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恩情难诉

　　光芒一闪，方天带着李岳和苏怡在学校的后门虚空落下。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人注意，回头示意了一下李、苏二人，悄然地从后门进入校园。
　　这所历经风雨沧桑的破旧学堂，今日里显得格外安静。院子里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也不闻朗朗读书之声，唯有萧瑟的秋风卷起飘零的落叶，四散地飞向了花圃、围墙跟下。
　　“时光飞梭，曲尽缘终人散尽，梦飞度，锦瑟华年，万千思绪，从心度……哎！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恍惚又三年过去了。”方天不禁感概地道。
　　“是啊。我们都已经从这里毕业了。今后再回来恐怕很少了。”苏怡低声说道。
　　李岳撇了撇嘴，嘟囔道：“那是你们都毕业了，不是我。哼！都不够意思呀，只撇下哥们儿一人了。哎，运气背啊！”
　　苏怡和方天相视一眼只觉得笑容有些苦涩。
　　虽然终究是要毕业离开这里，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曾在这里渡过了那些最难忘的童年。要分别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了。李岳去了自己的班级，唯方天和苏怡一前一后迈步进去，教室里学生皆已到齐。
　　赵若语站在讲台上，脸色有些忧伤，她见方天进来，急忙回过头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师以为你不来了呢…还好大家都到了。回座位上吧。”
　　方天点了点头，轻轻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他看了看，心中有些感伤，平日里他这座位由于经常没人坐，以至于偶尔来一次，都是落着厚厚的灰尘。
　　今天桌子上却已被擦拭干净，同学们都静静地望着讲台，似乎在等着赵若语老师讲话。
　　赵若语见方天和苏怡坐定，她的目光格外地柔和，静静地注视过教室里的每一个人，而后再看向方天，最后开口说道：“难得今日我们又聚到了一起，本料想大家都不会来的，谁曾想……”
　　她淡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老师很高兴，真的！看着你们一个个从最初的毛头孩子长成为现在的翩翩少年，老师打心眼儿高兴！”
　　“老师！”
　　“老师，我们也是得不得离开您呀……”
　　教室里一阵阵掌声之后，有好几位女生轻声哭了出来。
　　赵若语眼角噙满了泪水，哽咽了一下，道：“谢谢同学们，老师也…也舍不得你们……”
　　“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老师还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本来是打算在这里支教实习的，没想到……老师在这里竟待了三年……从今以后你们都将进入更高一级的学校学习了，老师替你们高兴。能有你们这些学生，老师就是走也心满意足了……”她轻声说道。
　　“走？”同学们一愣，不禁都感到有些疑惑不解。
　　“老师您要走？您要去哪儿？”
　　“是啊。您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要走了呢？”
　　“我们以后会时常回来看望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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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里惊疑声叽叽喳喳地吵吵着，可也有不少学生看出了端倪，低声议论道：“你们不知道吧？听说赵老师之所以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年，全是以为方天同学的缘故。”
　　“哟！真有此事啊？我之前听同学说还以为是假的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此事是校长亲口说的，假不了。”
　　“真没想到，方天同学这么招老师待见。啧啧！”
　　“那是！你也不看看人家方天是什么身份，厉害着呢。就连以前班主任都在私下里赞口不绝啊，人家可是号称‘百年不遇’奇才。真不敢相信他日后能到达什么程度……”
　　“咱赵老师人真好，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老师肯为一个学生甘愿留在这个穷乡僻壤里支教三年多。真是可敬可佩啊！”
　　“可不是吗？赵老师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不但人长得好看，而且心肠好、又有知识、又是大城市来的。我们能遇到这样的老师那是我们的福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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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若语静静地看着教室这些七嘴八舌的学生，眼圈不知何时已经红了。她轻轻地扭转头，拭去了即将滴落的眼泪。
