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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连载】《酒盅里的忧伤》(第一章 第二章)

作品名称:酒盅里的忧伤      作者:酒盅里的      发布时间:2013-03-22 09:26:59      字数:5134

  一
  二零零九年,尚嘉金正值立冠。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时期。那一年他在树人高中上学。“树人高中”,这是在中国大地上千千万万所高中学校当中的一所。不幸的是,这所学校高考本科升学率历来很低,在当地家长、学生心目中地位不高,自然口碑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不幸的还有尚嘉金,因为他正是在这所学校里结束了他的三年高中生活。
  这一年六月七号竖水县象往年一样要举行全国高考。
  五月二十一号下午,佳琴给尚嘉金说等:“爸爸说他在你考试的时候上来也”。知道父亲要来的消息,尚嘉金背过佳琴向家里打通了电话。他打电话的目的很明确,是劝父亲在他考试的时候不要上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找了一些自认为很合理的理由。比如给父亲说;“家里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没必要因为他考试误几天工,你走后家里就我母亲一个人,她不好呆”。
  尚嘉金为什么不希望在他考试的时候,父亲上来看他呢?
  这是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考试成绩不值得父亲千里迢迢的赶来这一趟,甚至还对不起来回两张车票钱。但是尚嘉金的父亲,也就是尚世渊,他执意要来,态度很坚决。尚嘉金了解父亲,所以也只好默认了。
  高考一天天的临近,让尚嘉金越来越感到不安心。白天他没有胃口吃饭,晚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但在同学面前他依旧谈笑风生,春光满面。只是香烟越来越喜欢抽,酒也越来越愿意喝,花费自然也可想而知了。
  不经意间就到了“六、一”儿童节。下午,“树人高中”按照惯例给高三年级的学生彻底放假。虽然学校已经放假了,但尚嘉依旧呆在他和冯晓军、张治富在学校附近合租的房子里,没有回老家的打算,也没有去佳琴家的意思。
  佳琴,她是尚嘉金的姐姐,在竖水县城里开一个很小的裁缝部,离树人高中并不是很远。在平常,尚嘉金每到星期六放学,就去她家住。
  虽说现在尚嘉金对考试害怕的很厉害,可是他还是没有看书的心思。刚一放学,马晓军就骑着自行车回老家了,他家离学校不太远。张治富则一声不响的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想睡一会儿,但他的眼睛还在眨动,看来他是醒着的。突然张治富从床上坐起来,说道:
  “尚嘉金,咱俩上后山上喝酒走!”
  “走!英雄所见略同。”尚嘉金说。?
  不瞒大家说,张治富是一个内向的男生,在平常很少能看见他喝酒,即使喝酒,他也喝不了多少,今天他主动提出喝酒,这让尚嘉金不由得高兴了起来。其实年轻人有时候就这样:虽然有满肚子的心事和忧愁,但做起事来还是干脆利落,不计后果,似乎能把一切不开心的事情在一瞬间彻底忘掉。?
  离开房子,没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实惠超市”。
  张治富说:“老板,我买一盒‘蓝白沙’、一个‘打火机’、两袋麻辣、两袋羊肉串、再抱一箱啤酒。”
  “好的,要什么啤酒?”老板说。
  “汉斯九度”。尚嘉金抢着说。
  “哎呦,‘汉斯九度’没了,你看‘雪花’啤酒行吗?”老板说。
  “没有就算了”。尚嘉金说。
  “娃娃,其实‘雪花’啤酒比‘汉斯九度’啤酒好喝,我一年不晓得能和多少‘雪花’啤酒,听叔叔的话错不了。今天‘汉斯九度’啤酒卖完了,要不你们试着喝一回‘雪花’啤酒?”老板说。
  尚嘉金看了张治富一眼,他什么话也没说。
  “那就拿一箱‘雪花’啤酒,叔叔你算一下总共多少钱?”张治富说。
  “五十一块,给五十就好了。”老板说。
  “好,你出二十五,我出二十五。”张治富说。
  “算了,今天我请你!”说完话尚嘉金掏了一张五十块放在柜台上,转过身抱起啤酒走出了商店。
  “你说咱俩能喝完这箱啤酒吗?”张治富问。
  “小意思,这点酒算什么。”尚嘉金说
  “你的酒量大,喝上六瓶还没事,我要是喝上六瓶,估计就‘放炮’了。”张治富说。
  “呵呵!!!”尚嘉金笑了笑,继续朝校园背面的大山走去。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左右,来到一个长有几棵树的小山峁峁上,他们就选了棵枝叶相对比较茂密的树前把东西放下。尚嘉金撕开酒箱,拿出所有的酒,把酒箱撕成两半,给张治富了一半,给自己留了一半,放在地上垫屁股。
  “啊呀!忘记带启子了,怎么办啊?”张治富的双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懊恼地说。
  “你一惊一乍怎么了?不就没带启子嚒。”说着就见尚嘉金拿起酒瓶用牙齿轻轻一咬,只听见“砰”的一声,啤酒盖子就开了。
  “哦!你厉害啊,太硬了,我还没见过嘴咬啤酒瓶的。”张治富惊讶地说。
