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楝花落（二）

　　　　　　　　　　　　　　　　一
　　去了一趟太原，让楝花看到人情的淡薄，她心里想着老家的爸妈在自己受委屈时候的关心安慰，一肚子的委屈伤心无处诉说。既窝囊又憋气，她连晚饭都没吃，洗刷了碗筷就睡觉了。
　　这天晚上，楝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好一顿哭，她觉得社会上的一切人和事对自己都是残酷的，再怎样挣脱，终究也难以逃脱命运对自己的无情折磨，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历历在目，让楝花好不痛心。
　　早上起来，楝花眼睛肿得像两个大核桃。白云看到女儿那样，只说了一句：“那么一点小事，不值得你去伤心，你太没见过世面了！”白云不冷不热的话深深刺痛着楝花的心。
　　自从楝花来到白云家，白云一直没有问过楝花在老家的生活状况，她哪里知道楝花在老家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呢？
　　白云只是怨声载道，数说楝花的亲身爸爸有文背叛了她，才让她横下一条心离婚。她把婚姻破裂的责任都推给了有文，觉得自己是受害者。
　　其实他们离婚的原因楝花也早已知晓，一开始有文背叛，可因为白云怀了他的孩子有文极力挽回，白云就是不依不饶，最后才导致婚姻彻底破裂。
　　有文对楝花的冷酷无情，都是因为记恨白云的过分，把怨气撒在了楝花身上了。白云不好好反省自己，一直诉说有文对她的不忠，让楝花听着很是反感。过去的已经过去，两个人又各组了新的家庭，那些往事就不该再提了。
　　由于他们的离婚，导致楝花的悲惨遭遇，楝花好不容易找到她，白云应该好好的关心一下女儿，可她不考虑楝花的感受，她这样做让楝花实在伤心，使楝花受伤的心再添伤痛……
　　楝花看到亲生妈妈白云虽然比亲生爸爸有文对她好点，可拿她和养父养母一比较，相差太远了，在白云这里她享受不到真正的母爱，她对白云很是失望。
　　因为这次去太原，楝花被售票员掏走她的钱还挨了打推下电车，售票员那样粗鲁的行为回到家白云不闻不问，也没有得到白云的一点安慰，这让她伤痛的心难以平复。
　　在家里楝花因为生活的艰难把钱看得很重要。偶尔和女孩们出去一次，妈妈给她带上几毛钱，她都会原封不动的再给妈妈拿回家，家庭的困难使得楝花从小就不会乱花一分钱。
　　楝花因为这五元钱勾起了她心中的伤痛，想到自己做人这么艰难，活这么大没有同情她的人，只有对她狠心无情的人。在这个时候，让她思念老家爸爸妈妈的心更加强烈了。
　　在老家虽然苦，可每到她受委屈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安慰她，用心去抚平她受伤的心，让她再苦也感觉到爸爸妈妈给她的温暖，感觉到爸爸妈妈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白云哪里知道被售票员掏走的那五元钱是她给楝花寄回去的路费，在来白云家的时候楝花妈妈金玉把那十元钱给了那个采购员。采购员知道楝花家的生活困难，去了太原的时候又退给了楝花五元钱，让楝花带在身上以防有个急用。
　　这五元钱楝花一直没舍得花，在家里因为日子的艰难，让她养成了除吃饭以外，从不多花其它的富裕钱。大夏天在白云家里她看到弟弟妹妹们吃冰糕，很想吃一个，但是摸摸口袋就是舍不得花，可见楝花是多么的节俭了。
　　白云夫妇给他们的孩子买吃的东西，从没给楝花买过，楝花还只是个虚岁十六的孩子，他们也不想想楝花心里的感受，他们这样做使楝花和他们的关系更加生疏了。
　　　　　　　　　　　　　　 二
　　这次去太原楝花高兴出去，扫兴归来。有好几天楝花的头脑里一直闪现着售票员掏走她口袋里仅有的五元钱又给了她一巴掌还把她推下了车情景，这件事对楝花心灵上的打击很大，有好几天楝花精神恍惚，没精打采。
　　楝花精神受到的打击让楝花觉得伤心无助，可白云一点都没察觉，楝花伤心上火发了高烧，实在坚持不住了，她才告诉了白云。白云找医生开了点药，楝花喝下药去病情才慢慢好转……
　　病好以后，楝花把去太原遇到的那件事刻在了记忆里，不愿再提起。每天还是一如既往地给白云看孩子，洗衣服，洗碗刷锅，收拾家务。每当闲下来的时候，楝花觉得和亲生妈妈的生疏，心里默默思念着老家的爸爸妈妈。
