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护花使者

　　【一】
　　姚春雪从杨刚的科研基地——那个开满桃花的雪中小院走出来，心情不再那么压抑。她急匆匆地走回自己所住的宾馆，随便吃了几口饼干，喝了一杯牛奶，躺在床上休息了片刻，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拿起她的手提包和资料包，飞快地向她培训的教育机构所在地走去……
　　雪后路上的行人并不少，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走着，只有姚春雪跑得飞快，忽然她脚下一滑，一屁股蹲在地上，她赶忙爬起来试着走了几步，还好，没有摔伤，但她不敢再跑那么快。
　　忙碌了一下午，晚上回到宾馆，累得骨头像散了架。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一条大河波浪宽……”手机的彩铃又响了起来，她闭着眼摸到手机，看也不看电话号码，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喂，哪位？”
　　“是我啊，雪儿！你还好吧？”杨刚的声音富有磁性地在她的耳畔响起。
　　“哦，是你啊！我还好！”
　　“我怎么听着你的声音那么疲惫啊？”
　　“我太累了，今天急着把明天的工作都赶完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家，女儿太小，她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照顾得了他们爷俩？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哦，那你买好票了吗？”
　　“还没，我能麻烦你在网上给我定张最早的车票吗？”
　　“行，没问题！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定好后帮你去车站取出来给你送去，你把你所住的宾馆的地址发到我手机上吧！”
　　“好！谢谢你！”
　　“谢什么？跟我你还这么客气？你先睡吧，我抓紧时间给你去订票！”
　　大约十五分钟后，姚春雪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姚春雪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电话是杨刚打来的，她赶忙按键接听：“喂！票订好了是吗？”
　　“我想问你一下，汽车最早的早班车是早晨六点半的，火车是早晨八点的，不过今天晚上有一班凌晨一点五十的火车，你愿意坐吗？”
　　“可以，就那趟凌晨一点五十的吧！”
　　“好！我马上给你定好取出来，亲自把你送到火车上。现在是十七点半多点，你还可以睡七个小时，零点三十五分我来接你，你定好闹钟，把东西拾掇好。”
　　“嗯，那我先睡了，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又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为你效劳，我乐意！快睡吧，我已经定好了，马上去取出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嗯，路上小心点！”
　　“我办事，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对了，你还没把你的地址发给我！”
　　姚春雪心里一阵甜蜜，她又尝到了那种初恋的感觉……她拿起手机，把自己的详细地址发给杨刚。
　　“叮铃铃——”当姚春雪定的闹钟响起的时候，门外也随即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雪儿，你醒了吗？”
　　姚春雪一惊，急忙穿好衣服打开了门……
　　“你这个傻瓜！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说零点三十五分才来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这才刚刚二十三点四十五分啊？”
　　“嘿嘿，我怕来迟了你会急……”
　　“快进来，你看都冻僵了吧？”
　　姚春雪赶忙把他拉进来，天啊，这个大傻瓜，手冰的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一样！“快，到被窝里捂一捂！”
　　姚春雪帮他把鞋子脱掉，床上的电褥子还没关，让他把冰凉的手脚在被窝里暖一暖。姚春雪一看他的鞋子，全都被雪水湿透了，她拿吹风机帮他吹干，自己赶快洗漱，抓紧时间收拾好行囊……
　　收拾好后姚春雪看了一下手机，还有十五分钟不到零点三十五，杨刚早已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鞋，提起姚春雪的行李说：“咱们走吧！赶早不赶晚！我知道你好性急……”
　　“那好吧！我去退房！”
　　五分钟后，他们办好了一切手续，二人并肩走出宾馆的大门。
　　路上行人稀少，路很滑，杨刚挽住姚春雪的胳膊，搀住她生怕她摔倒。