  “这就是所谓的独学则无友,孤陋则寡闻。今天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人不露相。”尚嘉金自以为是的说。
  之后,他俩面对面坐在土地上,每人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手指缝里,谁也不急着喝酒。怎么说呢?尚嘉金不喜欢两个人喝酒,他认为人少了喝酒没多大意思,喝酒最重要的是要有氛围,好的酒场要有说有笑,最好是唱唱歌,吟吟曲,那才有意思,单纯地为了喝酒而喝酒尚嘉金感到没激情。
  “就咱俩个人喝酒,我看就‘划拳’吧!”张治富说。
  “还是换种方式吧!你和我划拳你会‘挂’的很惨。”尚嘉金说。
  “你不要这么自信!谁输谁赢还很难说呢!”张治富说。
  “那好,三拳二胜一杯酒,五杯折一瓶,酒不挡路,你敢吗?”尚嘉金说。
  “要是这么耍,就有点快了。我看三拳二胜一杯酒,六杯顶一瓶,输满了一瓶,只要在三分钟之内喝完就行,你看这样行吗?”张治富说。
  “随你的便,我无所谓!”尚嘉金说。
  “兄弟间好上,五魁首,六法财,二喜子,酒是你的……”
  第一拳结果张治富输了。
  “你可看好了!”张治富说完话拿起酒瓶,一口气喝了少半瓶。
  “没看出来呀,你喝酒还蛮爽快的嘛!继续来!”尚嘉金说。
  以后他俩划拳输赢尚嘉金也不记得的了,但张治富和尚嘉金划拳,只要是了解他们的人都知道张治富是不会捞到一丝半点好处。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张治富开始拼命的唱歌。经常喝酒的尚嘉金凭感觉知道:张治富快要醉了。
  尚嘉金开始有点同情张治富了。他想:张治富本来平时是很少喝酒的,加之现在又快要醉了,我还是故意输他几拳吧!很快,尚嘉金发现他的想法错了,因为张治富此时说起话来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而且不管划拳输赢都抢着喝酒,脸色也变了,变得格外白净。
  “张治富,咱们不喝了,回吧!”尚嘉金说。
  “我还……还没喝好!你不行了?还……还是看不起我?都……都还说你酒量大,看来也就……就一般般了。”张治富结结巴巴的说。
  如果要是在平时,尚嘉金听到有人会这样说他,他肯定不会罢休,一定会和说他酒量差的人决一高下。但此时,他并没在意。尚嘉金想:“不管那么多了,随他怎么说,无论如何今天是不能和他再继续喝了”。可是张治富不依不饶,还要继续喝,话语声更大了,拼命的唱歌,变之为疯狂的乱吼。张治富今天变了,他今天的确变了,变得异常疯狂。
  不知不觉地夜幕降临了,尚嘉金喝完剩下的两瓶啤酒,扶着张治富东倒西歪的向来时的路走去。等回到房子,尚嘉金气喘吁吁的把张治富安抚在床上,不一会儿张治富就“呼呼”的睡着了。
  张治富睡着以后,尚嘉金呆溜溜的坐在床头,他回想了一遍他俩喝酒的过程,不由得暗自发笑。他认为今天喝酒张治富很给力,虽然划拳输了不少酒,但喝酒很干脆。这完全是他意想不到的,让尚嘉金感到意外的还有张治富竟然还会唱歌。想着想着尚嘉金又想起今天下午还没吃饭呢!于是他站起来,给张治富盖好被子,悄悄的关上门,向附近一家“王师饭馆”走去。  
  
  二
  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了,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五号。上午,张治富吃过饭去了他舅舅家,尚嘉金一个人呆着在屋子里心情很零乱,不一会佳琴打来电话说:“爸爸明天上来,明天你无论如何也要过我这来。”
  挂了电话之后,尚嘉金木讷地在床上坐着,麻利地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想到明天要见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不会考出好成绩来,甚至会有失学的可能。他想:如果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复读?就是父亲同意我复读,我能吗?现在家里还供着二哥和二姐在上大学!家里的经济条件还能支撑的了吗?像我们家的这种情况就是在我们全土洞川乡来说也是很少有的,兄弟姐妹五个,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受苦人,就算年年都风调雨顺的,供两个大学生和一个高中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眼下已经到了五月半头了,还没见下一场雨,庄稼地里还是光秃秃的一片……
  想到这些,尚嘉金热泪满眶,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如果考不起大学,即使是失学,也决不复读,不会再给家里增加负担。但是一想到明天要见到父亲,想到父亲那双渴望的眼神,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尚嘉金想着想着就坐不住了,心里更乱了。
  说起来,尚嘉金的父母都挺不容易的,他们有五个孩子,三男二女。在尚嘉金的记忆里,父母为了让他们吃饱穿暖,多少年如一日起早摸黑,辛勤劳作。过度的劳累,使父亲的体重还不足一百斤,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了。而母亲不仅换上了高血压,风湿性关节炎,并且肠胃也不好。每逢开学的时候,父母就要发愁。为了凑够他们的学费,父亲总是东跑西借。
  想到这些尚嘉金感到无比的惭愧,学习成绩不好,一天还抽烟喝酒,怎么去面对他们呢?
