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星辰葬天

　　“咦？前面似乎有异动……”
　　方天自峨眉山出来后，驾驭破天仙剑一路疾驰，向北进发。
　　可刚飞出没多远，就被远处的一道奇异的灵气波动吸引住了，他脚踏虚空，灵识散发出去，仔细查探了一番。
　　西蜀之地，因为玲珑塔的原因，许多地方都发生了异变。而今，玲珑塔重新认主，曾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流窜出来的妖魔，都已经彻底地隐藏在了人间，这也是他突然想到的一件严重问题。
　　想当初，上古强者封印诸多妖魔，镇压在玲珑塔内，也并非没有道理的。
　　天地有变，地球上已经不再适合修真生灵存在了，科技文明代替了古老的炼气方士，成为了天地主角，化形期的妖魔早已不能被人类所接纳了。
　　“也许是幽冥界的露网之鱼？哎~顺道收了吧，也免得日后危害人间，就无人能降伏了。”
　　方天打定主意，准备在西蜀逗留一段时间，尽自己的力量做一些事情，这也是自己得到玲珑塔后应尽的责任。
　　他想了想，将自己的境况以灵识传音的方式跟玄麟说了一下——
　　方家小院东跨院的一家房屋里。
　　苏琼卧榻在床，脸色憔悴，气色不是很好。原本程婷婷、苏怡等在此照料的人都被她支出去招呼宾客了，屋子里光线暗淡，只留下苏琼一人，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天儿，你真的没事儿吗？”
　　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床榻一侧的婴儿床，那曾是方宇、方天和方瑶三兄妹共用过的摇篮，现在早已破旧，成为了一件记载历史岁月痕迹的实体史书。
　　“当年，你便是睡在这里面，妈就这样看着你、一直看着……你的鼻息、你的脸蛋儿……你是那么的神秘，就像是老天爷送给妈的礼物，比你大哥还要坚强，还要乖……现在，你长大了，妈要再看到你就难了……”
　　苏琼盯着那个陈旧的婴儿摇篮，喃喃自语，似乎在回忆着那以往的岁月点滴，脸上不知不觉地挂满了沧桑的泪水。
　　不过，面容却是微笑的，带着欣慰和苦涩。
　　“你玄麟大哥说你们快要离开了，妈不想大家这么惦记你，都难受。妈和玄麟商量过了，将计就计，减少世人对你的成见……呵呵…他们或许谁也没有想到吧，妈这一切都是骗他们的，你说妈这么做对吗？”
　　外面传来了乱哄哄的声音，又是什么大人物到了。
　　方天的死讯影响甚大，曾经与他有过交情的人就不用说了，一个不落全部到场。
　　而没有什么交情的政府高层要员，也因为萧云龙等人的原因，无一不前来吊唁哀悼，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特别是玄麟的怒火，让世人吓破了胆，没有任何国家高层再敢轻视老方家的存在。
　　他们想到了方天这尊大神，更是对玄麟本人忌惮的要命，他既然尊称方天“少主”，那么此事就可想而知，没那么简单了！
　　赵若语，侯蓉等昔日方天的老师也都来了。她们亲自探望过苏琼，都守在灵前或是其他地方帮忙，俨然将这里当作了自己家中的事情，神情之间饱含着愧疚和惋惜，更是满腔的悲愤。
　　突然，苏琼的房门开了。
　　玄麟带着红儿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
　　“咦？玄麟，你怎么……”苏琼一惊，轻声问道。
　　玄麟一怔，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哦……老夫人恕罪！”
　　他惭愧地躬身告罪道：“实在是我太高兴了，以至于失了礼节，还望老夫人见谅！”
　　苏琼挣扎着坐起身来，摆了摆手，“无妨，都自己人，无须多礼。你有什么事，说吧。”
　　“是！”玄麟答道。
　　他兴奋地走上前来，轻声附在苏琼耳边，低声道：“少主已经从上古禁地闯了出来，还得到了老主人赠予的上古神器，现在西蜀川地返回途中，想来不日即可回来。”
　　“真的？”苏琼顿时惊喜地呼出声来，颤抖的双手抓住玄麟的手臂，急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天儿，天儿真的回来了？”
　　“嗯！”玄麟点了点头，高兴地道：“刚刚少主传音给我，道明了事情原委。他现在西蜀还有事情要办，要属下代向您告罪，请您无需担忧，他一切安好！办完事情就会回来与你相见！”