　　昏黄的路灯光下，他们相扶相携，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然而，造化弄人，使那么一对爱侣各奔东西……谁又能想到：十八年后的今天，他们又能够在这冰天雪地里相遇……
　　车站到了，杨刚提着行李走进候车室，帮姚春雪占了一个座位，用纸巾帮她擦干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多少年没有体验过这种被人呵护的幸福了？姚春雪不禁又潮湿了眼睛……
　　“不要哭！咱们还会再见面的！”杨刚一面帮姚春雪用纸巾擦着眼泪，一面悄悄地把一张车票、一张银行卡和一叠钞票塞到她的手中并轻声告诉她：“银行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这是干嘛？车票给我，钱和卡你收好！让你买车票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再要你的钱？”
　　“反正我又用不着，算我借给你的行了吧！快收好，小心招小偷！”
　　“知道招小偷还给我！”姚春雪真的生气了，“你是在可怜我吗？”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姚春雪的眼角落下来，杨刚吓慌了，赶忙收起他的钱和卡，“我不给你了还不行吗？快别哭了啊！”
　　“马上就要检票了，你走吧！快回去睡一会吧，你大半夜都没睡了，快回去吧！”
　　“我把你送到车上再走！”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能行，快回去吧！”杨刚不敢再惹姚春雪生气，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刚刚重逢又要分离的雪儿……
　　他是多么不想让她走啊！然而，她有她的家，她的孩子，还有她的老公，他没有办法把她留下！男子汉的眼泪第一次在人前落下……
　　姚春雪不敢看他的眼睛，但她已感觉到他脸上温热的液体流到她的脸上，和她的眼泪交融到一起……
　　检票员已经开始检票了，姚春雪把杨刚轻轻推开，默默地站到了队伍当中……
　　杨刚定定地看着他心爱的人儿走向月台……
　　【二】
　　检票员马上就要检到姚春雪的票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票：咦，怎么是软卧？长这么大她还从未坐过软卧呢！那么贵的票价，未免太奢侈了吧？
　　姚春雪回过头寻找杨刚的身影，但哪里还寻得到？他早已淹没在如潮的人流中，再也看不见……
　　姚春雪感觉有一些遗憾，她多么想再看一眼那个熟悉的身影啊！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谁会像他那样疼她、爱她、呵护她了……姚春雪的眼中又蓄满了泪水……
　　轮到姚春雪检票了，她把票递过去，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迷惘和惆怅……
　　检票员检完票，姚春雪竟然失神地在那里发愣，不知道往前走，后面的乘客推了推她：“喂，你怎么啦？发什么愣啊？往前走啊！我们还急着检票呢！”姚春雪不好意思地回头对后面的那个人说了声：“对不起！”
　　“大姐，你没事吧？”检票员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谢谢！”
　　姚春雪又回了一下头，还是没看到她想看到的那个身影。她无精打采地随着人流往前走，低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趟火车上的人并不多，软卧人更少。如果不是因太担心家里而急急地想着快点回家，她也不会坐这趟火车。这深更半夜的，天又这么冷，如果不是有急事，谁不想躲在暖暖的被窝里享受充足的睡眠呢？
　　软卧的确比硬座舒服，姚春雪找到自己的床铺，把行李放下。她仔细地打量着四周，软卧间共四张铺位，比硬卧少两个床铺，多了一道门，床铺也比硬卧舒服，更别说比自己每次坐的硬座有多舒服了。
　　怎么？这个软卧间就我一个人么？正想着，这个软卧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一个腋下夹着个公文包的小青年和一位戴着口罩和一副墨镜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好像没拿什么行李。
　　那小青年大概刚二十出头，头发中分，嘴唇上留着一撇小胡子，给人一种流里流气的的感觉。那个中年男子穿着一件薄薄的羽绒服，帽子扣在脑袋上，戴着墨镜和口罩，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姚春雪总感觉有点熟悉的味道。
　　那个小青年就在自己对面坐下来，那个对面的下铺应该就是他的吧？而那个中年男子却爬上了自己头顶的上铺，这更看不见他的面容了。姚春雪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那个中年男子脱下来放在自己床下的鞋，新买的，嘻嘻，这人真逗，竟然连标签也不拿掉！
