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马】两个静物十六（长篇）

（十六）

米明月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从外貌看还是一个姑娘。她虽然离开了何祁连很长时间了，但是她依然从心底没有忘记何祁连。每一次发工资，就先给给何祁连寄钱。她心里从没有放下过何祁连，担心他的病情恶化。
王总总是在黄昏的时候，邀约米明月。他想好了，他十分愿意做米明月孩子的继父。他一定把米明月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所以，他经过多次努力，终于，说服米明月给他和孩子相处的机会。米明月的孩子已经是十三岁了，一个很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孩子叫何敏。
在一个双休的日子，他们三个人，带孩子坐火车去看渤海。俨然像一个三口之家。
孩子从没有见过海。在孩子认为，海就是一个圆形的水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高速，他们直达海边，海无限辽阔，正被晨曦唤醒。海边远处的波光，在不断涌起，有着涛声。
何敏没有见过大海，第一次见到大海高兴极了，伸开了双臂。不一会，海又极为平静，没有一点声音。好多赶海的生意人，在这里收获着海货。天空有几只海鸟略过，空气清新，海风恬淡。
何敏玩累了，躺在沙滩上休息。
王总挨着何敏躺下，问她玩得开心吗？
何敏毕竟是个孩子，在前几天，还向米明月哭着喊着要父亲，此刻，就把父亲丢在了脑后，高兴地说：“好开心。”
米明月也挨着何敏躺下，她看到空中的海鸟来回盘旋，不知道它们的家在哪里，是在海上，还是在岸边。
米明月总是感觉少一样东西，。她在努力寻找，终于，她找到了。
她看见远方的何祁连，拄着拐杖，站在玫瑰的花树下，朝这边张望……米明月看到这些的时候，她的眼睛突然发亮，心里无比喜悦，何祁连的身影就是她要寻找的东西，不！何祁连不是一件东西，是一个有着鲜活生命的人。是她在远离以后，发现是自己还没有放下的人。
米明月回头看着王总与自己的女儿，她可以带孩子留在北京，她能保证孩子将来长大以后不会怨恨她吗？她的根在黄土高原的地方，在陕西的渭北，那里有着传统的民俗与许多传统的工艺。有着她爱吃的洋芋糍粑。米明月经常带着孩子，在北京的小食品街寻找渭北的糍粑，糍粑很少，北京的糍粑已经没有了渭北的风味。站在异乡的国土，在繁华的城市，对米明月慢慢地失去了吸引力。
在海风吹拂的时候，米明月神色黯然，她甚至怀疑海边为啥没有生长槐树，听不到夏蝉的鸣唱，她的生命早已经刻在夏蝉的吟唱里。
米明月没有太多的不高兴，她不想让王总失望，她在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她要在年底的时候，回到梦回牵绕的渭北去。
商文青在绿洲文苑作油画销售，洁净与高雅。每一幅画都会让她感动，无论是什么风格的油画，她都会很喜欢。往往是学院领导来送画，卖出以后，又是学院领导来结账，很少见到油画本来的作者。所以，在销售的过程中，她极力去想象与揣摩作者的意境。力求达到作者的想象。在她来了以后，这画室的生意有所改善。李素总经理赞赏她，适宜做油画销售。商文青只是淡淡地笑。
一个一个浓郁的夜与一个个淡淡的夜，就这样在她的身边溜去。转眼已经几乎半年了，刚好，她这天也在休息，来渤海边散步，正巧在人流中发现了米明月。米明月同时也看见了商文青。她们上前拥抱，赶巧不如择日，意外的邂逅，让她们十分喜悦。
商文青看到米明月与英俊潇洒的王总在一起，就想离开，不想被米明月抓住，没事的，大家不妨一起走走。
于是大家在海滨找了友谊俱乐部休闲，这天米明月学会了打宝玲球。商文青由于身体不方便，只是静坐在大厅里与何敏玩耍。
何敏是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商文青希望自己的孩子和眼前这个孩子一样漂亮。
她轻按着腹部，她已经感到有力的胎动。只是季春雨还没有请到假来北京。商文青正在休息的时候，季春雨来了电话，询问商文青的身体情况，今天外出了没有，玩得开心吗？季春雨很关切地问候，让刚才还有一丝孤独的商文青心里温暖起来。
王总看着年轻的商文青一个人来散步，身体很不方便，担心她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照顾，就给商文青留下名片，希望在销售画的同时，是否能推销自己的杂志。商文青说，可以试试看看。新的时代，很大一部分文化刊物，需要自己找销路，人员就是很好的资源。
很快一天就要结束了，米明月带着孩子和王总要返回北京，商文青也和他们告别，也回自己的住所。
