个小学教师,挣不了多少钱。如果你和他结了婚,将有忍受不尽的苦难。我和你爸都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我知道,你不嫌他家里穷,你爱的是他的本事。可是,天底下有本事的男人多了,如果时运不济,还不是一辈子在受穷?薛仁贵有本事,征西十八年,让他老婆受苦十八年,你说他的富贵对他的妻子有什么好处?只是象征而已!姜子牙很有本事,但在八十岁的时候才遇到了周文王,贵成宰相。你说,人的一生有多少年?就七八十年而已。他的富贵又与你何干?梵高有没有本事?曹雪芹有没有本事?那都是世界级的人才。但他们在世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生存境况?穷困潦倒,和乞丐无异。你敢保证和保全的才气能超越他们?和保全的运气能好过他们?”
  雪晴坐在红木家具里,抱着靠枕不语。
  雪晴的母亲继续道:“我和你爸很爱你,也不想驳回你的选择。所以,给了你一年的期限。一年的时间将满,如果他能买下房,或者攒下买房的钱,我就答应你们的婚事。否则,你就得听从我们的安排。”
  雪晴的父亲深情地道:“你的婚姻大事我们还是想让你自己做主。但前提是我们不想让你婚后受罪。你说呢?”
  雪晴知道父母的脾气和性格。说到做到。更何况这个条件是当时自己答应了的。但和保全到时候肯定攒不够买房的钱。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就与他无缘了吗?难道真的就要和那个吃喝嫖赌占全了的县委书记的公子黄江涛结为夫妻吗?一想到要和他生活一辈子,雪晴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了下来。
  这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一个深秋的下午。秋风肆虐。树上的黄叶一片片随风飘落,如万千只蝴蝶在飞。枯叶和着黄土在秋风的鼓动下,旋转着,飞奔着,似乎也害怕秋风的寒冷,一起挤向墙角、洼地,相互借助着对方的体温,一避这秋风的无情。
  刚刚考完试,和保全给孩子们放了假,一个人在街上匆匆地走着。
  在工人俱乐部门口,雪晴正抱着臂膀,缩着脖子,跳着脚向远处张望着。
  看见了雪晴,和保全就小跑着来到了雪晴的身边。
  雪晴把他拉到了电影院旁的背风处,紧紧地抱着双臂。
  和保全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雪晴的身上。
  雪晴双手拉紧衣服,着急地望着和保全,道:“全哥。教育局长又到我家找我爸了。他向我爸要回话。我爸说,再等一段时间给回话。我爸和我妈也催我了。说,到时候你再攒不够买房的钱,他就给教育局长回话了。要把我嫁给那个黄江涛了。全哥,你说咋办啊?”
  和保全无助地望着灰蒙蒙的天,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就直盯着雪晴坚决地道:“晴儿,你放心,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你娶到家里。”说完,紧紧地把雪晴搂在了怀里。生怕她跑掉了似地。
  “全哥,你弄疼我了。”雪晴娇气地道。把脸紧紧地贴在和保全的胸口。
  “对不起。”和保全放松了一点,但还是紧紧地抱着雪晴不放。
  突然,雪晴抬起头来,伏在和保全的胸口仰望着和保全道:“全哥。我还有一万元私房钱,我一会儿拿给你。”
  和保全的泪水顺颊而下。他深情地吻了一下雪晴光洁的额头,道:“天太冷了。我送你回去吧。”
  雪晴点了点头。
  和保全把雪晴拥在怀里。两人相伴着向前走去。
  
  夜。昏黄的灯光照在和保全简陋的办公室里,加上屋外呼呼的风声,更加显得房间的凄冷。
  和保全靠在凳子的靠背上,使劲地抽着烟,想着筹钱的办法。
  现在手里只有五万多元,加上雪晴给的一万元,还差近十万元。到哪里去弄这十万元呢?他把自己的朋友和亲戚齐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有一个可以帮自己解决问题。眼看时间就要到了,难道要眼看着亲爱的雪晴被那个吃喝嫖赌占全了的黄江涛娶了去?
  不,坚决不行。
  那怎么办呢?