　　苏琼闻言，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长呼了一口气，忍不住潸然泪下，低声道：“天儿没事儿就好了，妈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儿的……好，好，太好了！”
　　玄麟恭敬地站在一旁，想了想，出声问道：“老夫人，那少主的葬礼……”
　　苏琼眉头皱了皱，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想了片刻，道：“一切照旧！还要搞得声势大一些，让世人都觉得天儿去世了，就让他之前的一切光芒都随之归于尘埃吧。他的路上不应该有那么多负担！天儿没考虑到的，为娘替他考虑！”
　　“是！老夫人睿智！您当真是天底下最慈爱的母亲了，如果少主知道，一定会高兴的。”玄麟敬佩地道。
　　断魂山，山高千丈，奇石嶙峋，多狭长小道，算得上是巴蜀国西南一带有数的奇山怪峰之一。
　　但断魂山真正出名的却不是它的奇峰怪石，而是它的断魂之名。
　　古老相传，断魂山中多厉鬼冤魂，阴气极重，多年以来，进山者无一不是横死丧命，更有传闻，曾有人亲眼见过山中有一无头厉鬼生吞活人。
　　久而久之，它那断魂之名就传了开来，并且越传越玄乎，乃致有了“阴山”之名。
　　如今正值炎夏，太阳火辣辣的，道路之上鲜有行人，偶有汽车从山下驰过，也是扬起一片沙尘，显得格外干燥，令人忍不住的有些厌烦。
　　断魂山脚一老树之下，一白须老头仰面躺在那里，享受着这大热天难得的阴凉。
　　这老头约摸七十一二岁，头如鸟窝，身着破布长衫，脚踏一双草鞋，手脚乌黑，竟是多时未洗，显得十分邋遢，宛如一个老叫花子。
　　不过仔细看一下，却又发现他天庭饱满，双目明亮似星辰幻灭，其余五官皆十分端正，精神矍铄，并无丝毫疲惫、衰老之象。
　　这老头名叫鬼佬，一直游荡在西川巴蜀与陕西交界一带。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更没有知道他要去哪里。只当他是一个乞丐，经常有路过的人施舍一点，可重未见他吃过东西。
　　鬼佬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不时地饮上两口，也不知道是什么酒，竟能令周围十几里能飘荡着淡淡的酒香，蜂蝶、奇花异草、虫蚁蟑螂都会朝他赶去。
　　很多人的印象中，鬼佬似乎一直流浪于巴蜀川地之间，过着可怜凄惨的要饭生活。
　　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知道。
　　“这该死的贼老天，没事你弄那么热干嘛！还让不让人活了？那天老头子去找你理论理论，扇你个大嘴巴子……呼呼！”躺在大树底下，鬼佬指天破骂着。
　　别人敬天若神明，可他却对此不屑一顾。凡事都要靠自己，这是他经常对嘲讽他的人说的。
　　贼老天、破老天地大骂了一通，大概是太累的缘故，鬼佬竟然借着大树的遮挡，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嗖！”
　　金光一闪，方天落到了老头的面前，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心神一动，收起破天，朝鬼佬左边的岔道上走去。
　　突然，鬼佬睁开了眼睛，他盯着方天的背影看了看，忽然唉了一声，“不远了，不远了！”
　　“嗯？”方天一愣，他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头，走过去问道：“前辈，您是在说我吗？”
　　鬼佬撇了撇嘴，不满道：“这方圆一里之内，就你我两个人，难道老人家我还能说别人吗？”
　　方天笑了笑，“您刚刚说的‘不远了，不远了’是什么意思呢？”
　　鬼佬看了看他，做起来灌了一口酒，吧唧吧了嘴巴，“好酒，好酒啊！”
　　方天皱了皱眉，鼻子嗅了嗅，赞叹道：“果然是好酒！”
　　“哦？年轻人你也懂酒？”鬼佬挑着眉梢，好奇地问道。
　　方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小时候经常看爷爷喝酒，闻得多了就有了点经验。不过，从没有喝过！”
　　“那你爷爷呢？”
　　鬼佬追问道，似乎是能听到一个和他志趣相投的人，颇为好奇似地。
　　“好多年前就去世了……”方天感伤地道。
　　他想了想，左右也没发现这里的异常，刚刚那道灵气波动追到这里就消失了，反正也不着急，就顺势靠着老头边上席地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鬼佬很健谈，似乎为方天的许多奇怪经历很震惊。他井井有味地点评着，不时还插上两句。
