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的晚霞 第七章 下

　　秦玲玲和盛美丽都由家人帮着带了孩子，现在坐在大学的教室里。还有一些同学，在恢复高考前就上了工农兵大学，目前也改变了户口性质。
　　就说弟弟、妹妹吧，他们连高中都没有上，现在也考进了大学。自己想啥没啥，看来命里注定这辈子要扎根农村。
　　“啊呀！快！快！……”一阵惊吵声打断了如兰的沉思。
　　“怎么啦？”如兰向惊吵声奔过去。
　　“是一只黄狗蹿到了车间里，把女工们吓的。”沙沙颤抖地说。
　　如兰拿了根竹竿，把黄狗撵走。这时汤常庆推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如兰看着四周无遮无栏的院子，对汤说：“汤师傅，你去我家竹园砍些竹头，再到农场里买些刚芦。把这个院子四周打个竹篱笆。”
　　“好吧！明天就动手。再让阿发帮帮忙，我一个人也不好办。”
　　阿发过来一看说：“陈厂长，你这个场地一下雨就泥泞，买1万块砖头铺一下，也不过200块钱就够了。”
　　“好啊！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两位师傅了。”如兰高兴地说。
　　
　　“如兰，你的电话。”如兰正在和董主任安排橱窗的摆设，一个营业员过来说。
　　“什么要紧的事，把电话打到董主任这边来？”如兰一边说一边跟着营业员去接电话。
　　“喂，我是陈如兰，你是谁啊？”
　　“陈厂长，你快回来，我们正在扎篱笆、铺砖地坪。李婶过来把刚芦和小竹头拔了，我们跟她讲讲，她把很多的刚芦和竹头折断，还把砖头幢推倒，弄碎了好多的砖头。”阿发焦急地说。
　　“你们跟她吵架了？”
　　“没有啊！我们正在干活，她莫名其妙的跑过来就拔。”
　　“好，我马上就回来，你们先稳住她，不要跟她吵。”
　　
　　如兰急匆匆赶到小工厂，小工厂的院子里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工人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在看热闹。汤常庆和阿发，无可奈何地站在院子中央。李婶还在骂骂咧咧。
　　“如兰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李婶立马冲过来，抓住如兰骂道：“队里刚分田到户，你们欺我一个寡妇之门，把路堵了，以后我到责任田干活，就得绕一大圈。‘收花地’时，叫我怎么拿回家？”
　　如兰叹口气说：“李婶，我们考虑得不周全，妨碍了你，我现在向你道歉。如有某些地方给你带来麻烦，大家好好商量，你看行吗？”
　　李婶听了如兰的话，慢慢地松开了手。
　　“李婶，你别听她的，这是在骗你，他们的材料都买回来了，等你前脚一走，随后又圈起来了。”来福和西宅上的祥林在人群里一个劲地鼓动李婶。看热闹的人也七嘴八舌说开了。
　　“说的也是，等他们完工了李婶就惨了。”
　　“不会吧，既然如兰已经道歉了。李婶再闹也就没有道理。”
　　“可是，万一他们把路堵死了，李婶确实就要走远路了。”
　　“这件事真的是我们考虑不周，我想应该很好解决的。今天不谈这事了，请大家回吧。服装厂的工人回车间做衣服去。”如兰又对汤常庆和阿发说：“先把材料整理好。”
　　“不做了？”阿发问。
　　“先把砖头码好，乱七八糟的等会儿装货的车子也开不进来。”如兰说完，径自回到办公室。
　　围观的人见没有戏看，就渐渐地散去。李婶到办公室门口探了探头，也转身走了。
　　来福和祥林见李婶也往回走，连忙迎上去。
　　来福说：“李婶，你就这么走啦？”
　　“他们不圈篱笆了，我还要说什么？”李婶回答。
　　“向他们要误工费，老板有的是钱，你白白地闹腾了半天？”祥林说。
　　“合适吗？”李婶疑惑地问。
　　“有啥不合适的。钱什么东西都能买。”来福一边说一边推李婶回去。
　　如兰正在接电话，见李婶又折回来了。急忙给她端张椅子，倒了杯开水。
　　“李婶，您还有事吗？”
　　“我，我没事……”这时来福在门外向她打着手势。
　　“怎么啦？李婶！”如兰挂断了电话。
　　“如兰，你们家大业大，损失一点老牛身上拔根毛。”李婶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瞟着门外。
　　如兰站起来，来到门口。来福和祥林两人见如兰出来，慌忙钻到北边的山药棚里。
　　“李婶，你的情况我知道了。晚上我和你侄女娟子一起跟您老谈好吗？您可以不相信我陈如兰，但您侄女的话总归可信吧。”如兰温和的态度，使李婶不可再闹。
