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音】榆钱谣（小说连载）第十三章

　　五十四
　　整个下午，庄翠微的脑海里就如放电影的一样回放着三个男人：李涛、陈国庆、林梦雨，她也搞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把这三个男人拉扯在一块。往事如同回放的电影一幕幕呈现眼前：
　　
　　李涛自从下岗后心情不好整日酗酒，醉酒后回到家里看见同样失业呆在家里的庄翠微就会没好气，没好气了就会挑庄翠微的不是，不是没文化，就是不能干。
　　有一天晚上，李涛出去喝酒了，喜爱打扮的庄翠微便去理发馆做头发去了。李涛喝醉酒后回家不见庄翠微，四处寻找，没找见，心里便有气了。快11点的时候，庄翠微洋气十足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粗野地骂道：“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你把自己打扮得狐狸精似的是准备去当婊子呢，还是已经当了婊子了？你说啊！你怎么哑巴啦！你这么晚才回家，你究竟去那了，不想过就和老子开口啊！老子放你走。”说着便一巴掌打在庄翠微的脸上。
　　庄翠微捂着火辣辣的脸当时硬是没有还口，但她委屈地哭了半夜，而李涛却无事人一般鼾声大起。庄翠微那时真的从心里萌生过一种念头，如果有大款看上她，她真的会傍上去，可那时整天呆在家里的庄翠微哪有机会与有钱人交往，她只是生气了想想而已。
　　不想一场同学聚会却给庄翠微带来了机遇，带来一个让她出乎意料的机遇。
　　让庄翠微想不到的是她傍的大款竟然会是她以前瞧不起的同学陈国庆。
　　这真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谁会想到当时的穷小子会成为时下的行业红人，而当时行长的儿子会成为下岗工人，为了生计会远赴外地。
　　庄翠微有时会感到她与陈国庆之间的事是一种很龌龊的行为，但是有时她又会否定这种看法，怎么说人来到这个世上除了争名夺利，就是吃喝玩乐了。而庄翠微与争名夺利无缘的话就只能吃喝玩乐了。陈国庆正好能满足了她眼前的吃喝玩乐，她为何要拒绝呢！
　　李涛虽说现在被合资企业高薪聘用，但山高皇帝远，远水减不了近渴，加之李涛走后一无牵挂，庄翠微真的有点心凉，有种凉到骨子里去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一直垂青庄翠微的陈国庆又为何就不能出手援助呢！既然一方愿意援助，一方乐意接受，这之后便有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一说。当然这个词用在这儿可能不恰当，但多少也有点意思的。一个垂青一个，一个感激一个。说白了，可以说成一个好色，一个需要钱。顺理成章的事啊！
　　不能把庄翠微说成是一个纯粹爱钱之人。她具有普通女人不具有的一种双重个性，正是她的这种双重个性造就了她又具有了另一种千千情怀，就是她的这种情怀却让林梦雨在后来顾盼流连，进退两难。
　　庄翠微有时说不清楚她是爱林梦雨还是同情林梦雨，有时候会很在意林梦雨的某些行为和某些话语。这也许是庄翠微心灵空虚的一种表现。她很喜欢林梦雨具有的那种柔肠情结，她甚至在内心里为每日林梦雨送白雪的玫瑰花感到嫉妒，抑或是她从来就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才在心里为自己打抱不平。
　　
　　庄翠微一直与她七岁的女儿甜甜住在花店里，虽然陈国庆把别墅的钥匙给了她，但为了遮人耳目还是没有去住。陈国庆不是经常来看她的，抑或是陈国庆还有别的情人，抑或是陈国庆真的很忙，总之两种原因应该都有。陈国庆如果要来看庄翠微他会提前通知庄翠微的，因为庄翠微毕竟带着女儿，女儿虽小，但精灵古怪，极会察言观色。陈国庆毕竟还要考虑庄翠微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提前通知了，庄翠微就会以各种借口把女儿安抚在奶奶家。庄翠微与陈国庆在一起毕竟不是普通的偷情，他们在一起既要有温馨的环境，又要有良好的心境，更要有浪漫的情调，这些必须要两个人高度的配合，心无杂念的投入，充足的时间来酝酿。
　　庄翠微绝对是一个难得的合格情人，这一点陈国庆是非常满意。当然这些从陈国庆每次与庄翠微做爱投入的程度上可以看出，也正是这一点庄翠微才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陈国庆。因为她已经离不开那种销魂，那种忘我的境界。他们每次做爱都是去别墅，只有别墅才无人打扰，才是两人的世界，即使宾馆酒店也无法与别墅幽静的环境相比。
　　庄翠微与陈国庆在一起的时间无疑是非常快乐的，离开陈国庆之后庄翠微就感到空虚。这种空虚的程度在陈国庆来的次数增多之后也逐渐的上升，上升到庄翠微不知道怎么来打发这让她空虚的时间。
　　
　　五十五
　　礼拜天的早晨，天竟然晴得瓦蓝瓦蓝的，这真是榆城难得遇到的一个晴朗的天空。