  突然,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对,就这么弄。只要能把雪晴娶到手,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喃喃地道。
  他狠劲地把抽剩的烟头在烟灰缸里碾碎,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趁着天黑他走出了学校,来到距离学校五百余米的一个僻背的小巷子里。在一个很少有人进出的院子门前停住。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已经生锈了的铁门,沿着满是车前子等荒草覆盖了的砖铺的台阶来到一间破旧的厦房前。
  他打开已经裂缝了的门,拂掉垂的到处都是的蛛丝蛛网,用扔在墙角的笤帚打扫干净破床,地面。四处看了看。这才安心地离开。
  三天后,是周一。因为事多,和保全没有安排补课,正趴在桌子上写着教案。
  晚上十一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和保全马上打开门。原来是三秦灯具大厦有限责任公司的老板夫妇来了。
  张老板着急地问道:“和老师,你见没有见我们家张一同啊?”
  和保全惊愕地道:“张一同怎么了?”
  张老板道:“到现在他还没有回家。我怕他到你这里来了。既然没有来,我们就去了。”
  和保全也很着急。忙着穿上外罩,边说边往外走。“到底怎么回事?我陪你们去找找看。”
  和保全陪着张老板走过了同州城的大街小巷,一直到晚上一点多,就是不见孩子。和保全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有个预感,可能孩子被人绑架了。你们要赶紧报案啊。”
  张老板的妻子道:“我们已经报案了。有人给我家塞了一个条子,说是要我们在明天下午六点正送二十万元到秦东市渭河公园穿山车下坡处的石头底下。不然就要害了娃。”说着就抽噎起来。
  和保全道:“那就按照笔迹查查看,一查就可以找到绑架的人了。”
  张老板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条子上的字是从报纸上剪的,一个字一个字凑起来的。”
  和保全叹道:“这下就难办了。那就要在送钱的时候想办法了。”
  张老板道:“也只有这样了。和老师,你看,麻烦你陪我们跑了大半天,还没有张一同的任何消息。我们很不好意思。咱们到夜市简单地吃点什么吧?”
  和保全道:“不吃了。时间也不早了。我明天还有课。我就回学校了。”
  张老板道:“不好意思。等到孩子找回来了我们好好好谢谢你。”
  和保全道:“好的。那你们回去吧。都早早休息吧。”
  和保全和张老板夫妇分手后就回了学校。
  
  下午一点,和保全显得有些烦躁。不时地在宿舍里转着圈子。地上扔下的烟头也将近几十。将近半个小时后,他毅然扔掉手里的烟头,平静了许多。他坐在书桌前写了两封信,装进信封里封好,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像要出远门的样子,提起来就锁上门,向外走去。
  他在学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先到邮局门口把信投进邮筒里,然后径直来到了市公安局。
  他平静地下了车走了进去。
  他来到公安局办公室。几位干警正在忙着接打电话。
  和保全平静地道:“你们好。我是和保全。我绑架了我的学生张一同。现在来自首。”
  那个打电话的干警看了他一眼,就对着电话道:“好了,你们回来吧。和保全自首来了。”
  打电话的干警放下电话,叫上另一位干警,带着和保全来到了审讯室。
  打电话的干警问话,另一位干警记录。
  “和保全,说说你的姓名、性别、年龄、学历、籍贯等。”
  “我叫和保全,男,今年二十一岁,中专学历。……”
  “说说你绑架你学生张一同的详细过程。”
  “前天晚上,我从《秦东日报》上剪下要用的字。然后一个一个拼接起来黏在一张八开白纸上。昨天下午放学后,我趁张一同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就把他骗到了我远房叔叔的旧院子里的一间旧房子里。
  “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张一同的。可我没有办法啊。我就是想筹集二十万元买一套房子。不然的话,我就失去我最爱的雪晴了。”和保全痛苦地低下了头。
  “那你拿到你要的钱了吗?你的雪晴不是还是要失去了吗?”
  “我这是害人害己啊!”和保全颤抖着道。
  “前天下午,雪晴告诉我说,要是还买不到房,或者凑不够房款的话,她父母就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就要把她嫁给县委书记的儿子黄江涛了。因为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我不能让她嫁给那个吃喝嫖赌占全了的人,让她受苦。我也不能没有她。所以,我脑子一发胀,就想出了这个馊主意。”
  “那你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张一同作为绑架对象,而没有选择其他人呢?”
  “因为张一同的爸爸有钱,其他学生的爸爸都很穷。”
  “我们和张一同的爸爸谈话的时候,他爸爸说你对他的孩子很好,没有想到你会绑架他的孩子。他们表示,如果你确实需要钱的话,只要是正当的事情,他们会借给你的。可你却……”
  和保全用双拳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头,痛哭流涕地道:“我不是人,我怎么能绑架张一同呢?我怎么能绑架张一同呢?”
