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志》第八十一章

　　
　　韩露已经夸张地走向他，踩高跷一样拧着几寸高跟鞋。
　　金静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韩露跟着卫平走了，甚至招呼都没跟她打一个，没有回头，只是向后面的她，摆了摆手。
　　金静突然很想哭，又哭不出来。
　　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原来韩露根本没有拿她当回事过，是她自己拿韩露当亲人，这样殚精竭力。
　　原来不仅仅是爱情里面，付出真心最多的人会受伤。友情里面，最用心的那个人，也会被别人的漫不经心所伤。
　　那一晚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第二天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没有力气起床。
　　丈夫告诉她，半夜三更，酒阑人散，回到家后，她折腾了一夜不肯睡，也不肯让他睡。只是反复讲着同样一句话：“她走了，她到底还是走了，她被他领走了……”
　　“知道么，你磨叽这句话，磨叽了两三个小时。多伤身体，以后还是不要喝那么多酒了！”丈夫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我伤的不仅是身，还是心。”金静叹道。
　　她有酒精中毒的症状，心慌得厉害，头痛昏重，恶心欲呕。没有办法去上班。只好请假去医院。
　　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
　　以后她再也不会那么傻了，不会再对朋友那么好了。
　　会有所保留。
　　早上开始，梅朱政就觉得头有些不舒服。她一直忍耐着没有吃止痛药。寂宇说过，老吃那些药不好。
　　其实寂宇的很多话，她还是听进了心里去。
　　金静的同事都下乡了，只有她一个人守着办公室。她叫梅朱政过去坐。
　　不知为什么，金静叫她时的神情，让她有不祥预感。或许是金静的语气太郑重了。让梅朱政忐忑不安，先问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关心下你的事儿。虽然你一直没和我们说，但是大家基本知道了，你在和一个男孩交往。他的前女友是咱们同事武晶的妹妹，自然对他了解多一些。”
　　梅朱政开始皱眉，有潜意识的阻抗。她已经从金静严肃绷紧的脸上，读出了明显的主题：“这人不行，与他分手吧。”
　　果然，金静先问道：“关于他，你是怎么想的？”
　　“直接讲吧，我能承受得住。”
　　“其实我也不想说……可是朋友都不告诉你，你不是一直被瞒在鼓里么。他们说这个男孩可花了，听说年纪比你小，可是处过很多对象。这倒也不是最严重的问题。关键是他以前当过兵，在部队还犯过错误。还有女孩为他打过胎……”
　　金静停顿下来，看了下梅朱政的反应。结果很意外地发现，没有期待中的纠结或意外，很平静。
　　“其实宋韦池的缺点，比这还多得多。”
　　“那你怎么还和他相处？毕竟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了，想再婚更应该慎重。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犯不起错了。”
　　“我会认真考虑的。”
　　可是金静并没有感觉到梅朱政有认真考虑。她不得不加重了语气：“那你听说过吗，他还进过监狱……”
　　梅朱政愣了一下。这个还真没有听宋韦池讲起过。
　　后面金静再说了些什么，她基本都听不进去了。只觉得耳朵开始嗡嗡的响。只是不听，她也知道金静在说些什么。都是语重心长，推心置腹，希望梅朱政能够幸福。而要幸福的前提，就是要远离朋友们认为危险的人……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点头。由于头痛欲裂，有些衰弱地在点头。金静觉得她开始顺从，开始听话，开始情绪低落……觉得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其实，我对有的朋友已经非常失望了。希望有一天，你不要让我觉得失望……”
　　梅朱政还在点头。只是发自内心地疲倦。她深深地惶恐，有一种悲伤的预感，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让金静失望。尽管金静是这样善良，这样真诚，这样为她考虑。
　　她的头痛在加剧，已经达到在单位坐立难安的程度。很影响工作和生活。会让她痛不欲生。
　　她跟领导说明原因，请假先走了。
　　只怕金静会认为，她是受到了残酷现实的打击。
　　走在街市上，脚步习惯性地想去找那个最关心她的人。只是她又迟疑了，觉得应该回自己的家。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正是宋韦池。他一听到她半死不活的声音就急了：“怎么搞的？”
　　“头痛。”
　　“你走到哪了？”
　　“刚从单位出来。”