　　又过了一段时间，带楝花来的那个采购员受楝花爸爸妈妈的委托，来看楝花回不回家。他对白云说：“我出差路过太原，顺便过来看一下，楝花想回去就带她回去，你要是还想让她再住两天，那我就下次过来再带她回去。”
　　楝花看到采购员就和见到久别的亲人，眼泪汪汪地说：“我想回去了，我好想爸爸妈妈啊！”
　　白云听楝花这么说，有点不高兴了，她对采购员说：“她想回就带她回去吧，还是养父养母和她亲，我这个亲妈比不了她的养父母。”
　　那个采购员很会说话，他对白云说：“大姐，你别见怪，楝花从小就是养父母把她抚养大，养父母对她比亲生父母付出的都多，孩子生病几乎夺去她的生命，是养父母想尽一切办法给她治好了病。没有他们的呵护关心楝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还很难说呢！”
　　采购员想了想又接着说“要不是他们家接二连三的遭难，楝花的养父挨批斗让孩子受牵连，他们怎么能舍得让孩子离开他们呢？和你相认是到了万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他们对孩子的好我最清楚，就是因为怕孩子经受不起那种磨难与摧残，这才促使你们母女相认的啊！你应该理解你的女儿，她离家这么多天，确实想念她的养父母了。这样吧！以后我经常来太原，你想她的时候去封信，我就带她来。现在交通也挺方便的，您不必心里难受，让孩子两头都住，都是她的亲人嘛！”
　　白云被采购员一席话说得无言以对了，她留采购员吃了午饭，帮楝花把衣服收拾收拾。随后就让采购员带楝花回家了。
　　楝花在亲生妈妈那里住了两个多月，回家以后，村里有些好心人说楝花认了亲身妈妈就不属于地富子女了，以后不能再欺压楝花了。这一趟看亲生妈妈暂时缓解村里人对楝花的欺负……
　　　　　　　　　　　　　　　　 三
　　但是，文化大革命还在继续，楝花的爸爸松帆隔三差五的就被抓去住学习班了，家里照样还是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村里憨牛虽然死了，国苍狗确实收敛了一段时间。可他想占楝花的便宜没占着，对楝花还是耿耿于怀，由于他的如意算盘没有得到满足，就想尽办法找机会想加害楝花。
　　有一次国苍狗检查深翻土地，硬说楝花做的不够标准，当即就抬脚朝楝花踢去，楝花躲闪不及，被他一顿脚踢。还是初秋楝花穿着单薄的衣服，实在站立不稳了，唉吆一声跌倒在地，国苍狗还要再踢，被楝花的好朋友翠翠拦住了。
　　楝花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哭着说道翠翠我身上好痛，肚子好痛啊！翠翠撩起楝花的衣服一看，肚子上一片青紫。她立刻叫来了珠海，珠海给楝花上了点药膏，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粒药丸让楝花吃下。
　　翠翠风风火火地找到明旺，告诉明旺国苍狗又打了楝花，明旺放下手中干活的工具，急忙走了过来，看到楝花脸色蜡黄，脸上滚落着豆大的汗珠……
　　珠海告诉明旺：“让她回家休息吧，我已经给她吃了药，到晚上要好转了就没事了，晚上还是这样就得去医院了。”
　　明旺让翠翠把楝花送回家，告诉翠翠：“楝花妈妈现在下地还没回家，她妈妈收工回家天就黑了，你给她烧点开水陪她一会，观察一下她有事没事，等她妈妈收工回家你再走。不必来地里直接回家吧！。”
　　珠海又给了楝花两个药丸和他带的药膏，告诉楝花：“回去以后，晚上要是好转了把药膏抹上再喝上一丸药，明天早上再喝一丸，这药治跌打损伤挺管用的。”
　　翠翠扶楝花起来，楝花疼得直咧嘴，幸亏干活的地方离楝花家不远，翠翠扶着楝花回到了家，楝花在炕上睡了一会，觉得有所好转，看来珠海的药还真管用，疼痛好转就会没什么大碍了。
　　翠翠对楝花说到：“有国苍狗在你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什么时候国苍狗也能死了就好了。”
　　“害祸一千年，那样的人死不了。”小姐妹两个说着知心话，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楝花妈妈回家了。
　　　　　　　　　　　　 四
　　楝花看到妈妈回家哭了，她哭着告诉妈妈：“国苍狗老找茬，说我深翻的土地不合格，对我一顿脚踢，当时差点让我背过气去。要不是翠翠从中帮忙阻拦，今天就很难说了。”
　　翠翠也在一旁把经过告诉了楝花妈妈金玉，金玉唉声叹气的说：“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这该如何是好呢？”
