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征文★庆元旦】紫烟天堂(57)
作品名称:紫烟天堂 作者:文若书--林 发布时间:2009-12-26 14:10:20 字数:2919
山里百姓和官兵们一起和谐统一地建立了政权。这政权一经发动,就象一只巨大的飞轮,越转越快,永不停息。附着在飞轮上的一切人,在飞转的离心力的作用下,渐渐开始发生身不由己的层次分离。手中权力越大的人,其分量越重,就能够稳于泰山般坐于飞轮的中心,悠闲自得地让周围的人围绕着自己拼命打转;手中权力小一点的,又要少逊一筹;无权的百姓则被摔在飞轮的最边缘,被迫绕着轮子的中心拼命奔跑,若是行动迟缓一些,就有被绊一个跟头的危险。这就是山里人后来的感觉。
随着山里政权的进一步巩固和进一步正常化,过去官兵民三位一体的和谐平等局面渐渐被打破。所有人开始按照各自的权力职责各就各位地各司其职起来。兵们不再和百姓平等相处,平等地劳作,而是专门负责作战;官们则只负责发号施令,指挥百姓和兵们;百姓仍负责耕田种地,除了养活自己及家人外,还要从自己的劳动果实里拿出一部分来作为公粮,以便养活部队和官们。
地方农会的几个干部,以农会主席潘希润为首,整天趾高气扬地忙来忙去,挨家挨户地收取公粮、棉鞋和手织布匹。刚开始,粮食等是大家自愿送给部队的,后来成了规定性的任务,就没有刚开始时或多或少由人自愿的随意性。这样难免就会引起一些麻烦,甚至引起一些人的怨恨。有些人刚好手中没有,潘希润等就不停上门追催,弄得人们十分难堪。有些人恼羞成怒,干脆不交了。他们呵斥上门的干部说,催什么催,我又不欠你们的,你们凭什么阎王逼命一样。
后来,大家突然发觉潘希润等几个干部逼着别人交,可他们自己该交的却从来就没有交过。这还不说,他们还从大家上缴的里面截留了一些,供自家享用,享用不完的则拿出去变卖。这一发现令大家既觉惊讶,又觉得好笑,他们心想,你们好吃懒做,凭什么要我们辛辛苦苦地来养活你们。难怪他们这些人整天乐颠颠地巴结讨好陈真盛,要当干部,原来是为了从中得些好处,而不象他们口头说的那样,是为了替大家办事。
大家都觉得受了那帮闲汉的愚弄。他们集聚在付大叔家里,和付大叔、光远等商量是否还继续上缴公粮。
付大叔听了大家的意见后,说,公粮还得交。
大家生气地说,凭什么要交。
付大叔眼望光远,光远说,我们几乎家家都有人在部队里,我们不交公粮棉鞋和布匹,他们吃什么穿什么呢。
大家想想也对,但仍心有不甘地说,可那几个官耗子怎办。
光远说,这好办。大家先交到付大叔这里,再直接送到部队上,不让农会那几个人沾边就行了。
大家觉得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便将应交之物送到付大叔家里。
这事这么一闹,让光远等不免有些寒心。光远从农会几个干部的行为里明确感到一种毁灭性的灾难,正无影无形地罩向这片自古以来就一直处于平等宁静状态的深山里。人们会在权势的毒害下,慢慢开始发生变化。他们将会毁掉过去人与人之间那种平等和谐的自然关系,再建立起一种统治与被统治,崇拜与被崇拜的奴性关系。这场灾难看来是任何人都无法逃脱的。这里的人,祖祖辈辈和物质的贫困做斗争,虽然物质贫困能够摧残人们的肉体,但不能危害人们的心灵和心灵里的宁静幸福。现在,人们将会受到权势的威胁,这种威胁将会来源于内心。这种想法让光远不安起来。
就在光远忧虑不安时,农会几个干部也坐立不安。他们得知大家撇开他们去自行筹粮送给部队时,气得暴跳如雷。他们在这片土地上,一向为人所不齿,跟着陈真盛闹革命才好不容易闹得出人头地了,虽然不能凭手中的权力赢得别人的尊敬,但好歹也为自家弄到许多实惠,也算尝到一些权力的甜头了。现在,大家串通一起要将他们已经含在嘴里的甜头剥夺掉,这怎不让他们恨得咬牙切齿呢。
潘希润等不甘心好不容易抓到手的权力就这样变成清风明月,先是带着民兵到各家各户去收,可大家都不买他们的帐。他们就指挥民兵强行收取,并要以煽动大家拒交公粮的罪名逮捕付大叔。民兵都是本地乡亲,只背着枪,笑嘻嘻地看着潘希润等气急败坏的样子,就是不动手。