　　勤快的酸枣又开始了她一天的工作，她手脚麻利地穿梭于这个没有一丝生机的家庭里的每一个房间。酸枣已经就像一个女主人一样很随意地生活于林家这个空间里。
　　林母离不开酸枣，白雪离不开酸枣，林梦雨离不开酸枣。酸枣就像这三个人共同的妈妈，在任劳任怨地为他们三人操持着一切，在知冷知热地为他们三个人做着可口的饭食，在细心周到地照顾着他们这三个自理能力不强的人的生活。
　　林母坐在沙发上看着穿梭于房间的酸枣，看着白雪紧闭的卧室门，看着从书房门里走进去的儿子，看着手端牛奶杯子从儿子书房门里走进去的酸枣，听着儿子和酸枣的对话。
　　“哥哥，你的牛奶。”
　　“搁着，我一会儿喝。”
　　“几口就喝了，我等一会儿。”
　　“给哥哥耍起脾气了？好，好，我喝。”
　　“哥哥，你最近总在屋里呆着，也不出去走走，姐姐都替你担心呢！”
　　“她担心我什么？”
　　“她说是她害了你，她说你无论怎样做，她也不会有怨气的，哥哥你就想开一点嘛！你想开了，你的脸色好看了，姐姐也会高兴的。姐姐为她现在的样子感到很难过，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
　　“哦！是吗？替我谢谢姐姐，就说我会想开的，让她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酸枣买菜的钱还有吗？没了就和我要，可不敢把我们都饿起啊！”
　　“是，我知道。”
　　“酸枣，哥哥谢谢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不敢埋在心里，要把我当做你的亲哥哥啊！要把这里当做你的家啊！哥哥要是遇不到你，现在还真不知道要狼狈成什么样子呢！忙你的去吧！我要写文章了。”
　　酸枣拿着杯子从林梦雨的书房里走了出来又进了厨房。
　　林母听了酸枣和儿子的对话，联想到前些日子晚上酸枣和白雪的对话，她脑海里猛然间就出现了解救小川的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中午吃完饭，林母把酸枣拉近她的卧室，关起卧室的门，然后让酸枣坐在她的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酸枣，你感觉我这个妈妈对你还好吗？”
　　“好！妈妈，你比我的亲生母亲都对我好。”
　　“你能知道到妈妈的心病吗？”
　　“妈妈不就是为白雪姐姐的病揪心吗？”
　　“是啊！聪明的孩子，你说白雪现在那样了，我何时才能抱上我的亲孙子呢？”
　　酸枣无语。
　　“酸枣，妈妈也知道你现在的心思，你想救你的小川哥，可你没有十几万，所以你没办法救出你的小川哥，妈妈说的对吗？”
　　酸枣点点头。
　　“妈妈给你十几万你要吗？我心疼我的女儿。”
　　“妈妈，我不能要你的钱，你的心我领了，但我绝不能要你养老的钱。”
　　“傻女儿，那不是妈妈给你的，是你应该得到的。”
　　“妈妈，我不明白。”
　　“酸枣，只要你答应妈妈，给妈妈生一个孙子，妈妈就会给你能救出小川的钱。”
　　“妈妈，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白雪姐姐，还有哥哥他们是那么恩爱，再说我现在是你的女儿，是哥哥的妹妹啊！”酸枣睁大了她的眼睛，她发现林母的想法真是不可思议。
　　“正因为那样，才更合乎情理，我看见你也很会关心我们一家人的，妈妈到何时也不会亏待你，只要你答应了，你的小川哥哥我出钱来救，到时你们就可以团圆。至于说你怀孕的时间里我会担起做家务的责任，我会如伺候我的亲生女儿的一样伺候你坐月子的。在这期间你就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主人，没人敢使唤你的，你能答应妈妈，妈妈就真的很感谢你！现在这只是我的想法，我很尊重你的，如果你同意了，我再做你梦雨哥哥的思想工作。酸枣，就算妈妈求你了。”
　　“妈妈，你容我想想。”酸枣说完，流着泪水走出了林母的卧室。
　　
　　晚上。
　　白雪的卧室里，由于窗帘紧拉，外面明亮的月光只透进屋里一丝幽暗的光线。
　　酸枣辗转反则在白雪的身边。
　　白雪听见低声抽泣的酸枣后问道：“妹妹，又想你的小川了。”
　　“嗯，姐姐，我还想如果哥哥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他吗？”
　　“会的，好妹妹，你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没有，姐姐，真的没发现，我是想哥哥如果是正常人的话，他有可能要做对不起你的事。”
　　“姐姐理解他，姐姐知道他的苦，姐姐会原谅他的，但是姐姐知道他很一根筋的，他很难喜欢上别人。”
　　“姐姐，你说我和小川哥将来会团圆吗？”
　　“会的，你这么地爱他，他也那么地爱你，你们一定会团圆的。”
　　“姐姐，我盼望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姐姐也盼望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深夜。