  “那么后来呢?”
  “我把张一同骗到空房子后,就绑住了他的手脚,用胶带贴住了他的嘴。然后就把他扔在那里,赶紧回到学校备课。后来,他父母就来找孩子了。我就陪他父母在同州市的大街小巷转了一遍。”
  “你既然绑架了张一同,为什么还要陪他父母去找他?”
  “我是怕被他父母识破,是我绑架的孩子。那么,我要的钱就没有了。”
  “继续说。”
  “没有想到一找就是晚上一点多。和他们分手后,我就马上去夜市给张一同买了他最爱吃的鸡翅,给他送去。可他就是不吃。”
  “你想,如果你是张一同,把你一个人扔到一个多年不住人的空房子里,很黑,还有老鼠乱跑,你是什么感觉?你有胃口吃东西吗?”
  “我并不想伤害他啊。”
  “可你已经伤害了,而且是在他小小的心灵上和精神上。你给他的伤害,那是需要他一辈子去修复的。”
  “今天中午十二点,我给张一同送吃的,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捆他的绳子乱扔在地上。我知道他已经跑了。就很害怕。这才良心发现,不该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我很喜欢的张一同。我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就直接过来自首了。”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那你仔细看看笔录,看与你说的是不是一致?如果一致的话,你就签个字,写明:以上谈话无误,完全属实。”
  和保全认真看了笔录,就签了字,按了指印。
  
  和保全被羁押在同州市看守所里。
  那天,他自首前,向邮筒里投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雪晴的,一封是写给张一同父母的。
  在给雪晴的信里,他表达了对雪晴真挚的爱,还有愧疚。他说,他很想给她幸福和快乐,但谁知道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使两人离得更远了。他知道他们之间的爱虽在,但婚姻却是永远地消亡了。他祝福她和黄江涛婚姻幸福美满。
  他想着给雪晴的信,在心里叹道:“老天啊,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地大?为什么无能的人却拥有富贵和幸福?为什么贫穷、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却永远伴随着痛苦和折磨?”
  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蓝天,后悔地想到:为什么现在才知道放弃?如果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就放弃雪晴的话,那么现在自己不也还在课堂上侃侃而谈,教书育人吗?可是,扪心自问,如果让一切再重新开始的话,自己会不会放弃雪晴呢?答案很明确。不会的,坚决不会。但究竟该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办法。绑架!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吗?这就是贫穷家庭子弟的宿命吗?
  他给张一同父母的信里,表达了对张一同及其家人的愧疚。也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和无助。他主要述说了他对张一同的爱。即使在绑架张一同的过程中也一直给他提供的是张一同最爱吃的鸡翅和鸡腿。他就是在中午为张一同买爱吃的鸡翅和鸡腿的时候,让张一同挣脱了本就没有绑牢的绳索,逃离了。他请求张一同的父母以及张一同能谅解他。
  但张一同及其父母能原谅他吗?和保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监狱的夜是漫长的、孤寂的、难熬的。
  窗外是被薄云遮掩住了的残月,在缓缓地从东往西移动着。
  有远处的狗在梦呓似地吠叫几声,又沉寂下来。不知谁家的猫儿在窗外凄惨地叫着春,让人毛骨悚然。
  和保全抱紧身体,躲避着秋寒的袭击,也躲避着身边那些无形的鬼魅似地东西的恐吓。
  他在想,如果自己的父母有钱有权的话,自己还会呆在这里吗?答案是肯定的。他为命运的不公而感到悲愤。尤其想到自己最心爱的晴儿就是因为市委书记儿子的抢夺,才把自己逼到了绑架儿童的地步,逼到了目前的境地,他就愤恨不已。他咬紧牙关,恨恨地想到:如果能早日出去的话,就要想办法杀掉黄江涛,杀掉为虎作伥的教育局长。可是,他能早早出去吗?他只能抱紧臂膀,站起身来,跳着取取暖,眼看着暗暗的月影在慢慢向东移去,渐渐消失,直至天空发白。
  天亮了,他却乏了。坐在床上沉沉睡去。但刚刚睡下,就梦见了一只黑洞洞的枪管对着自己的头。一生闷响,惊得他坐了起来。