　　过了不多久，列车员进来换好了票，把门给关好走了。姚春雪拉开被褥躺了下去，感觉和家里的床铺一样舒服。
　　姚春雪还是很诧异上铺的那个人怎么这样怪呢，是不是得了什么毛病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还是自己长得太吓人才不敢在人多的地方抛头露面？姚春雪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嘈杂声惊醒，是列车员来换票的吗？这么快就到站了？天还没有亮吧？
　　包间里的灯亮了，进来的是两位列车员和三名刑警。这是怎么回事呢？上铺的那个人呢？怎么不见了？是来抓他的吗？看他把自己包裹得那样严实，原来是个罪犯！是怕人认出来自己的真面孔吧，真可恶！姚春雪刚这样想着，三名刑警竟眼疾手快地把手铐戴在了对面那个小青年的双手上……
　　咦，这是怎么回事呢？姚春雪正疑惑着，两名列车员走到她跟前，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大姐！让你受惊了！你检查一下自己的行李，有没有丢东西？”
　　我的行李呢？我明明放在了自己的床头上了，怎么会不见了呢？她怕放在上面的行李柜子中不安全，放在自己身边好一些，为什么会不翼而飞了呢？姚春雪迷迷糊糊地想着。
　　“看，这是你的行李吗？”列车员指着地上的行李包问。
　　“是啊，怎么我的包跑到地上去了？是谁把它全打开了啊？”
　　姚春雪看到，自己的行李包躺在地上，东西散落了一地。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丢什么东西，因为自己包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没有就好。”
　　“小伙子，没想到吧，今天会栽在我们手中！我们盯了你好久了，每一次都被你狡猾地逃脱！今天竟然还补张软卧票躲到了这里来行窃！”
　　小伙子狠狠地瞪了姚春雪一眼，被三名刑警挟持着给带走了。
　　姚春雪一面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遍在想：“那小伙子是不是以为凡是坐软卧的都应该是大款，可惜他翻遍了我的行李也找不到值钱的东西，所以他才那样狠狠地瞪我……”
　　“雪儿，没事吧？是我太大意了，没看到他何时从你的床头拿走你了包，你刚才睡得正沉，我往那边看时，那个小伙子正在把你的行李倒在地上，幸亏我的老同学正在这趟车上值班，所以我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给他发了个短信让他过来把那人抓走的。“我怕在你的上铺看不到你而不利于保护你，等你睡着后我就爬到你对面空着的上铺来了。”
“你跟踪我啊？”
　　“怎么说跟踪呢？我是在保护你！如果不是我做你的护花使者，怎么能把这个窃贼抓到呢？如果不抓到他，还不知有多少乘客要遭窃呢！咱这是为人民除害！”
　　“怪不得我总觉得刚上车时上铺中年男子的身形有些熟悉，原来是你啊？你也真是，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也不怕憋得慌……原来的这个空铺上多了个人，我还以为是中途又上来了的乘客呢……”杨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
　　姚春雪往上铺看了看，墨镜，口罩，羽绒服都还在上面的被褥上放着呢。这家伙，为了保护我，还特意买了这一身行头，大概是穿得急吧，鞋子、衣服上的标签都还没有取下来。
　　“你何时去换的这一身道具？”
　　“你检票时我去洗手间换的，我早就买好的，让我那个同学帮我拿着呢。”
　　“那你的票也是早就买好的吧？”
　　“嗯，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姚春雪感激地望着杨刚，心潮起伏……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雪儿，别哭啊！你下了车我就回去还不行吗？我知道你是有家有口的人，不需要我这样关心你，你一向把自己的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你放心，没有谁看到你和我在一起，现在这个包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送你到下车时就走，绝不会影响你的名誉。”
　　“别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流泪是因为我感动……”
　　杨刚走过了帮她拭去腮边的泪水，轻轻地揽过她的肩头，让他心爱的女子伏在自己的胸前哭个够。他知道，这些年来她的心中有着太多的委屈……
　　“你到现在还一个人吗？为什么还不结婚？”
　　“我在搞一个科研项目，哪有时间去娶妻生子？况且，我的心中已容不下任何人……”
　　姚春雪正不知该说什么，这时有人来敲门，是列车员来换票，马上就要到站了。
　　当火车鸣着笛进站之时，姚春雪的心中竟然是那样的不舍！难道自己的心中还爱着他吗？她不敢再想下去，提着行李排进了下车的队伍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