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徐方盗解药失败回军营 常茂请北侠街头耍无赖

　　
　　话说徐方盗药，不幸被擒，虽说没有给驸马贺肖砍了脑袋，但是捆绑起来吊在树上，挨了一百鞭子，这个滋味却也不好受。饶是徐方一身功夫，却也给打得很惨，皮开肉绽，但是徐方是个英雄，并不喊叫，暂且忍耐，装出给打晕了的神情。
　　转眼过了三更，看守他的几个卫士都坐在一边打盹，徐方见机会难得，轻轻将自己的腿脚伸得高高，直到头顶绳子边上，却见他的鞋子头上露出一把小刃来，他就用自己的脚割绳子，倒也方便，跟手一般，三五下就割断了捆吊自己的绳子，掉了下来，单脚着地，恰如金鸡独立，竟然没有惊动人。
　　徐方自己救了自己，用嘴啃落绳索，摸摸身上，什么都没有了。来时所带的千里火，熏香，蒙汗药，暗器，利刃，都给卫士收走，还挨了一顿打，气腾腾地按耐不住，遂上前抓过一杆枪来，左刺右捅，将看守自己的三名卫士干掉。意欲再去窃药，浑身疼痛，举步艰难，叹息一声，忍着疼痛往外就走，来到院墙边，吸了一口气，鲲鹏展翅，上了高墙，跃了下去，直奔城门而来。
　　城内危险，徐方又全身是伤，那里躲藏，只得忍着疼痛，借夜色保护，悄悄上了城墙。还好，一路顺利，下城过河，精疲力尽，休息片刻，这才挣扎往回赶，回到军营，天光放亮，很惭愧，回辕门交令，将此行无功述说一遍。朱元璋看见，也很心疼，见徐方没有成功，自己反而给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逃回，赶紧令军医给上药，包扎，让他休息。
　　驸马府里死了几个卫士，走了徐方，驸马贺肖闻报很不开心，马上下令，再抓到贼人，不必禀报，直接处死。
　　胡大海领命，带了常茂，胡强，朱英等，一共十个人，连夜出发，带了厚礼，去请北侠唐云，赶奔唐家寨，时间紧迫，不敢马虎。
　　胡大海带着小将太保，马不停蹄，走了一夜，再走一早晨，这才到了唐家寨，来到北侠门首，一起下马，命人打门，出来一位家人，问道：“你等什么人？来我家何事？”
　　胡大海道：“小兄弟，我是胡大海，也就是大明朝的二王爷，我来求见北侠唐云，相烦通报。”
　　那家人道：“你就是胡大海，长相嘛！”
　　胡大海道：“怎么样？威风不威风？”
　　家人笑了：“谈不上威风，也就是很狡猾的样子，你看你的眼睛，左右闪烁，肯定和你说话，你就会骗人！”
　　胡大海不敢耽误正事，道：“小兄弟好眼力，佩服，佩服。我找北侠，相烦相烦，来呀，给小兄弟一份礼物，看看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在骗人！”常茂拿出二十两银子，白花花两锭，就送给那个家人。
　　家人道：“胡王爷，对不起呀！”
　　胡大海道：“却是为何？”
　　家人道：“王爷的赏赐嘛！”他接过了银子，装入口袋，“我也就却之不恭了，不过，说实话，我家主人不在家，骗您老人家，我就是蠢猪一只。”
　　胡大海估计家人不会撒谎，问道：“我有急事找你家主人，他去哪里了？还望小兄弟明告，感激不尽。”
　　家人道：“王爷，我不过是个家人，主人上哪里去也不会和我商量不是？他是侠客，有时需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有时朋友请他喝酒，游山玩水，行踪不定，若叫我一起，我才知道他的行踪，若留守家中，他去哪里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胡大海道：“这样吧，我来求见你家主人，有急事相求，带来礼物，你且先收了进去，我到外面找找看。若你家主人回来，请将我的来意说明，谢谢小兄弟了，随后我再来拜见。”
　　家人道：“王爷客气，小人会按照王爷的意思办。”收了礼物，进去了。
　　胡强道：“爹，我饿了，肚子都瘪了，屁都放不出来了。”
　　常茂道：“二伯父，我们先去吃饭，随后寻找北侠，急也没法。”
　　胡大海道：“好，吃了饭，我们分头去找。”
　　胡大海诸人上马，到了唐家寨镇上，看见一座大饭店，下了马，将马拴好，一行十个人这就进了饭店，胡大海不修边幅，没有架子，诸人围定一张大桌子，胡大海叫道：“小二。”
　　一个店小二上前道：“大爷吃什么，请讲，本店色香味俱好，吃了忘不了，有……”
　　胡大海道：“少说闲话，没时间听你瞎喷，三十斤牛肉，十斤好酒，鸡鸭鱼肉十盘，别的不要了，这就呱呱叫。”
　　小二答应一声下去了。