　　她冲着教室内轻轻地咳了一声，顿时嘈杂的声音立刻消失不见了。
　　就在刚刚方天不知迎来了多少双眼睛不断地扫视，但他放佛睡着了一般，气定闲神，宛若神游太虚。
　　听到赵若语的轻咳声，方天睁开眼，恰巧迎上了她深情的眼神。方天发现赵若语的眼睛里充满了溺爱和关心、更饱含着一位老师对自己学生的期望和欣慰。
　　“同学们静一静！赵老师有话要说。”班长的声音。
　　赵若语点了点头，道：“今天是我给大家上的最后一节课了。今天的课没有课本、没有笔记、甚至没有文字。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老师的确要离开这里了。我在这里任教三年，能教授出你们这些天真可爱的学生，老师倍感欣慰。”
　　她的目光投向方天，赞许地道：“尤其是方天同学，他是老师见过的最有潜力、最聪明的一名孩子。不管外人怎么看待他，但他永远是老师心目中最优秀的学生。我希望你们以后也要向方天同学学习，要互帮互助、永远友爱！”
　　今日赵若语说了很多，从三年前讲起、说到了很多这几年的往事，接着又说了很多人生的道理。有些东西就连方天也不是太懂。
　　她放佛就是一本百科全书，从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是良语箴言、有着别样的寓意。
　　不知何时，方天的眼眶中早已盈满了泪水……
　　清晨还雾气缭绕的天际，中午时分却已是潋滟明媚了起来。
　　课堂，很安静，可以清晰地听到一根针掉到地下挣扎的声音。大家都愣愣地，赵若语的每一句话，在分别前讲的这最后一节课的每一个字，似乎都久久萦绕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赵若语脸色微红，嘴巴一张一合的演讲着，眼睛深处却透露出无法隐藏的不舍的感情。
　　方天转头望了下四周，大家都一脸不舍，他张张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好像有人也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望着方天，也张张嘴，可方天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整个教室突然间安静了，什么声音也没有了。赵若语有些疲倦，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家也都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窗外，几道光束透过窗帘照射进来落在几张桌子上，方天突然觉得很压抑，似乎氧气都从这间教室逃逸了似的。抬起头，看着光束中细小的尘埃在做无规则运动。一些脱离了光束的尘埃瞬间消失了，好像落入了无边的地狱，再也焕发不出活力。
　　“啪！”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所有人，同学们都朝后门望去，不知道门外的谁把后门推开了，门把重重地撞在墙上，坍圮的墙粉簌簌的从墙上掉落。
　　门反弹了回去，还没关上，立刻又有一大群人涌了进来，有说有笑的，教室一下喧闹了起来。
　　赵若语一愣，在讲台上不知说什么好。方天却不知怎么的有些发火，他怒吼了一声：“不是六年级的滚出去！”
　　巨大的声波在教室里回荡了几圈才消散。大家都吓了一跳，从未见过他这么生气。只是，赵若语的脸上一丝笑意不减，似有深意地看着方天有些疲倦的脸。
　　那些突然闯入的学生一见发火的是方天，很忌惮地打了一个冷颤，窜的跟兔子一样的消失在了门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三三两两的走出了教室。不断有学生哭泣着向赵若语老师告别。
　　方天满脑袋里都是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的了，也跟着呆呆地走出了教室，任几个学生在身后叫嚣着……
　　下课的铃声不知被谁敲响了，安静的校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同学们相互推推攘攘，一下子便散尽了。
　　偌大的校园再次像晚秋的林地一般，层层叠叠地铺满萧索。
　　唯有方天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徘徊，想找出心中莫名的难过究竟从何而至。
　　走过整齐排列的各班级的过道。忽然看见一个女生，是苏怡，坐在连廊的石凳上哭。
　　方天走过去，递过手帕。她抬起头，道：“方天哥哥，到新的学校，进入一个新的班级，怡儿一个人都不认识，会不会就没人理我了……”　　宛如梨花带雨，无尽委屈无处述说。方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知道，他自己似乎也很难过，好像心里的什么被夺去了一般，堵得难受，沉重的压迫感在心头徘徊不定。
　　班里的其他人也是这样难过吗？班里的女生是不是也是这样无助哭泣？
　　方天拍了拍苏怡还在微微颤抖的肩膀对她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曲终、缘尽、人散去’，也许这就是长大吧！长大或许也是一种无奈啊。走，我们回教室再看看。”
