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黯然成殇

　　婉儿跑出草棚，看见方天已离开火场，向黑夜中而去。
　　这一下她吓得不轻，急得眼泪又骨碌碌地直往下落，连忙大声喊道：“方天，你快回来！有野兽朝草棚来了！危险！”
　　方天抱着斩马刀，将心神竭力地外放，仔细地感应着周围的一切。一边走一边飞快地思量着：此时此地绝对是非常危险的，现在上面的动静不小，野兽受惊之后，极有可能向草棚扑来……
　　“不好！婉儿她们有危险！”方天一惊，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婉儿急切的呼喊声。
　　方天一拍脑门，心里骂到自己：“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啊？逞一时之气，万一她们有什么闪失……这可如何是好？不行，必须的尽管赶回去！”
　　他不敢做丝毫停留，手握着大刀，转身就向草棚方向急奔而去。脑子里一时嗡嗡地直响，本来不远的距离，此时感觉到好像间隔有万里之遥一般。
　　篝火依旧剧烈燃烧着，红色光幕之内，婉儿一身鹅黄色外衣孤零零地站在草棚之外，眼睛极力地望着远处的黑幕之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滑落下来，嘴里不住地呼喊到：“方天，你快回来……方天……我害怕……”
　　忽然，婉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由黑夜里急速地向这边靠近着。
　　她心中一喜，“是方天！”顿时，面带欢喜，抹了一把眼泪，刚要朝方天跑过来，突然间只听得方天失声叫道∶“婉儿，小心！”
　　婉儿吓了一跳，急忙向前跑了两步，猛然抬头，赫然见一只巨大的野兽头颅已然冲到面前，轰隆一声巨响，那庞大的身躯重重撞在草棚的门框之上。
　　草棚本就不结实，被这巨力一撞，原本斜竖着的柱子，一下就狠狠地偏向了另一边。草棚上高高地草垛子，“呼啦”一下掉了下来，草棚里发出了苏怡等人惊恐地尖叫声。
　　但见那野兽浑身棕黑泛黄的鬃毛，此刻圆睁着一双巨目，凶光四射，呲着四颗长长的獠牙，也根本不管婉儿的躲避，一声“嗷”大吼，巨头摆动，竟向着婉儿咬来。
　　婉儿大惊失色，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冲着自己而来，腥味扑鼻，一时吓得呆了，竟是一动不动。
　　这时眼看巨兽伤人在即，方天惊骇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紧咬牙关、瞋目裂眦，眼睛赤红，双手握着斩马刀就冲了上去，斩马刀发出寒冷地青光，直直地劈向巨兽的头部。
　　远处，方德等人早已堪堪向这边赶来，远远地就向草棚这边急望，正好看见方天手持斩马刀向巨兽冲去，忽然间身子一震，几乎失神，竟是失声叫了出来：“天儿……”
　　场中，那野兽不愧是年老成精了，感觉到大刀砍来，巨首一摆，竟是直接以头撞上斩马刀。“轰”的一声，斩马刀倒弹了回来，方天身子大震，只觉得一股大力几乎是铺天盖地一般涌了过来，登登登连退了几步。
　　被方天这么一阻，婉儿已然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就要后退。
　　不料那野兽今晚被这些人类摆了一道，也不知它活了多少年，本感到这边莹莹有瑞祥的气息吸引着它们，却不想遇到如此遭遇，正是盛怒之极，根本不管面前之人是谁，要先杀了泄愤再说。
　　只见婉儿不过才后退半步，堪堪移到方天侧面，那张可怕的血盆大口又一次不管不顾向她当头咬下。
　　远处众人一阵惊叫，面色苍白的七爷等人一起冲了过来，最先的年轻人朱峰更是手持镰刀飞奔而来，无奈相隔太远，眼看就差了数丈之远，难以施救。
　　婉儿脸色煞白，双膝一软，生生被吓得瘫软的坐到了地上，火光飞舞，这时她眼角却望见方天已当到了她的面前，急道：“方天，你快走！”
　　方天何尝不知这野兽太过强横，与之为敌有死无生，不料在这天地变色、风云变幻的那一刻，在那凶恶巨兽之前，那一个身影这般脆弱的女子，却对他焦急的呼喊。
　　你快走……
　　风，吹在了脸上，
　　彷佛深心处里，有什么东西澎湃而激动！
　　那刚刚才认识的熟悉的身影容颜，就在你的身前，过去的分分秒秒中镂刻心间的时光，在那一刻翻涌不息。
　　是谁让你痴迷，是谁让你神往？
　　是谁又与你定下七年之约？
　　是什么让你痴狂，是什么让你痛楚？
　　是什么让你黯然成殇！
　　他深深呼吸，深深喘气。天地世间，一片安静。握紧斩马刀，咬紧了牙。那一个少年身影，冲了上去。
　　就这么冲了上去，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闯近了野兽与婉儿之间，方天双手握刀，大声吼叫，如赴死的战士，如悲哀的英雄，与斩马刀幻化一体，方佛天地风云涌动、星河降临，电闪雷鸣般不顾一切！