　　很快，桌子上摆满了，这些太保小将军士一见，哇！美扎了，吃吧！当下风卷残云，狼吞虎咽，都是饿虎饿狼，吃相极差，拿起牛肉，咬几下，嚼也不嚼，就咽下去了；抓起鸡腿，连骨头都吃了，倒不浪费。胡大海喝了一壶酒，吃了几块肉，看着大家吃，很快，满桌子的酒肉没了，店小二心里直打鼓，这些人真能吃呀！都是饿死鬼托生的，免费送了一盆子菜汤，也让这些太保军士喝完。
　　胡大海给了银子，多余的也不要了，赏了店小二了。
　　吃饱喝足了，常茂打个饱嗝，离开了座位，出来，却见有两个壮士围着自己的战马转。遂道：“哎！你们二位莫非相脚头，怎么看我的马？莫非欲行不轨，想算计我的马？”
　　这二位汉子一见常茂是马的主人，赶紧拱手道：“小爷，不敢不敢，我们见了小爷的马，真好，心里喜欢，所以看看。”
　　常茂道：“真的喜欢，不会是奉承我吧？”
　　二人道：“真的喜欢，绝不掺假，这匹马真是好马。你看，好马不用鞭催，响鼓不用重锤。精神百倍这匹马，嘶鸣一声震乾坤，真的是好马呀！”
　　常茂道：“好马固然是好马，却是我的，你喜欢有个屁用，我也不会给你！”
　　白脸汉子道：“小爷，好商量，我们兄弟是本地人，我叫贾兴文，他叫贾兴武，都是练武之人，平生酷爱兵器和战马。却不知道，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常茂正心里烦闷，正好打趣，道：“也是两个不爽快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练武的，说个话哪有那么多讲究？说吧，小爷我洗耳恭听。”
　　常茂说话无礼，这两个人并不计较，道：“小爷，君子不夺人之爱，夺了人爱招人烦。你这匹马我们兄弟喜欢，你看是不是能卖给我们，价钱嘛，好商量！”
　　常茂一听就是一肚子气，感情在算计我的马呀！真的是活该倒霉，心里就出坏水了，也客气了，道：“二位兄台，你们可找对人了，我正缺钱用，前几天在马市上卖马，没想到无人识货，卖了半天没卖出去。这几天身上没钱，跟着几个兄弟混吃混喝，真的是狼狈呀！你们说我的马是宝马良驹，喜欢，这就是识马的伯乐，真的有缘，我愿意卖给你们，只要你们愿意掏钱。”
　　贾兴文道：“小爷这匹好马想卖多少钱？”
　　常茂道：“我不好开口，也不知能卖多少钱，你们开个价，我满意就卖。”
　　贾兴文道：“这是你的马，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不说价钱，我们怎么敢说价钱？还是小爷说价。”
　　常茂道：“我的马的确是宝马良驹，八尺高，值八十两，头尾一丈二，值一百二十两，蛤蟆脸儿五十两，葡萄眼儿五十两，高蹄穗儿，大蹄碗儿值五十两。前裆宽，能容人走；后裆窄，插不进手。这些也值一百两，加起来就是我的马价了，童叟无欺，要价五百两我想应该不算高，你们若真心想买，让给你们一百两，只当是做个朋友，以后我有了好马，还会卖给你们，怎么样？”
　　二人一听，脸上乐开了花，道：“小爷，那就一言为定，你的马，就按你说的，四百两银子，我们买了。”
　　常茂假装很难过道：“我的马呀！不要怨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卖你，我是背运的秦琼呀！等以后我有了钱，再把你赎回来吧！”抱住马脖子，一股伤心的感觉，这两位兄弟见了心里都凄然，但是已经说好了，却不后悔。
　　贾兴文让兄弟贾兴武飞快去银号拿钱买马，那贾兴武飞跑而去，一会儿就将四百两银子拿来。
　　贾兴文拿了银子，对常茂道：“小爷，银子在此，四百两，一两不少，这匹马是我们的了！”
　　常茂把银子拿到手里，道：“你们真心要？”
　　贾兴文道：“银子都给了你，哪会是假的？”
　　常茂道：“银子我收了，但是马却不会给你，我在这里吃顿饭，你们就敢欺负人，就敢强买我的马？四百两银子买我的马，你们俩是大人，我是小孩，明显欺负人，是不是在你们地方，认为强龙不压地头蛇？可以耍威风是不是？四百两，昨天有人出一万两我都没卖，你们出四百两就想牵走我的宝马良驹？是不是异想天开？若真的喜欢我的马，我就送你们几根马毛，赶紧滚。看来你们是横行霸道惯了，一定是恶人，我今天偏偏要和你们斗一斗。钱，我拿了，马，却不给你们，看看你们能奈我何？知趣的快滚，不要惹得小爷生气，得不偿失，后悔莫及。”常茂说着话，操起了自己的大铁枪，瞪起了小眼睛，虎视眈眈，看着这兄弟俩。
