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第一章一九八一年（十）

1981年11月1日星期日雨
眼泪能改变命运吗？叹息能把握前程吗？不，要想过上幸福的生活，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只有奋斗！叹息，是毫无用处的！

1981年11月2日星期一多云
要像古人那样，身处寒素却不唧唧于贫贱，学富五车，常以天下为己任。这不是口号，而是我奋斗的目标。奋斗，是我第一快乐的事！

1981年11月3日星期二晴
最近几天，在英语学习上有畏难情绪，这样不行。为什么别人可以学好它，我为什么不能呢？“彼人也，我亦人也”，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不论高峰多么险峻，总会给奋斗不息的人留下一条攀登之路。从今天开始，要消除对英语的畏难情绪。

1981年11月4日星期三雨
放学已经很长时间了，食堂仍未敲开饭铃，大家正在寝室等待，忽然电灯灭了。原先灯火辉煌的校园，一霎间变得漆黑一片，毫无生机，同学们牢骚一片。

1981年11月5日星期四雨
教室里，两个女生正在吵架，我听不清楚吵的是什么，只能看见旁边围观的同学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眼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灵活，就像眼睛里不是一双眼珠，而是两汪清水，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这个同学趴在那个同学耳边说些什么，那个同学对这个同学打打手势，传递着幸灾乐祸的目光，然后，捂住嘴笑。好像别人吵架特地给她们开心取乐的，无人给他们调解，也无人过问。大家都做旁观者，以别人的烦恼作为自己的快乐。这就是80年代的青年女性吗？

1981年11月6日星期五阴
今天晚上，不知什么原因，变电所全路停电。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四面八方那些闪耀的点点灯光。我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回到教室里等待我的依然是黑暗，连床也看不见。如果谁不理解黑暗之中生活得痛苦，那不妨去体验一下。黑暗的痛苦我是尝够了。我在今年九月上旬曾写过一首题为《乞求》的诗，其中最后两句是：造物主啊，给我一点光明吧，哪怕是一根火柴，一支蜡烛。

1981年11月7日星期六少云
我骑着自行车，飞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朦胧的月光，照在坎坷的乡间小路上，给路上的坑洼里留下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一层薄薄的浮云平铺在本来蓝瓦瓦的天空，这使原来皎洁的月光变得昏暗阴郁，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自行车发出的单调的声音，使我感到从来没有的单调和寂寞……

1981年11月8日星期日晴
今天在学习上一无所获，在劳动上硕果累累！

1981年11月9日星期一晴
太阳慢慢地落入地平线。随着太阳的消失，我越来越感觉到寒冷，后来竟达到了彻心透骨的地步。太阳高挂的时候体现不出来，我这是才深深地感觉到太阳的珍贵。

1981年11月10日星期二晴
早晨，我正在教室晨读，糊里糊涂不知怎么搞的忽然跑到了办公室里。有一个老师严肃地把我期中考试的成绩给我看。这个老师我不人认识，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只感到他平易近人。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我名字下的大零圈。老师一连串地质问我：考的这样差，你有何感想？你来到学校是干什么的？谁供你来这里上学？你何以对父母、对良心？你打算怎么办？老师的质问像暴风骤雨朝我头上倾泻，我的心像乱箭扎的一样剧痛。面对师长威严的目光，面对自己差得可怜的成绩，我无言以对，张口结舌。也许是悔恨，也许是羞耻，也许是委屈，眼泪不知觉地流出来……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起床铃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刚才原来是一场梦。期中考试尚未开始，这场梦显然是一个不好的兆头。我感到恐惧！

1981年11月11日星期三晴
急促的铃声催促着同学们，大家不得不把卷子交到老师手里。于是，教室出现了开学以来从未有过的混乱。大家争论着，叫嚷着，三个一堆，五个一伙，他提出一个问题，你跟着附和一声，我又提出反对意见。这个问题尚未解决，一位同学又提出别的问题，于是大家注意力又转移到那个问题上，又争论不休……

1981年11月12日星期四晴
我的理科成绩实在需要更快地提高，但是，虽然我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地努力，理科成绩进展缓慢。由于我的理科成绩在班里不突出，许多老师都看不起我，这也是对我的全部评价。这种蔑视和看不起已从某些老师的语言和行动中表现出来。我愤慨，我不满，我懊悔。俗话说：人有脸，树有皮，不争名也要争口气。我该怎么办？

1981年11月13日星期五晴
有感于英语考试
始学英语几何哉？
今仍不识ABC。
愚蠢至极何以怨？
千思万想恨自己。

1981年11月14日星期六

写在数学分数前
89分挂朱红
两月努力又何求
牢骚满腹何处发
且看天天买煤油

1981年11月15日星期日晴
电影《花枝俏》生动描写边防军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史实。观后，我被战士们那种无畏的牺牲精神感染了。最使我激动的是战场上那激烈的场面。你看，黄永亮怀抱冲锋枪在敌人背后打响了，他左冲右突，纵横驰奔，烈火鲜血遍布疆场。勇士们用鲜血和生命作代价，换取每一寸土地，每一个暗堡。最终，他们胜利了。这使我情不自禁想起自己。这次其中开始成绩不好，使我对学习产生畏难情绪，觉得犹如万丈高峰，难以逾越。看了电影，我不禁扪心自问：难道攻克一道数学难题比炸毁敌人暗堡还难吗？我必须像战场上的勇士那样，用鲜血和生命作代价去攻克学习上的道道难关。

1981年11月16日星期一少云
强大的西北风带着零度的严寒，席卷着满地落叶。窗户上的塑料纸被刮得砰砰作响。坐在教室听风声，就像巨大的瀑布发出的声音，要不是从刮烂的塑料纸缝里能看到外面的树枝，我还以为教室正飘荡在苍茫的高空。