　　方天也很奇怪，今天他心中堵得慌，就像对一个陌生人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似乎平时压抑了太久。
　　“爷爷去世后，我伤心了很久……也经历了许多奇怪的事情…”
　　鬼佬摇了摇头，道：“万物本就没有开始和结束，等有一天你也许会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大梦一场，一切都会回到原点，重新开始。”
　　“也许是这样的。前辈的话高深莫测，我虽听得不是明白，却也知晓存在即是有理。但，死去的人又怎能复活呢？况且……哎!算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过徒增伤感罢了！”方天望着天际，喃喃地自语道。
　　鬼佬嘿嘿地笑了笑，忽然问道：“年轻人，老头子给你相面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哦？”方天转身看着他，笑问道：“前辈懂得相术？”
　　鬼佬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蓬松的白发，喝了口酒，定了定神，高深莫测地道：“略懂、略懂！”
　　“好啊！那就烦劳前辈帮晚辈相一下面吧。”方天童心未泯，乐得玩上一把。
　　鬼佬仔细地看了看方天，又拉着他的手煞有介事的瞧了瞧，道：“年轻人，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什么？”方天一愣，不解地道：“前辈的话晚辈不懂！我明明……”
　　鬼佬淡淡地一笑，道：“你是想说你明明活着，为什么说你是个死人了吗？”
　　方天点头，满脸疑惑。
　　其实他心中是想说，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个什么故事了来。
　　在方天心目中，人定胜天，没有什么不能打破的。修真之人超脱三界六道，逆天而行，岂会相信命运？
　　况且，秦澜已经说过了，他的命运轨迹已变，不再受任何人掌控。
　　鬼佬不为所动，言道：“我是说你在这个世界的命已经结束了。你的葬礼正在进行，星辰葬天嘛。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去另外一个世界了，那里才是你的新生，属于你的地方。”
　　“什么！”方天大惊，充满了恐惧，死盯眼前的邋遢老头，跟见鬼似的，“您……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鬼佬撇了撇嘴，不满地哼唧道：“反应那么激烈干嘛？我老人家有那么帅吗？你个小辈，这样看人是不礼貌滴！”
　　“哦！”方天一愣，赶紧收敛心神，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失礼，前辈莫怪！还望前辈指点迷津！”
　　鬼佬摇了摇头，大笑道：“我那能指点什么迷津？顺口瞎说的罢了！不必当真。”
　　他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问道：“来，老头子我和你有缘，请你喝口酒，怎么样？来，压压惊！”
　　方天一怔，“这，这怎么好意思？”
　　“婆婆妈妈！哪像个做大事儿的人？来！喝完这口酒，你的大梦将至，醒来后，你就会发现，那将是新生开始的时候。”鬼佬喋喋不休地说道。
　　方天将信将疑地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
　　这种酒很怪异，入口即逝，恍惚间，方天觉得自己头有点重，晕晕乎乎地想睡觉，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了下去。
　　鬼佬拍了拍方天瘫坐在地的脑袋，笑道：“睡吧，睡吧！睡梦中了断一段恩怨，那才是新生的开始！老头子也算略尽心意了，谁让我们有缘呢？”
　　方天是不会听到这些的，因为他已经陷入睡眠状态，进入重重梦境之中了。
　　梦中，方天发现自己全身被白雾笼罩，浓浓的白雾，凉丝丝的，四下里没有人影。
　　方天感觉很孤单，想大喊，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来。这令他很着急，拼命地张着嘴，开始不断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