  他想站起来转转,但沉重的眼皮还是压得他躺了下去。一闭上眼睛,就又来了一头凶猛的大狗,张开了嘴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喉咙。他又惊坐了起来。一连多次。他干脆坐在床上,低着头打盹。谁知,一旦闭上眼睛,就会遇到可怕的东西打他,砸他,或者咬他,总之,就是睡不成觉。他几乎要崩溃了。
  
  吃过了午饭。太阳出来了。也许是阳光的威力,也许是白天的喧嚣对鬼魅的排挤,和保全终于沉沉睡去了。这次,他没有做噩梦,而是梦见了小时候躺在妈妈的怀里睡觉,还有妈妈特有的体香。这是多少年没有做过的梦了?他不知道。他只是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妈妈的爱抚……
  “和保全,起来,有人来看你!”监狱警官打开了门。
  和保全从梦里醒来,嘴角还带着幸福的笑。当他睁开眼睛看见警官时,才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境况。痛苦的表情就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和保全站起身来,伸出双手。
  警官给他戴上手铐。
  他戴着手铐随着警官来到了接见室。
  雪晴已经等在那里,满脸的期待,满眼的焦急与忧郁。
  和保全隔着栅栏望着雪晴,满心的惭愧。他时时盼望着能见到雪晴,又害怕见到雪晴。因为雪晴就是他的一切,他的生命;因为他的愚蠢的举动让雪晴越来越远离了自己。
  “去吧。只有半个小时。抓紧时间啊。”警官道。
  和保全这才慢慢地走到隔离栅栏前,坐在了凳子上。
  雪晴看着他的手铐,泪水长涌而下。她伸出双手,想摸摸他的脸,他的手,可碰到的却是玻璃,她只好把手在玻璃能看见他的脸的地方轻轻抚摸着。
  和保全也伸出了双手。但很快就放下了。他怕她看见自己戴着手铐的手。
  “对不起。我本想用那种方式弄点钱,好娶你回家。谁知道反而离你越来越远。我真的再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了。我怕失去你,谁知道还是要失去你。”和保全哽咽着道。
  “你真傻。那天,我叫你,就是想早早地把我给你,好把生米做成熟饭。那你就不会走到现在的地步了,我们还能在一起。可你……我知道你是真的爱我,真的为我好。可是,你却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我。唉!老天爷真的不长眼啊,为什么要给那些无能者以快乐和幸福,而让一个有才气的人深陷囹圄?”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就是我们的命运。因为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我太贪心了,想要……”
  “你不要说了,全哥。都是我不好,没有钱资助你;都是我父母不好,他们嫌贫爱富,把你逼到了这一地步。哥,你好好改造吧,我会等你的。”
  和保全摇了摇头。道:“晴儿,你父母是不会让你等我的。你还是听你父母的话,嫁给他吧。毕竟他的条件很好。只是,我在里面,照顾不上我家里人了。如果有时间的话,你能不能抽空去看看他们?”
  雪晴流着泪道:“可我见了他就恶心。不过,你放心,我即使拗不过我父母嫁了他,我的心还将永远属于你的。你父母就是我父母,你弟妹就是我弟妹。我一定会常去看望他们,照顾他们的。你可要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家啊。”
  “时间到了。和保全,回监舍了。”警官道。
  雪晴努着嘴,向着和保全做了个吻的姿势。
  和保全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雪晴拿起一只塑料袋,给和保全晃了晃。并从中依次取出烟、食品、衣服等给和保全看了看。
  和保全望着雪晴,依依不舍地走了。
  雪晴把袋子交给了另一位警官,回头再望了一眼栅栏后紧关着的门,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雪晴的到来让他的心平复了许多。
  在这期间,雪晴又来看了他几次。
  也许是因为雪晴的关爱,也许是由于习惯了监狱的生活,他终于能睡着觉了,虽然还时不时会被噩梦惊醒。
  三个月后,他被判刑了。刑期九年。半年前,他来到了子午岭监狱。
  “他从来到这里的那天开始,就不断地找办法逃避劳动。先是吞勺子,被送到支队医院做了手术,取了出来,休息了几个月。前一向又用砸扁了的盘子沿割破了脚底,还在里面灌满了煤油。又去医院住了一周。你来的时候才回来几天。我和张海军找他谈了几次,就是谈不进去。他根本就不听。他的情况就是这些。”
  听了王宏的介绍,冬生的心里渐渐有了说服和保全的完整的思路和计划。
  等回到分队大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三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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