　　
　　下班后，如兰和娟子拎了一网线袋苹果，来到李婶家里。
　　“婶婶，今天侄女跟您商量一件事。”娟子放好苹果说。
　　“啊呀，侄女让婶婶办什么事？还带来这么多的苹果。”
　　“李婶，如兰首先向您老赔礼道歉，如兰考虑不周，让您生气了。”如兰示意娟子也坐下来。
　　“好啦，你们已经不打篱笆了。过去的事就不说了。”
　　“李婶，如兰今天来就是要跟您商量打篱笆的事。”
　　“啊！你们仍然要打篱笆。来福说得一点没错，你们在哄我。”李婶嗖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婶婶，不是在与你商量吗？”
　　“李婶，你也知道的。我们小工厂被大火烧过，好不容易借钱刚盖起来。”
　　“你们工厂被火烧过，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婶转身去舀水烧夜饭。
　　“李婶，我们今天来跟您老商量一下，请您给我们一个方便，我们当然也不会亏待您。”如兰不敢往下说，忙去灶后帮李婶把柴火点着。
　　“给你们什么方便？那么我就不方便了。”
　　如兰一边烧火一边说：“李婶，我知道您老最通情达理了。”如兰再看看李婶的表情，继续说：“李婶，是这样子，我们小工厂像现在这样四通八达，非常不安全的，前几天一只黄狗闯进了车间，把姐妹吓得半死。”
　　“谁家养了狗，不管管好，我前天上街，也被狗追得吓死了。”
　　“李婶，还有我们小工厂无边无岸的，万一谁丢个烟头，这样的教训非常惨痛。”
　　“这个杀千刀，自己吸烟引起的火灾，还要栽赃别人，真不得好死。”
　　如兰见李婶脱离了来福的指挥棒，才让娟子把她们商量好的话说出来与李婶商量。
　　娟子贴着笑脸说：“婶婶，如兰厂长说了，篱笆还是要打的，不打工厂实在不安全。打了篱笆你种田不方便，我们在收庄稼时派几个人帮您一起收割，运回家。”
　　“还有，我们把篱笆往里搬一公尺，这样您平时就从篱笆外面过往，空身人走走一公尺应该可以的。”如兰补充道。
　　李婶听说有人帮她一起收庄稼，她正缺少这样的劳力，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就说：“看在两个侄女诚心诚意的份上，婶婶要是再不同意，也不好再做长辈了。如兰已经说把篱笆往里挪一公尺，我就可以经过了。帮助收庄稼的事就不麻烦你们了。”
　　“不，李婶！如兰今天的一句话就是凭据。再说，侄女帮婶婶收一下庄稼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婶婶那样的支持如兰。”
　　“两个侄女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是最通情达理了，从来不跟别人瞎吵闹的。”
　　“是的，是的，李婶的好名声如兰早有耳闻。李婶，侄女不瞒您说，本来是要砌砖围墙的。”
　　“是啊，你们应该砌砖围墙，这种刚芦、小竹头，被小瘪三一推就推倒了。”
　　“李婶说得极是！可是，我们小工厂现在没有资金，火烧欠了一堆的债，只好将就将就。”
　　“如兰侄女，你辛苦了，李婶以后再也不听人哄。”
　　
　　如兰和娟子往回走时，迎面撞见来福和祥林往李婶家去。娟子拉了拉如兰的衣角，如兰胸有成竹地说：“不理他们，回家睡觉。”
　　
　　如兰回到家里，陈万尧已经做好了晚饭。
　　“爸爸，又是您做饭给如兰吃。”如兰端起杯里的开水就喝：“爸爸，真好喝，一点不烫。”
　　赵树风端着菜碗说：“知道你回家就要喝的。”
　　“姆妈，是您给如兰凉的开水。”
　　“解决了？”陈万尧问。
　　“谈好了，奶奶呢？”
　　“都啥晨光了，奶奶等不及先睡了。”
　　“如兰让爸爸、姆妈受累了。”如兰喝完水，拿起筷子，夹起桌子上的菜就吃。
　　赵树风盛好三碗饭，陈万尧把灶后的柴整理了一下，三个人就围在一起吃晚饭。
　　“爸爸、姆妈，以后你们先吃吧，不要再等如兰了。”
　　“我们早吃好也没事，大家一起吃饭还热闹些。”
　　“等如兰的小工厂正常了，姆妈就不要再起早摸黑去缝纫铺做了。把弟媳和侄女接回来吧，老是让外婆辛苦也对不过人家。”
　　“你大嫂也这样说。”赵树风轻轻地说：“但我也不单单是为了挣钱，还有好多老客户，总是找上门来，一时放不下。”
　　陈万尧推推眼镜接着说：“你妈做做也是为了如轩，如轩上学有助学金，而孩子要吃要喝的。我们老的能做点生活，挣了钱，可以贴一点。”
　　“是的，振英一个人带着个孩子，确实不容易。等如兰的小工厂正常了，把他们接回来由如兰供养。”
　　“能的，爸爸、姆妈相信如兰很快就能实现的。”
　　
