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二山子闹拔警牌 孔卫国全师巡讲

　　连长看司机在桥头立警示牌，没说什么，他招呼大家上了车。
　　汽车开出几十米，在一个大土堆处向西转了弯。
　　“停车，让大家到1号去一下。”连长打开驾驶室的门，立在门蹬上对后面的队员说：“大家可以去一下1号，女兵先去。”
　　刘副连长和女队员下了汽车，绕过大土堆不见了。
　　过了一会，女队员回来了，男队员也纷纷去解手。
　　季美潭对着地上的一片尿迹说：“谁的尿这么多呀？”
　　郑工升说：“谁的尿泡大谁的尿就多呗。”
　　“这一定是……”季美潭正说着，连长从大土堆转过来，大家立刻停止了谈话，解完手赶紧去上车。
　　连长看着桥的方向，苏连长的汽车还没影子。这时只见一辆小毛驴车飞快地赶了过来，车上坐着的是8小队的二山子，他一边赶着驴车一边唱着他那爬山调，在经过小桥的一瞬间，他顺手把那块立在桥头的警示牌抄了走。随着一溜烟，在大土堆处向东面拐去。
　　薛连长解完手，又向北面的公路看去，仍然没有苏连长汽车的影子。他犹犹豫豫地绕过大土堆，走回了汽车里。
　　“没人了吧？”司机问。
　　“没人了，开车吧，”薛连长说。
　　解放牌大卡车开足了马力，飞快地向5连驻地开去。
　　孔卫国没跟着宣传队回连，他作为参加师双代会的先进集体303团5连宣传队的代表要留下来参加整个会议，一同参加会议的还有5连刚提为副指导员的文丽娟，她是代替薛连长作为5连先进集体的代表参加会议的。双代会开了10天，会议开完后，新涌现出的9个先进典型分成两组，分别到全师巡回讲演。孔卫国在的这组有301团10连团支部书记连香云，302团12连排长钱冬梅，306团10连副连长王力强和孔卫国他们连的副指导员文丽娟。
　　11日一大早，301团的一辆大马车就来到了招待所。早饭后，在师部黄副主任的带领下，巡回报告团一行6人坐上了大马车，出了黄北，顺着土公路向北驶去。
　　这一大片土地就是闻名的河套平原，两旁的杨树虽然还没有发芽，却感受到了春的气息，摇摆的树枝上已经有些泛绿。广漠的平原上兵团战士劳动的身影随处可见，那草绿色的军装给这迟来的春天早早的换上了春绿。
　　“驾！”随着车夫鞭子一甩，辕马快步地颠了起来。
　　“小孔，唱支歌吧，”黄副主任对孔卫国说。
　　“对对，你唱支歌吧，”302团12连的钱排长赞同地说。
　　“我是乐队的，嗓子不好，唱不好，”孔卫国说。
　　黄副主任一摆手说：“你就别客气了，在舞台上你们不管是演员和乐队的不是都在唱歌吗？”
　　“那是因为人手少不够用，我们就一边演奏一遍唱，”孔卫国还是不想唱。
　　“小孔子，我就喜欢听你们连宣传队唱的歌，都是咱们兵团的内容。”306团10连副连长是一个老高三的知青，很憨厚的一个人。
　　“那首‘兵团战士志气大，北疆草原把根扎……’”钱排长说着就学唱了起来。
　　“你唱错了，不是草原，是边疆，北部边疆把根扎，”孔卫国纠正着说。
　　“是呀，我们这虽说是黄河百害唯富一套，但是这不是草原，小孔他们303团呆的地方就更是沙漠了，”黄副主任说。
　　钱排长眨着两只大眼睛问孔卫国：“那你们那挺荒凉的吧？”
　　“我们那连树都不长，一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孔卫国扭过脸去，望着后面看不见的远方。
　　钱排长流露出一种挺同情的目光，她看着孔卫国说：“你们一定挺艰苦的吧？”
　　“要说苦哇，顶数到沙漠里拉粪苦了，”文丽娟插嘴了，“那拉车在沙漠里根本就走不动，太阳出来烤得跟在沙烙上一样，风一吹刮得什么都看不见，来时的路有可能到回去时就被沙子埋住了，很容易迷路的。”
　　“要是迷了路怎么办？”钱排长着急地问。
　　“卫国，你们还没到沙漠里拉过粪吧？”文副指导员抬起头看着孔卫国说。
　　“是，我们还没到沙漠里干过活，那沙漠里有狼吗？”孔卫国看着她说。
　　文丽娟和孔卫国都坐在马车的后面，文丽娟把手搭在孔卫国的肩上说：“那沙漠里要是迷了路，经常会遇见狼的，那狼把爪子搭在你的身后肩膀上，你一回头，它一下咬住你的脖子……”
　　“呀！”钱排长在孔卫国的前面坐着，听到这里，一回头，把脸藏在了孔卫国的胸前。
　　文丽娟扶起钱排长的头，接着说：“你还会遇见骆驼。”
　　“骆驼不可怕，这地方到处都是骆驼，我们连还有几头骆驼呢，”钱排长把头理了理说。
　　“那得看什么骆驼，要是遇见那发情的骆驼，它会一直追你，”文丽娟抬眼睛看了一下孔卫国。
　　“那你不会跑？”钱排长说。
