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第二章一九八二年（十三）

1982年2月1日星期一多云
月光朦朦胧胧，模糊不清，月亮周围，漂浮着层层浮云。因为晚上心绪烦闷，我踏着月光走向田野。月光依然是模糊的。模糊地让人茫然若失。村头的大道上，看电影的人络绎不绝，那些无忧无虑的喊叫说笑声，更给我本来烦乱的心绪，增添几分隐隐的伤痛。我苦苦地思索自己将来的生活道路，感到前途渺茫……

1982年2月2日星期二雪
夜已经很深了，村子里死一般寂静。我合上书本，揉揉发酸的眼睛，站起身来，拉开房门走出去。外面，下了一下午的雪还没停。虽是阴天，但因为雪的缘故，我仍可以看到远处黑黝黝的村庄，可以看到成行的杨树和和宽敞的大道。我默默地想：雪虽然带来寒冷，但它却给我带来光明，让我看清前面的路……

1982年2月3日星期三大雪
飞舞了一上午的大雪，到中午时分似乎疲劳了，变得小了，最后只飘动着零星的雪花。少年时，每逢大雪我和一群孩子在一起，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用棉籽壳做雪人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让他们立于路的两旁。我们围着他跳着、笑着、拍着手。那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快乐，至今想起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现在，对那样的游戏我早已没了兴趣，生活让我的心苍老了。我拿起扫帚，开始清扫积雪。望着满眼的积雪，我想：假如下的不是雪，而是白面多好呀。这使我想起冯德英长篇小说《苦菜花》里的一段叙述：很久以前，据说冬天是下白面的，人们过着富足安乐的生活。一次，天上管下白面的天神来人间查访，变作一个讨饭的乞丐，到处乞讨。可是，没人理会他，更没人怜悯他。他到人家讨饭，也被赶出大门。他气愤极了，回到上天，把这事奏与玉帝。玉帝痛恨为富不仁的恶行，每到冬天再也不下白面，把白面变成了雪。
故事虽短，极有意义。

1982年2月4日星期四少云
雪过天晴，无垠的天空漂浮着朵朵白云。太阳高挂于蓝蓝的天空。我踏着积雪向学校走去，脚下发出“吱吱”的声响。放眼望去，大地上一马平川，平平坦坦，大雪填平了地上所有的不平，使整个地面坦荡得向磨刀石一样。太阳发出的光经过雪的反衬，刺得人睁不开眼。今天的太阳特别热，照在脸上火辣辣的，颇有点春天的味道。我忽然想起今天立春。怪不得太阳这样热，正应了那句话：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1982年2月5日星期五少云
月光惨淡而阴柔，由于天气寒冷，月光给人冰冷透骨的感觉。月光照在满地白雪上，天地间亮如白昼，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倘若不是天上闪烁着亮晶晶的星星，简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1982年2月6日星期六晴
夜很深，残冬的黑夜更加寒冷。我的腿脚冻得麻木，拿书本的手已经失去知觉。我放下书本，到外边踢腿冲拳。
月光照着我上蹿下跳的身影，我在望不到边的雪地里纵横驰骋。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我自己。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夜，谁能不怕寒冷，不怕艰辛，拼搏跳跃呢？只有我！这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吗？也只有在这时我才强烈地感觉到我是一个青年。是啊，生活应该有其蓬勃向上的含义。生命之火万岁！

1982年2月7日星期日阴
天，阴沉沉的，阴沉的让人恐惧；风，呜呜地刮着，几乎要把地球卷走；乌云，浓密的锁在空中，好像天顷刻要塌下来。望着绷着脸的天，瞧着满是冷雪的地，好像天上地下到处写着愁，刻着忧，给人一种大祸临头的不祥预感。