潘希润见民兵不听指挥,跳着脚骂,一群不中用的东西,你们手里的枪是烧火棍么。回头我都撤了你们。
民兵们一听,哈哈地笑了起来,纷纷将枪塞到潘希润手里,说,我们才不愿意跟着你瞎闹呢。说着都一哄而散。
几十支枪一齐塞到潘希润的怀里,压得他东倒西歪,狼狈不堪。他忙不迭地放下枪,冲离去的民兵喊,你们都给我回来。他见民兵们不理,又威胁说,你们不干就别想得政府的优待。
由于民兵们都不干了,潘希润等就完全没有了依靠,地方组织也就瘫痪了。潘希润等几人只得跑到县城去找陈真盛。但此时的陈真盛已经不再是以前被国民党军队撵得东躲西藏的光景了。现在,他住在县政府的大院里,门口几道岗哨,一般人轻易难以进去的。潘希润等在门口就被岗哨拦住了,就只好在门口等,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陈县长出来了,可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的,潘希润几个根本就挨不上去。他们瞅准陈县长上车的空档挤到跟前,说有事要汇报。
陈县长正忙,便让警卫连的姚连长负责接待潘希润等。潘希润就将当地人拒不向他们交公粮的事,添油加醋地对姚连长说了一遍。
此时,国共双方打得正激烈。县里正为筹集公粮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姚连长一听,有人竟敢公然拒绝上缴公粮,大为震惊。他认为这点小事用不着请示陈县长,决定自己带一个排的人去解决一下就行了。
姚连长是外地人,因负伤后不能继续留在部队里,刚从部队下来指导地方的军事工作。此人文化不高,却是火气不小。他心想,国民党的几百万大军我们都把他们打跨,几个小百姓还造得起多大的浪花来。他让农会干部将大家喊到一起,对他们训话说,你们立即将公粮交上来。抗拒不交的,将依法严惩。
付大叔问,依法,依什么法。
姚连长呵斥说,依政府的法。
付大叔问,政府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我们乡下人孤陋寡闻得很,你就把政府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吧。
姚连长没什么文化,被付大叔问的张口结舌,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周围的人见了都忍不住乐得开怀大笑。姚连长气得脸色发紫,掏枪指着付大叔大骂,好你个反动透顶的地主老财,竟敢公然反抗政府,看我们不法办了你。
光远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这时见姚连长撒野放肆起来,便走到他跟前,劈手夺过他的枪,扭转他的手,冷笑说,我倒要看看你这位政府有多大能耐。
姚连长还从没有见过如此大胆狂妄的百姓,先是吃了一惊,后冲他带来的二十多个兵怒吼,将他们给我都捆起来。
那二十多个兵有一大半是这里的人,骨子里也有着只服从正义而不盲目崇拜服从长官的天性,听了姚连长的吆喝,都无动于衷地站着。姚连长惊怒交迸,拼命挣脱光远的控制,来抢被光远夺去的手枪。
光远一只手扭他不住,就用缴来的手枪在他脑后重重一击,将他击晕过去。他将枪丢在地上,对那些兵说,就是养条狗,它还知道冲主人摇尾巴。我们辛苦种田养活你们,不指望你们对我们摇尾巴,你们也不要冲我们乱叫。你们回去和陈县长说,我在这里等他亲自带人来抓我就是了。
那些兵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饭也没吃,水也没喝,抬着半晕半醒的姚连长回县城去了。陈真盛见姚连长被打,虽然心里对光远的狂妄十分恼火,但想到光远曾在危难时多次救过自己的命,也不好发作,只好强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