　　白雪早已入睡，可酸枣还在低低地抽泣。她为自己的命运抽泣，她为小川的处境抽泣。一整夜她竟然没有睡着，一整夜她竟然一直在抽泣。
　　清晨。
　　酸枣揉揉哭得红肿的眼睛，站在林母的面前从牙缝里挤出只有她们俩才能听见的三个字：“我答应。”
　　林母听到酸枣说的话后，当即便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一把把酸枣拉近厨房，闭上门，低声唤气地说道：“我的亲女儿，妈妈一定不会亏待你，但这两天你先不要流露什么，等我和你梦雨哥哥说好了再给你们安排。我的亲女儿，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们一样吃早点。”然后林母便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红布包打开，里面竟然放着一些百元大钞，她数出5张递给酸枣说道：“我的亲女儿，这是妈妈给你的，你拿着，抽空出去给你买几件新的内衣，要买好的，妈妈的后半辈子全指望你了。过一会早点吃了，你去市场给咱多买几样鲜肉回来，从今天开始，我们都要吃好些。好了，你去倒奶子吧！再多倒半斤，今天开始你也喝。”林母说完便出了厨房。
　　酸枣望着手里的500元，喉头处却涌上了一种酸涩的味道来，她又想哭了，眼泪已经溢出了眼眶。
　　“倒奶子喽！”听到楼下送奶子师傅拉得长长的吆喝声，酸枣赶紧拿了盆子下楼去倒奶子。
　　
　　五十六
　　林母从酸枣那儿掏来了上上大签后，复又回到了卧室。
　　林梦雨已经穿好衣服，正准备走出卧室，却被母亲挡了回来。林母闭了门，她要与儿子商量借腹传后的重大决策。
　　林梦雨听到母亲的话后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通母亲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的第一反应是他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家，否则他的母亲还不知要给他怎样的难堪，怎样的窘境。
　　林梦雨坚决反对母亲的安排，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连早点也不敢吃了，匆匆开门疾步下楼了。走在楼梯间，他与上楼的酸枣擦肩而过，却连招呼也没打。他感觉走过酸枣身边的瞬间，他的脸明显的有点发烧。
　　酸枣端着盆子低头走着，所以还没有看见林梦雨。当她打开家门的时候，却看见林母呆坐在沙发上，脸色极其难看。酸枣没有说话，直接进了厨房去煮牛奶。她把牛奶煮好，分成几分摆在餐桌上之后，便对坐在沙发上的林母说道：“妈妈，奶子煮好了，可以喝了。”说完便又走向书房，敲着门说道：“哥哥，吃早点了。”
　　“他已经走了，别叫了。你上楼的时候没有看见他？”林母接着酸枣的话说道。
　　“没有啊！我上楼的时候低着头走着，是碰见一个人下楼了。我没有抬头看，那就一定是他了。怎么不吃早点就走了啊！”
　　林梦雨无法接受母亲的安排，一早跑到文化馆再没有回家去，他连午饭也不回去吃了，连白雪的花也不买了。林梦雨感觉到他的家似乎成了一个陷阱，好像他一回去就会深陷进去似的。上班时间他就把自己关进办公室里伏案写作，下班之后他会在文化馆门口的小吃摊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跑去沙梁上独自漫步、独自发呆、独自遐想。
　　其实林梦雨已经不敢遐想什么了。他感觉生活就像个令人恐惧的牢笼，他真的搞不清楚生活为什么会这样的对他。他爱的人现在躺在床上折磨着他，他喜欢的人却又因为他爱的人而不能让他大胆地去喜欢。母亲竟然想出让他和自己雇来的保姆做交易。林梦雨真的弄不清究竟是母亲疯了，还是自己傻了。总之，他无法听从母亲的安排。酸枣固然也讨人喜欢，但是让他和酸枣为了传后而那样，他真的无法接受。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按母亲的想法去做。
　　林梦雨偶尔喜欢听听歌，但是他最近听见那些歌声却是特别地刺耳，特别地让他心烦。
　　榆城的晚秋沉浸在一片凄凉里，除了金黄色的沙滩些许还能给人带来暖意外，其余的都会让人产生一种萧索、衰败之感。沙梁上的树显露出满身的枯枝，就连一些看似四季常青的松树、柏树也都失去了夏天的生机，浑身显出一种灰败。西北风吹来，沙梁上的沙子会肆无忌惮地戏谑着没有一丝生机的起起伏伏的地面。林梦雨忘记了晚秋的凉意，他竟然在西北风下瑟缩着，他双膝跪地，手捧一把黄沙，然后朝空中一扬，沙子随着风向一下子就吹向了远处。
　　触景生情，林梦雨想起了白雪给他发射爱情信号的时刻，那天也是在沙梁上放开喉咙高唱了一首信天游：满天星星一颗明——
　　那时他的心情是那样地美好！而现在呢？现在他真不敢想。
　　林梦雨双膝跪地，双拳在沙地里捶打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白雪，我该怎么办？翠微，我该怎么办？酸枣我该怎么办？老天爷啊！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