　　这时候的如兰已经忘记了白天的烦恼，沉浸在成功的希望里。
　　吃过晚饭，如兰轻松地哼着歌去小工厂值班。
　　“如兰，爸爸送你去吧。”
　　“不用，就几步路。”
　　“还是让爸爸送送如兰吧。”陈万尧与如兰披着银色的月光，穿过宅沟桥，来到外宅雪爷爷的东山头时，如兰望着路东边如轩那两间房子，又有了新的想法。
　　“爸爸，如轩上学去，振英带着孩子生活艰难。我倒有个想法。”
　　“你想让振英到你的小工厂做衣服？”
　　如兰做了个鬼脸，调皮地说：“我想把如轩的厨房利用起来，现在服装店的衣服来不及做。我准备再买20台缝纫机。”
　　“如轩这厨房能放几台？”
　　“10台能放的。”如兰拉着陈万尧来到如轩的厨房，说“我工厂里还能放10台，爸爸你看如轩这厨房再放10台。就算如轩以房入股吧。”
　　“这倒是个好想法，你姆妈老是为振英着急。”陈万尧也兴奋起来了，看看如兰，爱怜地说：“如兰，你的事多，你应该把精力放在管理上，你不能样样事体自己亲自去做，例如，值夜班你不应该自己去值。”
　　“嗯，爸爸，我想把小工厂的上班时间改成两班倒，这样缝纫机的利用率高一些。我在回纺厂做挡车工时，那里是三班倒的。”
　　
　　父女俩憧憬着服装厂的远景规划，边走边聊。如兰回到办公室兴奋得一时睡不着。
　　
　　晚上睡不着，到凌晨时反而好困，如兰做了很多的好梦。
　　“如兰，二狗子的大伯、二伯找你。”一直睡到太阳照进办公室，她还含着笑在做梦，硬是被杏花推醒。
　　“啊！啥晨光了？”如兰慌忙坐起来，顺手把沙发翻好，把被子往仓库一放，笑着说：“大伯，二伯，你们看侄女好懒啊，让你们久等了。”
　　“如兰，你还没吃饭。我们就长话短说。”
　　“好的，请两位伯伯吩咐。”
　　大伯瞄了一下二伯，瞅着如兰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也不重要。”
　　“没事，大伯尽管说，侄女是自己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如兰，你的服装厂刚刚起步，大伯跟你说这事有点那个。”
　　“大伯尽管说，侄女听着。”
　　“嗯，是这样的，昨天你大妈妈听来福说，这个厂房是你一个人的了。大妈妈想问一下，原来的草房……”
　　“哦，这事啊，大伯，原来的草房是如兰没有管理好，被工人不小心失火烧毁了。理应是失火者要赔的，不过这是我们工厂与失火者之间的事，大伯你们仍然与如兰算账。”
　　大伯轻轻地松了口气，说：“侄女说得极是，不是大伯小心眼，主要是家里的女人家，天天唠叨，大伯才……”
　　“大伯，您把房子借给侄女用，侄女已经非常感激了。”如兰给他们泡了杯茶，自己也泡了一杯，说：“大伯，二伯我看这样吧，现在新盖的四间中，两间仍然属于你们的。如兰给您立个字据，租金仍然按原来的算，好吗？”
　　听了如兰的话，大伯和二伯迅速对了一下眼神，露出不易察觉的暗笑。大伯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把如兰的话重复了一边：“新盖的四间瓦房中，两间归到我们名下？这样侄女吃亏了，原来是不值钱的草房，现在不仅改成瓦房，面积也比原来的大得多。”
　　“唉！请大伯不要这样说。侄女本应该在盖房的时候，就给大伯立个字据的，因为那时还不知道队里要推给侄女一个人做。后来一忙就忘了，请伯伯们多多包涵侄女。”
　　二伯忙说：“自己人，还立什么字据。不过家里的女人就是爱唠叨。那么就按侄女说的办。”
　　如兰送走了二狗子的大伯、二伯，看看时钟已经指向9点钟了。于是从抽屉里拿出包饼干。
　　奶奶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支着拐杖来到办公室。
　　“奶奶，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如兰又喜又惊地扶奶奶坐到沙发上。
　　“奶奶，我会自己回家来吃饭的。你不要给兰儿送饭。”如兰一边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杯子。
　　“都啥晨光了，你一天到晚忙、忙，饭总是要吃的。”奶奶一边站起来帮如兰盛饭，一边唠叨：“这个来福，杀千刀的，早晨又去挑拨这两只呆头鹅来闹事，弄得兰儿早饭都吃不上。”
　　“奶奶，二狗子的大伯、二伯说得也在理，是兰儿没有早做好工作。”如兰真的有点饿了，说着就趴在办公桌上大口地吃了起来。
　　
　　注释‘收花地’——收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