　　这兄弟俩听了常茂的话，简直气死了，哪有如此不讲理的人？还是个孩子，说话不算数，无理取闹。贾兴文遂道：“小子，不要无理，睁开眼睛看明白地方，这里是唐家寨镇，大人小孩都会武，我们从不欺负人，但是也不允许别人在这里横行霸道，马我们牵走，万事皆休，不然当心吃亏。虽说你是个孩子，也是个站着尿尿的主，可不能反悔，说话不算数，我们可没有强买，是说好的，你若说不卖，我们兄弟给你送四百两银子，是不是我们兄弟傻呀？”
　　常茂道：“想买我的马，你们是不是做梦呀？你们给我送银子，是你们愿意，你们家钱多，傻子败家子都把钱送给别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给你们马，是我聪明，你们敢拉我的马，我就敢要你们的命，不信咱就试一试！”
　　泥人也有土气，两个三十多岁的人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欺负，真的是岂有此理？二人一递眼色，上来就打常茂。
常茂一见，道：“来得好。”将大铁枪插在地上，扑了上去，但见：

　　迅疾闪过搭绊子，裤裆钻过提双腿。
孩子专门欺大人，乒乒乓乓迎面锤。

　　常茂的武术是太保里面学得最精的，力大无穷，当下动了手，就跟玩一样，将这弟兄二人打得满地乱滚，明知不是对手，马也不要了，钱也不要了，往回就逃，口里道：“小子你等着。”常茂哈哈大笑，也不追赶，提着银子进饭店去了，对胡大海道：“二伯父，我做了一笔生意，赚了。”胡大海一见是一包银子，少说也有几百两，大惊。问道：“怎么赚的？不会是抢的吧？”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谁敢抢人吧？”常茂就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胡大海道：“好，还是我侄子厉害。这些钱你们分了吧！有事伯父担当。”真的是个浑人长辈。
　　胡大海道：“侄子，你出去看看，不要让人家找来，人家若打你，伯父却也没脸帮你，你自己解决。”
　　常茂道：“知道了。”这就又出了门。
　　时间不大，那兄弟俩还真的带来一个壮汉，有四十多岁，到了常茂跟前，那汉子道：“孩子，我们这儿不允许欺负外人，但是也不允许外人在这里撒野。你卖马，我的兄弟买马，生意不成仁义在，哪有答应了卖，收了钱却反悔的。你反悔也好办，退了银子，只当没有这回事，哪有拿了人的银子，还不给马，天底下哪有这般不讲理的人？我也不偏向任何一方，谁有理我就帮谁！”
　　常茂眼睛一瞪，道：“你说你是哪根葱呀！也敢来管闲事？我就是撒野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就是拿了银子不给马，我就不信你有本事骑走我的马，想找事，小爷我奉陪。”手里又提起了大铁枪，虎视眈眈。
　　那汉子一看，一听，还真的是个霸道的，不听好言相劝，一肚子火，往旁边一看，有根竹竿，顺手拉了过来，道：“小子，你真横呀！来，我和你打一场，看看你有多厉害！”说着话，竹竿子当枪刺了过来。
　　常茂一见，并不心慌，掣大铁枪分心就刺，街道上人见打起来了，来了很多人看热闹。
　　二人这就打起来了，常茂的武艺高超，人家也不含糊，一杆竹竿对阵一杆大铁枪，并不逊色，呼呼生风，寒气逼人。常茂险象环生，二人打了十几个回合，常茂的大铁枪竟然给竹竿打飞，而常茂也给竹竿子打了十几下，饶是他身体结实，也给打得满地乱滚，别说还击，招架都没有机会。知道栽了，却不肯认输，正在这时，胡大海带着太保小将出来了，看见常茂吃亏，知道碰见扎手的了，原因是常茂无礼在先，却不能不管。眼见对方武艺高强，虽说是在收拾常茂，却没有伤害之心，胡大海心道：“乖侄子，今日碰见对头了，也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遂站在一边看热闹，却不上前帮忙，并阻止其他太保军士上前，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常茂若遇不测，再帮忙不迟。
　　那汉子道：“孩子，我也不欺人过甚，你还了人家的银子，这事作罢。”
　　常茂道：“不还，就是不还，我今天败在你手，认栽了，再还了银子，你说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混？你杀了我吧，一了百了。”脾气很倔强，这汉子还真的没法，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