1982年2月8日星期一晴
我对生活已经失去了留恋。

1982年2月9日星期二少云
勇敢地活下去，不要做大浪淘去的沉沙！

1982年2月10日星期三少云
雪正在融化，路泥泞难走。家离学校5里远，一天来回三四趟，许多宝贵的时间用在奔波中。我希望尽快住校。

1982年2月11日星期四少云
今天发生的事情说明我缺乏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一件事发生了，不能冷静地思考，而是凭着一股火气，草率地行动，不考虑后果，不权衡利弊，不衡量彼此的力量，不看清眼前的局势，妄想凭此一举就打出一个天下，让人畏惧自己不甘受辱的气势，搬掉长期压在头上的政治和家族的大山。这种幼稚的想法，暴露了我的年轻幼稚，充分说明我对这个生活的世界缺乏透彻的了解。
这件事还告诉我，想改变这种受人欺压的局面，非一朝一夕光凭拼命所能解决的。自认为已经掌握了驾驭生活的本领，学会了处世为人的方法，学会了在激流旋涡中把握航向，看不清当今人情比纸薄，世故比山高的现实。这样武断的看待生活，轻率地处理问题，今后走向社会，走向生活，难免要摔跟头，要跌跤的。

1982年2月12日星期五晴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1982年2月13日星期六晴
干了一下午活，本来没什么可写的。于是，摘长篇小说《山菊花》一段文字：感情像是一团无头的乱麻。爱情的种子一旦出土发芽，虽然遭到种种挫折摧残使它夭折，但它的根须却不是一下子可以消除干净的呀！

1982年2月14日星期日晴
这几天温度高，积雪大部分融化。人们开始给小麦追肥了。

1982年2月15日星期一阴
在语文学习上切不可脱离书本，要把书本看透读懂。课后的思考与练习不可轻视，每一个课后练习都要认真做。多读是学好语文一个不可缺少的条件，所谓：书读百遍，其意自现。

1982年2月16日星期二阴
清晨，我早早起床，拉开门，一股湿润温暖的空气迎面扑来，夹杂着莫名其妙的香味，像花的香味，又像泥土的香味，这种芳香冲进我的肺腑，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就是春天，我没有本领描绘。

1982年2月17日星期三阴
在学习上，学得越多越感到自己无知。例如作文吧，自己的作文成绩满可以了，在全校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最近几周我开始有计划的练笔，越写越感到自己差距太大。此事证明，当你感到满足，感到没啥可学的时候，恰恰说明自己的无知。

1982年2月18日星期四少云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1982年2月19日星期五晴
晚上突然发起烧来，头昏脑胀，四肢无力，肚腹疼痛难忍。睡在床上，腾云驾雾一般。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病痛搞得晕头转向，莫名其妙。

1982年2月20日星期六阴
今天去医院，医生说是细菌性肠炎。本来我对今天已做好安排，白天撒粪，把菜园种上。晚上照例写一篇作文，完成每周一篇作文的计划。无奈，病魔来了。

1982年2月21日星期日阴
最近，作文成绩提高不少，还存在两个问题：一是作文的立意，二是记叙文中的抒情。

1982年2月22日星期一阴
由于我没有住校，所以时间比较紧，许多作业不能按时完成，显得拖拖拉拉，学习也没有一点规律。因此，我必须抓紧住校。

1982年2月23日星期二晴
我的生活是比较艰苦的，经济条件差得可怜，这使我不敢妄花一分钱。日记本是用白纸裁成缝制的，也买不起作文本，草稿全部写在旧报纸上。牙膏也是最廉价的，用时非常节约，每次只用黄豆粒大的一点。有的时候有病也尽量不去医院。这种拮据的生活，常常使我感到苦涩和愁闷。

1982年2月24日星期三阴
今天行李带到学校。本来考虑到家中的条件，我是不该住校的，这要花一份额外的钱。但是这半年太重要，高考决定命运，我还是要拼一下。

1982年2月25日星期五晴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王昌龄《从军行》

1982年2月28日星期日晴
清晨，天空中飘浮着薄薄的云层，看来今天又是好天气。可是，到了上午九时，从西北方向升起一股黑云，逐渐蔓延整个天空。随后，西北风微微吹起，逐渐猛烈，最后竟然狂风大作，铺天盖地，大有吞并地球之势。然而到了傍晚，风慢慢停了，云渐渐散了，只留下几朵白云，漂浮在远方的天空。到了晚上，漫天月华，一幕星光，争相窥视。天空深蓝，蓝得像月光下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