　　“你可跑不过骆驼，它会一直追你，直到把你追上，然后把你压在身子下面，”文丽娟显得很有知识的样子。
　　孔卫国听了有些似懂非懂，他好像听人家说过动物发情，可是他想象不出是怎么回事，只是懵里懵懂地感到是一种很难启齿的事吧。他看看文指导员，见她没有什么害羞的样子，只是小嘴撅得挺高，脸上有些红晕。
　　黄副主任在一旁听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说：“说了半天，小孔，快唱歌。”
　　孔卫国看犟不过黄副主任，就咳嗽了一声，唱了起来。他虽然嗓子不好，但是他唱歌总是很好听，因为他是用心在唱歌，他唱的是他的心：“兵团战士志气大，北部边疆把根扎……”
　　到301团的第一场报告会是在团部礼堂作的，兵团的礼堂都是一个模子，都和伙房连着，既可以作会场，平时放几张桌子就是餐厅，只是没有座位就是了。开会的兵团战士都坐在马扎子上，把个礼堂坐得满满的。舞台上一排报告席面向观众，在报告席上就座的有301团政委、政治部主任和这6位巡回报告团的成员。
　　会议由政治处主任主持，在团政委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后，306团10连副连长王力强第一个发言了，他发言的题目是《破满斗私练红心，朝气蓬勃干革命》。王副连长看着材料一字一句地念着，台下认真地听着，有许多人做着笔记。
　　孔卫国坐在报告席的左侧，右面是文丽娟，左面是钱冬梅。
　　文丽娟悄悄对孔卫国说：“卫国，咱们团出事了。”
　　孔卫国稍稍地扭过头，说：“出什么事了？”
　　“前几天一辆拉柴油机和配件的卡车翻了，”文丽娟把头凑过来说。
　　孔卫国看着台下的观众，继续问：“有人员伤亡吗？”
　　“4连苏连长怕机器碰坏了，没在驾驶楼里坐，在车厢里守着机器，车翻了，苏连长被机器砸死了，”文丽娟惋惜地说。
　　“什么？”孔卫国扭过头问。
　　“听说是在过一座小桥时，小桥塌了一根枕木，汽车就翻下去了，”文丽娟说。
　　听到这时，孔卫国感到自己的左脚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见钱冬梅的右脚正在踩自己的脚，他赶快把自己的脚往回收了收，
　　“你们说什么哪？”钱冬梅悄声问。
　　孔卫国看看观众，见都在认真地听王副连长讲用，就低声说：“开会呢，别说话。”
　　文丽娟说：“开完会就不能这么近了，哪有说话的机会？”
　　孔卫国正要回答她，自己的左脚又被钱冬梅软绵绵的脚给踩了一下，听见她说：“那，开完会能说话吗？”
　　孔卫国面对着两面的夹击，不知如何应对。
　　过了一会儿，钱冬梅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道：“给我写一下你唱的那首歌《兵团就是我的家》的歌词。”孔卫国在那张纸的空白处写了三个字：“开会呢”，就把纸条还了回去。
　　这时就听见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王副连长讲完了。
　　“请303团5连宣传队的副队长孔卫国讲用，大家欢迎，”政治处主任说完，请孔卫国发言。
　　孔卫国走上台中央的发言桌前，坐在椅子上，清了一下嗓子，看着台下，开始讲。他发言的题目是《沿着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做毛泽东思想的宣传队，斗私批修的战斗队，生产建设的突击队》。他发言不用看稿子，早就背得滚瓜乱熟了，他自信地看着观众，深情并茂地讲着，台下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文丽娟、钱冬梅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孔卫国发言，孔卫国只当是没看见，全神贯注地报告着。
　　自这场报告会后，孔卫国总是和王副连长在一起，与几位女同志更加疏远了一些。他觉得在内心中总有崔颖迎的影子，使他不由自主的与别的女同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女同志对他也只能爱莫能近，敬而远之。
　　这正是：
　　花有花好，
　　月有月媚，
　　嫦娥只为后羿飞，
　　牛郎单把织女追。
　　世事难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