  正当尚嘉金为自己的过去而自责的时候,楼下的灶房开饭了,他下楼后,蹒跚地从灶房里端了一碗面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没有一点食欲。
  “你怎么了?不吃饭,是不是病了?”房主关切地问。
  “没有!就是不想吃。?”尚嘉金说。
  “你最近的脸色不好,要挣扎的多吃点。”房主说。
  “没事!你们吃,我先上去了!?”放下碗,尚嘉金六神无主的走上楼去。
  走进屋子,他又点燃了一支烟,伴随着烟雾他想起了他的同班同学梅静、谷龙、郝建唐。他们现在会做什么呢?他们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正在忍受着一种不可言喻的煎熬呢?尚嘉金拼命的想,他很想知道答案。突然他想干点什么事,看到墙上的字画,他有了写字的冲动,他把烟头狠狠的扔进纸篓,按亮了灯,快速地收拾了一下桌子,从桌兜里取出久违的毛笔和墨汁,在床底取出宣纸,准备写点什么。
  写什么好呢?
  尚嘉金不知道写什么好,他索性拿起一本《毛泽东诗词集》,想在这里找几句话去写,可是找不到他想写的话,哪怕是一句。他又换了一本《唐诗三百首》,结果让他很失望,在这里面依旧没有找到他想写的话。于是,他开始了思索,过了很久,他决定写自己的话,于是他不慌不忙地铺开宣纸,在上面写下了:
  高山流水愁更长
  荣辱得失莫心伤
  争锋接力圆学梦
  何时大名题金榜
  俯首遥忆酒杯深
  举手揽月观星辰
  昨日读书未用功
  今朝前程不光明
  万里征程寻好景
  一介草莽逞英雄
  学子枉有千千万
  才疏志短声声叹
  写完以后,尚嘉金独自端详了好久,不管是内容,还是书写都感觉很满意。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挂在白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了9,分针也指向了5。尚嘉金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基本还算得体吧,就是头发有点零乱。于是他放下镜子,伸出右手,用指头梳里了几下,灭了灯,急匆匆的向学校走去。
  大约用了一分钟的光阴,他就到了操场,站在了篮球架下面。
  叮铃铃!!!
  晚自习下课铃声响了,尚嘉金快步向校园走去,刚进大门他就看见了一个人。
  “白梦!你等一等!”尚嘉金叫道。
  “哦,哥哥,你刚过来?”白梦说。
  “我在我租的房子里来来。”尚嘉金说。
  “这几天你一直都在那里呆着了?”白梦说。
  “嗯!”尚嘉金说。
  “让我算算,你们放假五天了,你就没回家?”白梦说。
  “嗯!”尚嘉金说。
  “我还以为你回家了。”白梦说。
  “回家也没意思,我大姐上午说我爸明天上来也。”尚嘉金说。
  “哦,是来看你考试的吗?”白梦说。
  “嗯!”尚嘉金说。
  “哥哥!你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白梦说。
  “都回家了,就我一个。”尚嘉金说。
  “你真是宅男,一个人还能呆的住,这几天你为什么不到你姐姐那去呢?”白梦说。
  “那里一天人来人往的,我嫌麻烦了。”尚嘉金说。
  “原来是这样啊!”白梦说。
  “喂!六月七号你们也放假,你打算回家吗?”尚嘉金说。
  “本来要回,现在不一定了。”白梦说。
  “为什么?”尚嘉金说。
  “在考场外面给你加油鼓劲啊!”白梦说。
  “呵呵!!!”
  ……
  “哥哥,不过我不一定要回家,我想我妈了!不说了,到时候再看吧!”白梦说。
  “没关系!我明天早上过我大姐家,你有事就打电话。”尚嘉金说。
  ……
  叮铃铃!!!
  “哥哥,晚睡铃声响了。”白梦说。
  “我能听得见”。尚嘉金说。
  “我是说我要回宿舍了”。白梦说。
  “我能听出你的意思!”尚嘉金说。
  “哥哥,你早点睡哦!”白梦说。
  “你也早点休息!”尚嘉金说。
  尚嘉金含情脉脉的目送着白梦的离开,等到确定白梦回到了宿舍,他离开了学校。
  回到房子以后,尚嘉金无比的激动和欣喜,轻轻地闭上眼睛,想像着高考那天白梦给他送水,和他一块吃饭。但是一想到父亲明天上来,高考那天父亲也会像所有的家长一样,苦苦的蹲在考场外边守候着他考试,他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尚嘉金想:“父亲对我的爱是最原始、最淳朴的,而白梦对我的关心又是无比的慷概,其实我的生活是何等的幸福,只是我没有好好珍惜罢了!”想到这些,尚嘉金的鼻子一酸,大有想哭的意思。猛然间,他似乎读懂得了父亲“望子成龙的心愿”和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他也确信自己真实的喜欢上了这个在学校里认识的唯一的“干妹妹”了。
  那一夜,伟大的父爱和无价的友爱让尚嘉金彻夜难眠,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思考着一些问题,烧烤着良知,鞭挞着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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