　　苏怡微微点了下头，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教室的门虚掩着，他们推门走进，教室空无一人，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方天忽然有种奇妙的错觉，仿佛同学们都坐在身边似地。他闭上眼，回忆每一张桌子上每一位同学的欢笑面容，大脑中的影像，清晰而温馨。
　　他们缓缓地走过讲台，走过课桌，走过每一寸他们曾今停留过的空间，细细感受空气中残留的熟悉的气息。后门黑板报旁贴着很多奖状，运动会，广播体操，绿色文明班……
　　这些奖状，承载了一段同学们一起奋斗过、努力过、快乐过的岁月，板报上每一个字，每一幅画，都凝结着年美好童年里大家共同努力过的痕迹，似乎每一寸空间，都承载着太多太多他们珍贵又平凡的回忆。
　　方天突然有些怨恨自己，为什么以前就经常不来上课呢。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似乎不知不觉间把什么东西永远的丢失了……
　　苏怡还在轻轻地抚摸着班里的每一张桌子，每一张奖状，似乎要把这一切和回忆一同深深印刻在记忆最深处……
　　几线斜阳透过对面教学楼的窗户照射进来，教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出一层金红金红地温暖地光。
　　曾经的日子，和残留的熟悉的气息，还有这唯美的画面，一同深深刻印在方天记忆的最深处，永远永远。一切一切，完美动人……
　　曲尽，缘终，人散尽，心依旧……
　　午后，学校公开举办了一场隆重地毕业典礼。毕业典礼上，校长和众老师都发表了讲话，同时也正式公布了赵若语即将辞去，返回属于她的那个城市里的消息。
　　其实按说这一次的毕业典礼早在上一个月就应办了的，只是那时候校长突然有事去了市上，于是才一直拖到现在。如见眼看新的一学期即将要开始了，这项工作再不进行就彻底没有举办的意义了。
　　自此宣布这一届小学生算是真正毕业了，这里永远成了这帮少男少女们最美好的童年回忆，对于方天而言恐怕远不止于此了！
　　毕业典礼上方天没见到赵若语，他感到有些疑惑。会后，方天刚准备去向赵若语老师送行道别，却突然接到朱校长的传话，要他去一趟赵若语的办公室。
　　方天刚一进门顿时愣住了。昔日琳琅满目的书籍资料、以及赵若语的一些日常用品、办公所需等等都已经不见了，床上的被褥消失余下空荡荡的床板，屋子里顿满了杂物，只有四五个大纸箱子，密封着口，不知道装着什么；那面碧绿绣丝窗帘也被收了起来，透过窗户，学校的后山林子朦胧可见。
　　“赵老师呢？她在哪儿？”方天有些急了。
　　朱校长叹了口气，道：“她走了。早上上完课就走了。唉！”
　　“走了？”方天惊叫一声，“她怎么走了呢？我…我还没有向她道别呢？而且……而且…不行，我要去追上她，我要向她道谢……”
　　朱校长一把拽住了方天，“天儿，别追了。赵老师她已经走远了。她就是怕见到你心中难受，所以才选择不辞而别的……”
　　“为什么？为什么？您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还没有跟她说呢……”方天一时心如刀割，难受之极。
　　赵若语对他有天高地厚之恩。如果说秦澜开启了他修真的大门，那么赵若语则是给了她追求知识宝藏的钥匙。
　　她为了方天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毅然放弃了在城里享受城里人那种高档的生活，而是选择在这穷山沟了一待就是三年。
　　这里地处偏壤，能读上书、识得几个字就已经是非常难的事情了，可这要满足一个类似方天这样天生的奇才怪才，没有书籍怎么行呢？为此她又自己掏钱专门买回了许许多多方天感兴趣的书籍，还不辞辛劳将自己上学时的教材和资料全部给搬到了这里。
　　自从方天从校长口中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心中时刻就揣着一颗忐忑之心，他不知道该如何来报答这位恩师、这位被他时常戏称为“美女姐姐老师”的奇女子。
　　本以为这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可谁又曾想分别竟是这样的匆匆，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
　　方天心中充满了愧疚，“都怨我，都怨我！不是我她就不会一困在此三年了，不是我她就……为什么我早上就不来呢？我真笨啊！”
　　校长轻轻地拍了拍方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天儿啊，赵老师对你有恩你要终生铭记的。她走时还说呢，这辈子能遇到你这么一个好学生是她最大的福气，她说她日后不能时刻敦促你学习了，也不能帮你什么了，还要我转告你，别惦记她，要好好学习。说男儿志在四方，她相信你日后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为此，她将这几年买来的书籍全部装在了这几只大纸箱子里，说是送给你留作纪念的……”
　　“什么！”方天脑子里翁的一声就大了，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姐！”
　　只是泪珠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滴落下来，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