　　三个人说了一会话，时候不早了，翠翠该回家了。临走的时候翠翠嘱咐楝花：“明天要是还肚子痛就不要去上工了，你别怕，我和他们说。”
　　说完翠翠回家了，金玉撩开楝花的衣服，看了看楝花的肚子上和身上，只见肚皮红肿青紫一大块，腿上还有好几处青紫的地方。金玉心疼的抚摸着楝花说：“孩子，外面红肿青紫证明没有伤着内脏和骨头，这也是你的运气。这个国苍狗就和你过不去，以后你得时时刻刻小心……”
　　又过了一年多，楝花已经虚岁十八了。松帆和金玉夫妻考虑到该给楝花找对象让孩子出嫁了，只有出嫁了，才会摆脱国苍狗的魔爪。
　　那个年代楝花的家乡都是虚岁十七八就出嫁，因为山区苦，就是贫下中农的女孩子都通过媒人介绍，收上点彩礼把女儿嫁到远方，找好地方去了。
　　楝花走了两个月，好朋友中的玉美和平女已经出嫁去了外乡，就剩下翠翠也有媒人上门提亲了。村里有很多女孩子几乎就和被人贩子卖了一样，今天还在，明天就没踪影了，家人说是出嫁了。
　　楝花听人们说：“有些女孩出去了就失去自由，想偷着往回跑，被人家逮回去会往死里打，女孩子们就再也不敢逃跑了。男方要等女孩子生了小孩才让回家，有了小孩女孩就离不开孩子，婚姻就有了保障了。”媒人也去楝花家提过亲，楝花不等爸爸妈妈开口就一一回绝了。
　　　　　　　　　　　　　　　　 五
　　国苍狗还是经常欺负楝花。虽然有明旺在暗地里帮忙，可国苍狗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猖狂地开始找楝花的茬了。明旺不能和国苍狗把关系搞得太僵了，唯恐给楝花一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这天收工以后，恰巧明旺从又一个工地过来检查这面干活的进度，楝花和翠翠闲聊着走在最后，明旺撵了上来，看了一下前后无人。就对楝花说：“孩子，你也知道叔叔不能老明着护你，国苍狗经常找茬，现在有翠翠帮你，我听翠翠的妈妈说有媒人上门给翠翠说亲了。说的人家还不错，打算应下这门亲事，翠翠要是出嫁了，留下你恐怕国苍狗会更猖狂地加害你，叔叔担心你会遭殃，你妈妈告诉我有给你说亲的都让你撵走了，你得在翠翠离开之前离开咱这里，翠翠走了你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国苍狗。”
　　翠翠在一旁听了明旺的这顿劝，知道是楝花妈妈找明旺去过了。也对楝花说：“我要是走了，你绝对不能呆下去，早作打算吧！”
　　三个人一路说着话，快进村了，明旺对她两说：“你们先走，我再去其它地方转转。”说完明旺走了。
　　翠翠又对楝花说：“有几次国苍狗差点借做活要单独留下你，我看出他是别有用心没安好心，我找借口就是不离开你，他对我没有办法，才没有硬留你一个人。我听妈妈说媒人说的那个地方比咱这里好，那个小伙也来过我家，人还算是不错。谁愿意老留在咱这鬼地方呢？能走就走，你也早做打算吧！”翠翠说完回家了。
　　这一切楝花都知道，可她打心眼里不愿离开对她恩重如山的爸爸妈妈，楝花该如何选择她的未来呢？楝花一路走一路想走到家门前也没想出个头绪……
　　松帆夫妻看到女儿经常受欺压，知道国苍狗对楝花没安好心。媒人上门说亲楝花不应允，他们急在心里，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得求楝花的亲生妈妈给女儿找条能生存下去的出路。
　　松帆夫妻俩个想好以后，决定找机会好好和楝花谈一谈。他们不想让楝花远离他们，可在老家实在是太苦了，因为松帆挨批斗，楝花受牵连，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必须忍痛为了楝花的未来着想……
　　楝花收工回家以后，爸爸妈妈和楝花长谈了一次，还是决定再去白云那里，让白云给女儿在那里找下个对象，那里条件好生活好，他们一致认为楝花在那里找下对象比在老家好。
　　楝花也觉得亲生妈妈白云那里条件比老家好，可想到亲生妈妈白云就觉得很别扭，再者很不愿离开爸爸妈妈，金玉苦口婆心地对楝花说：“你得为你的前途考虑，爸妈不能一辈子和你过，你要是过得好了爸爸妈妈也就放心了，将来把爸爸妈妈接去不就又在一块了吗！”
　　就这样，楝花被爸爸妈妈说动了心，为了摆脱国苍狗，再不受人欺负，很为难的又一次写信给亲生妈妈白云，说明养父养母让她给自己找对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