　　“站那别动。我跟领导交待一下，去接你。”
　　他应该是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只是这几分钟，对她来说，也显得过于漫长。
　　不知为什么，在等他的时候，很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
　　她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人即使是在独自生活的时候，也要好好的。如果你做错了什么事，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背负的罪。有一天，还会成为你的恋人心头的负担。
　　可是当他接到她时，那一脸焦灼，又莫名地令她心安。
　　他把她塞进车里，坐在她身边，握紧她冰冷的手。
　　她又觉得，那些外界的嘈杂，都在渐渐远去。
　　金静的告诫，也在渐渐消失。
　　而唯一真切的存在，就是身边的这个人。她可以放心的靠在他的怀抱里。
　　梅朱政正处于最憔悴不堪的状态里。每个女人都有很多版本。在外面上班时的精装版，回到家里的平装版，参加活动时的艳光四射版……而现在，梅朱政暴露在宋韦池面前的，是病弱版。
　　她极少给人看到这一面。这时的她，最不可爱，最烦躁，最麻烦，也最不好看。
　　可是她能感觉到的，只是他的怜惜。
　　宋韦池的声音总带着点焦灼，给药店打电话，让他们送一种针对头痛的中药。进了家门，安顿梅朱政休息，又飞快地去烧热水。
　　她听到他在忙乱。只是没有力气思考。觉得灯光刺眼，摸到枕头边的眼罩，直接蒙上。邻居家不知道在听什么歌，极为吵闹，让她心烦。厨房有中午时买的熟食，一股令她反胃的油腻味道。
　　头一痛，整个世界都不对了。
　　宋韦池换了柔和的台灯。轻轻拿掉她的眼罩，“西药治标不治本，咱们还是试试中医吧。你喝段时间中药，我给你煮。”
　　他一边在搓热双手，想要为她做头疗。
　　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抚慰她。尽管他平时经常焦燥。
　　“可是我不想喝！”
　　“不喝不喝。”宋韦池知道这个时间，不能和她讲道理。
　　他的手温暖如春，宽厚而又柔软。更重要的是，她能够感觉到他手掌传递过来的用心。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宋韦池静静地坐在床头，给她一点点按着头上的穴位。
　　她渐渐觉得舒适。中途药店的人送药上门，他又服侍她吃下。
　　梅朱政继续感受着宋韦池的手指。“你怎么会的。”
　　“学的呗。以前是我妈身体不好。现在你又经常头痛，我不学怎么行？难道总让你去理疗馆，让那些陌生人给你按？尽管他们是盲人吧，那也是肌肤之亲啊……”
　　“就你想得多。今天听到你的一些传说……”
　　“不管你听到什么，那些都是真的。”
　　为什么不辩解？其实当她对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在希望听到他的解释。已经准备在原谅他。
　　“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
　　“因为这些头痛了？”
　　“不完全是。”
　　他悄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傻姑娘。”
　　梅朱政渐渐不想思考。在他柔软的手心覆盖下，彻底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中睡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按摩的效果，已经不再头痛了。只是夜色已深。
　　看了一眼手表，居然才晚上九点多。
　　还不到平时睡觉的时间。
　　不见宋韦池。她起身去寻找他。不在电脑旁边。厨房却亮着灯。
　　走过去，只见他穿着白衣，却在盛着一碗汤。
　　让她很担心，做事一向太敏捷的他，会将汤溅到T恤上。尽管那样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这一刻，只觉得在厨房里的他，白衣胜雪，格外洒脱。
　　她忍不住从背后轻轻拥抱他。
　　一边从他身后，探头去看锅里煲的东西，是天麻和排骨。
　　“这个时间实在买不到猪脑。”宋韦池解释道。
　　他怎么也知道这个。梅朱政自然想起寂宇。
　　喝那碗天麻排骨汤时，眼泪差点洒到汤里。不知道是被身边人感动的，还是想到了远方的哥哥，无缘亲手为她煲一次汤？
　　原来再多关爱的话语，都比不上身边人的一次行动。比起真实的温暖来说，寂宇多么遥远和苍白。
　　不知道这个时间，哥哥在做些什么？可会想起了她？
　　宋韦池没有注意到她情绪变化，他只是很希望她多吃点东西：“啃点肉吧？好象咱家的肉都让我吃了一样。你瘦得就象个受气包。”
　　“童养媳和地主少爷？”
　　“哈，不难受了就开始俏皮了是吧。不过，你发现没，你指甲有点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