1981年11月17日星期二晴
《花开花落》这部电影以青年人的爱情为主线，描写了四人帮时期大搞阶级斗争扩大化，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的苦恼，塑造了罗小珊这个农村青年的形象，具有鲜明的代表意义。一个朴实、忠厚、勤劳、健壮的青年人，仅仅因为没见过面的父亲的历史问题而找不到对象，而被别人嘲弄和蔑视，这正如书记女儿秀云说的那样：这是不公平的。我对罗小珊的遭遇给予深深地同情。所以，当银幕上出现他和秀云相爱的镜头时，我感到欣慰。
电影中的孤独青年有了伴侣，有了家庭。然而，现实中还有多少罗小珊啊，他们的痛苦和辛酸谁去理解和分担呢？

1981年11月18日星期三晴
今天接到上海青年报的来信，我参加81年华东六省一市中学生作文比赛的作文落选了。虽然我很沮丧，但是我还要继续前行。不是有人说吗：失败的启示对善思者来说，既是严防旧错重犯的盾，又是获得进步成功的矛。

1981年11月19日星期四阴
凌晨，凛冽的西北风不停地吹，我钻出被窝到外面上厕所，发现学校写通知的黑板前有个人端着灯写着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校长。由于天气寒冷，我顾不得看仔细，慌忙跑回屋缩进被窝。但我心里翻腾起来，我想，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要吃苦。不知道的会以为，像郭校长这样的一校之长，身居要职，一定很舒服。但人们哪里知道，当他们还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的时候，他们认为那个日子过得很舒服的人，已经冒着寒冷开始工作了。

1981年11月20日星期五晴
天空薄云飘摇，远远近近的景物都在茫茫的薄雾中模糊不清东方一轮淡黄色的太阳悬在空中。由于雾的缘故，这个球一样的东西叫人看来似有若无，渺渺苍苍，如果不仔细辨认，我还以为是庆祝节日的彩球呢。

1981年11月21日星期六晴
一个星期没回家了，今天中午回到家。母亲忙着做饭，说我在学校吃得差，做了许多菜。当我坐在饭桌前，看着满桌饭菜时，我的眼睛模糊了。我竭力掩饰不让眼泪出来，但还是没有作用。我只得找到脸盆，用水洗去脸上的泪痕。我吃了两个馍，一碗米饭。可是，母亲仍嫌我吃得少，惋惜地一脸说几遍：这孩子，咋吃那一点。

1981年11月22日星期日晴
家里正在准备盖房子，所以回到家有许多活要干。但是我的心情是愉快的。我在学校呆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消费者，今天能为家庭富强贡献点力量，心里是舒服的。

1981年11月23日星期一阴
今天下午，郭校长召开学生会干部会议，要我尽快把黑板报办起来。说实在的，我不想做这个事，因为它会占去我的时间，这对参加决定命运和前途的高考毫无益处。但是，既然是学生会的人就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而且，校长的希望是不能辜负的。

1981年11月24日星期二阴
急促的起床铃声告诉我是起床的时候了。然而，今天停电，起床也无用，还不如睡在被窝里养养精神。我的这个观点，寝室的同学全体表示赞成。所以，知道学校里来了好多同学，我们仍没有起床。就在这时，门被人踢开，一道强烈的手电光照进来。原来是校长来了。他大声呵斥我们。同学们这时候都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灵敏，慌忙从床上跳起来，胡乱穿上衣服，不声不响溜出门去。这时，早操铃声响起来了……

1981年11月25日星期三阴
今天学校举行隆重的授奖大会，大力表彰期中考试的优胜者。其声势大概不会低于这次第三届世界杯女子排球赛授奖仪式。参加这次大会的同学，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态，有的喜悦，有的惭愧，有的懊丧，有的嫉妒，有的则完全是看客心态。

1981年11月26日星期四阴
今天张老师给我们读了一篇题为《做生活的强者》的报道，介绍1981年全省数学竞赛第七名江涛刻苦学习的事迹。作为一个十几岁的中学生，突然在意外的事故中失去双手，这个打击是沉重的，很容易使人消沉叹息苦闷彷徨。然而江涛却以顽强的意志和毅力，勇敢地向生活挑战，奋勉自励，勤恳攻读。这是我不由得想起自己。虽然，我的生活条件和别的同学相比有天壤之别，但这和江涛相比，和一个残疾人相比，难道不是大幸吗？但是，我对生活的态度是愚蠢的。我经常怨天尤人，抱怨生活对自己不公，情绪经常是消沉的。我的最大缺点就是不能持之以恒，长此以往，定将一事无成，不过是披一张人皮在世上走一趟，消耗些粮食，积存些粪肥罢了。张老师最后念道：亲爱的读者，一个残疾人尚能如此，那么，我们这些健康人又将怎么办呢？

1981年11月27日星期五晴
下课铃声告诉我，晚自习结束了。我和往常一样朝衣袋里掏钥匙，准备锁门。可是，钥匙不见了。问遍所有同学，都说不知道。可是，当我失望地回到寝室，却意外的发现了它。

1981年11月28日星期六晴
今天我出了第一期黑板报，花了一下午时间。平时感觉不出来，自己的知识和本领很不够，包括文学、美术、板书等等。

1981年11月29日星期日阴
今天眼睛疼痛肿胀，根本睁不开，什么也不能看。

1981年11月30日星期一阴
今天到医院看眼睛。医生说这种病最讨厌了，换上这种病长期不能痊愈。我恐慌，几个月治不好，我怎么学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