商文青有些没落，看到人家带着孩子的女人，都有人照顾，自己马上就要生了，还不见季春雨过来，过到北京来。其实，季春雨对女人生孩子是没有印象的。记得，在和李晓君的时候，他去了一次新疆考察，半年以后回来，李晓君就有了大女儿，还有一次，在浙江参加什么会议，已经记忆不起来了。那次会议，季春雨去了三个月，回来，就有了小女儿。他虽然和李晓君生活了一辈子，爱了李晓君一辈子，但是，李晓君就是怀孕了，也不会告诉季春雨，季春雨对于孕妇的反应是平淡的。他还想再过两个月，到秋天的时候，他就去北京，不再回西京。这些日子，他在西京看看有没有文化公司找他写策划方案的，他希望多挣一点钱，让商文青多一点保障。在这期间，季春雨多次打电话给李晓君希望她能和自己协议离婚。
在一个下午，李晓君忽然邀约季春雨在万寿路一家酒店谈谈。
在酒店的客房里，李晓君等来了季春雨。
夫妻相见，犹如沧海桑田，也好像恍如隔世。
“老季，你好，这个您收下。”季春雨打开一个黑色皮甲，是李晓君归还的五万元。
季春雨给李晓君推回去：“您收下，这些是给龙儿的。”
李晓君擦着眼泪说道：“你心里还有龙儿吗？既然有，商文青怎么解释。”
季春雨低下头，是啊！这个怎么解释。什么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啊。那一瞬间的美好与感觉，就成为他们夫妻一辈子的隔阂吗？季春雨想对李晓君说：“在这之前，他不知道商文青是靳天龙的妻子。”他的声音很小，或许，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季春雨还想责怪，李晓君没有回到自己身边，他又感觉李晓君本来就是老靳的妻子，是李晓君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他是否应该感谢李晓君呢！
“晓君……”
“春雨……”
两位老人老泪纵横。千言万语化作悲伤的眼泪。
电视里刚好有歌星在唱：“谁的眼泪在飞……好像是那些流行的眼泪。”
李晓君说：“我现在还不想离婚，但是，请你善待商文青，他毕竟是龙儿的妻子，龙儿心里唯一热爱的妻子。远离，并不代表没有爱。”
“是啊！远离，并不代表没有爱。”季春雨搞了一辈在文学，写了无数的著作与理论文章，今天，他感到在李晓君面前，是最没有措词的一次。他好像无话可说了。
李晓君，是一个好妻子，没有对他发过脾气，没有抱怨过任何事情。一辈子了，也没有给这个女人留下什么，房子产权还是季春雨的名字，她只有房门的一把钥匙吧。李晓君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季春雨，说，她已经用不上了，留着也毫无意义，徒增悲伤。现在，归还给季春雨。季春雨鼻子一酸，很想上前拥抱李晓君，真的想抱抱李晓君。但是，他没有动，他怕拥抱了李晓君，就要求她和自己回去。如果自己请求李晓君回去，会是怎样的结局呢？商文青能回到靳天龙的身边吗？有些事情，是明知不能为而为之啊！李晓君回到老靳的身边，回到自己亲儿子的身边，也没什么不好啊！
季春雨，看到李晓君丢下一串钥匙，就悲伤地扭头跑出宾馆。他，全身瘫软，他，想追出去，但是，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他，爱这个女人吗？爱，是什么样子。虽然季春雨在无数的小说里描绘过爱的场景，此情此景，怎让人不伤悲呢？李晓君让季春雨善待商文青，因为他是龙儿的妻子。既然是龙儿的妻子，怎么就怀孕了自己的孩子呢？季春雨随着思维随着记忆在找寻最初的相识，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商文青为何要自杀，为谁殉情，是为靳天龙还是为季春雨。季春雨坐在宾馆里，一直就这样坐了许久，他麻木地走在街上，街市涌动，人流与车流，川流不息。生活竟然如此戏剧。
“文青……我想离开你啊……”
季春雨在大街的夜色里哭喊……周围人只是看看，没有人停下……
岁月在白花花的日光里穿梭。他忽然感到自己精明了一辈子，在情感上的事情依然很糊涂，自己没有办法来控制与预知未来的世界。在他的内心世界里，真的是爱商文青还是李晓君呢？恐怕无人知晓。连他自己也无从知晓。生活是一个旋转的舞台，他们都在这偌大的舞台上旋转，很难预知发生什么事情。
季春雨，希望秋天赶紧来临，秋天到了的时候，一年最后一个季度，就好请假了。如果说，他，还是愿意回到北京，他愿意见到商文青。商文青就像一个销魂的梦，一个多彩的梦，一个做了一辈子还没有消失的梦。这个梦幻在毫无理由地召唤他。
靳天龙，接回了已经脱毒的胡幽，经过劳动的改造，胡幽是否真的获得了新生呢？真是一个不知的迷局。白水市的人，是看到靳天龙与胡幽在举行婚礼。靳天龙比胡幽几乎小二十岁，有人惋惜，有人祝福。靳天龙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自从胡幽染指毒瘾以后，他没有嫌弃胡幽，他一直在温暖和爱恋着胡幽，他希望他的真爱能让胡幽摆脱毒品。
靳天龙和胡幽结婚的夜里，月光深邃，整个城市成为一座梦的浮雕。
夏日的秦岭绿透绿透的。梦和水做的一样洁白。
商文青和季春雨在这天夜里做了同样一个梦，梦是那么的虚空，是雾，是背离，是悬浮，这些梦轻轻地掉进水里，溅起一些哀伤。
夏日的早晨，西京的蝉鸣打破了城市的宁静，城市也从昨晚的梦中醒来，新的故事继续在这个城市不断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