　　心碎是为了谁？
　　疯狂是为了谁？
　　野兽狂怒的嘶吼声中，他也在大声吼叫，斩马刀闪耀着从未出现过的青芒，方佛是以生命为柴的火焰，熊熊焚烧！
　　轰隆……
　　晴朗地天际，有惊雷响过，震动苍穹！
　　方天双膝一软，七窍都震出了殷红的血来，悄悄滑落，滴在胸前的白衣之上。那把闪着青芒的斩马刀已狠狠地没入了巨兽的咽喉里。
　　惊呆的婉儿忽然尖叫着惊起，整个人向后跑去，却是朱峰终于赶到，将她拉住。待方德急切赶到之时，赫然只见，方天已被巨兽压在了身下。巨兽高扬着头颅向天嘶吼着，慢慢地没了声息。
　　方天重重喘息着，全身的骨骼似乎都要碎裂一般，慢慢抬头，满目之中，都是天空中那片压下来的黑暗！
　　当！
　　不知道，是谁失手掉落了手中的镰刀？
　　又是谁，在黑暗中绝望惊呼？
　　一道金色的、庄严的光芒，悄悄迸发，伴随著一道白色的光芒。握在少年手中的斩马刀上，无数青芒突然一起发亮，阴影之下，金白交织的光芒，赫然从方天的身体里绽放，映亮了他的脸庞，缓缓在他身前，就在斩马刀的青芒之上，现出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时光，方佛停了片刻。
　　天地萧萧，黑云又复沉沉。
　　有冷风，轻吹过。
　　有落叶，纷纷落。
　　忽然，背后远处，众人纷纷越众而出，包括李岳在内的无不惊骇莫名，指著方天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青芒射出？”
　　方天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来，方佛每移动一下，都让他费尽了全身力气，针扎地站了起来，直到，他面对了所有人。
　　婉儿脸色苍白之极，走上前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在她与方天之间这段短短的距离，突然间竟是这般遥远而不可跨越！
　　方天的嘴唇，开始颤抖，仿佛最深的恐惧，从身心一点一点的泛起，他望过婉儿，望向爷爷，望向远处所有的伙伴，所有人的脸色，都那样的陌生。
　　他忽然想大声呼喊，可是张大了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晚风，吹动了他的衣衫，轻轻飘动。
　　众皆哗然，个个面带惊骇神色，只有方天，什么都听不到了，一点都听不到了，感觉中，周围所有的人，都这么大声吵闹着，宛如无数人在向他喝问着，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方德愣了一下，他疾步走过去，拉了一把方天，圆瞪着双眼，冷冷地望着周围的人，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天儿拼命救了人，你们是在质问他吗？”
　　没有人言语，朱峰犹豫了片刻地道：“三叔……这天儿是救了人不错，可是……可是他…..”
　　“可是什么？峰儿小侄，你是在怀疑我们家天儿不是人类咯？”方德吼道。
　　“三哥，你不要急嘛！这大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难免心里有所恐慌也是在所难免的。你不必在意，相信日子久了大家就会慢慢习惯了。再说，方天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啥样的娃儿难道老七我不清楚？他也是我的孙儿不是！别气坏了身子……”七爷安慰道。
　　“哼！”方德冷声道：“今晚，我方德就把话放到这儿，日后若有人敢寻上门来找我孙儿的事……”他一把拔出巨兽咽喉的斩马刀，扬声道：“除非我死！”
　　“这……”众人面面相觑。
　　方宇走过来，扶住方德的手臂，面对众人沉声道：“我方宇虽小，但是谁要是敢欺负到我们头上……哼！他日我兄弟长大之后必将十倍百倍奉还！”
　　……
　　方天艰难地慢慢的转过身子，婉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身后了。那无言地辩护声，以灵魂的形式回荡在空荡荡的夜空中，分外凄凉。
　　方天缓缓抬头，仰首望天。
　　那一片冷冷的夜色啊！黑暗而漫无边际，方佛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笑了，凄惨地笑着，无声的笑着，身体晃动，直直的倒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眼前，一片漆黑，方佛那片无尽的黑暗夜空，无边无际地向他压来！
　　然后，他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