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长篇小说】阴谋（43—44）

　　（43）

　　刘水成老赵和小娥又回到厂房里，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刘水成打算先去银行把钱取出来，老赵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刘水成能把剩余的工钱全部结算。反正是夜长梦多，钱放在自己口袋才放心，老赵心里清楚，谁说谁讲信用他才不信呢。人讲信用是有前提的，要是这个人破产了，他哪里还给你讲信用？所以，老赵心中有数，就像挤牙膏，能多挤出来点更好。
　　 “刘哥呀，中午去哪里吃？你看这天气又不好，不如就近吧。”
　　 “中呀，那就不跑远路了。再说了，小娥妹子请客，吃啥都香啊。哈哈，是不是妹子？”刘水成回答完老赵的话，又扭头对着小娥说道。
　　 “看刘哥说的，太外气了，都是自家姊妹，谁掏钱不一样。俺请客不也是一个厨师做的饭，还不是一个味儿？真是的，刘哥真会抬举俺。”小娥拿眼一瞅刘水成，这下不当要紧，她脸上猛然发烧起来，心中砰砰直跳。原来刘水成看她的眼光火辣辣的，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小娥咋会不心中发慌呢？
　　 “妹子呀，说得好，俺先去银行，恁俩一会安置好就去吧，咱就在银行旁边的酒店吧，俺也省事了不是？”刘水成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慌忙移开自己的眼光，也太失态了，跟个饿狼似的，多不好意思。刘水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真的担心小娥看不起自己，她也许会防范着自己，也许会讨厌自己，都是自己心太急惹的祸。
　　 “那就这样说吧，刘哥，恁先行一步，俺俩随后就到。再说了，我一会看看干得怎么样了，给民工们安置一下，不会耽误事儿的。”
　　 “对了，刘哥，给你找把伞吧，这外边不是下着雨的嘛。”老赵这是客套话，明明没什么问题，他只是出于礼貌才这样说的。
　　 刘水成当然不会在意，外边下着小雨不假，都是农村出身，这点小雨怕什么？又不是琉璃咯嘣，谁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小雨能吓着人？
　　 “刘哥，我这里有把伞，不嫌脏，不嫌破就行。俗说话小雨湿衣裳，你还是拿上吧。”小娥这番话看似平常，却让刘水成倍加感激，多善良，多温柔，多体贴的好女人啊，刘水成心中暖烘烘的，就差点跟小娥作揖，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不用了妹子，恁俩可快点啊，俺在那里等您俩。”刘水成说罢此话，就匆匆走出了厂房，消失在蒙蒙的细雨中。他头也不回，脚步稳健快捷，看他的背影就能感觉出刘水成轻松惬意的心情。
　　 老赵和小娥望着刘水成的背影，他们俩相视一笑，心领神会。他们望着刘水成的身影走出了厂子院门，才各自回屋，老赵又坐回他的铺上，小娥收拾归拢着案板上的东西。看来，小娥中午真的不打算做饭了，该盖的盖了起来，不用的东西就放在不碍事的地方。小娥手脚利落，动作敏捷，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老赵的脸上充满了幸福欣慰的笑意。
　　 “小娥，别忙了，一会你跟我去，可一定要把你的看家本领给我拿出来，别跟他客气，好好让主家领教领教你的厉害。”
　　 小娥边忙边笑着说，“看老板说的，俺有啥看家本领？”她的笑容很是迷人，说起话来更是莺声燕语，让人心旌摇荡，“还不都是你们夸的？俺可不行。”
　　 老赵坐在铺上，盘着个腿，又抽上了闷烟。他低垂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小娥发现了，但是她猜不透，到底老赵为啥闷闷不乐，小娥还真的搞不懂。
　　 “老板，这是咋啦？主家不是去银行给你拿钱了吗，你还担心个啥？”
　　 “你不知道啊小娥，恁哥心中发虚，惶惶不安啊。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这局势，咱们还能干下去吗？你看看，上面三天两头来人，不是推院墙，就是绞电线，不是拉东西，就是要停工。你看看，这活不好干了，万一真的干不成了，咱不是太窝工了？我正在寻思呢，是不是及早下手，咱得早点找出路不是？你是吃饱了不想那么多，俺可不行，这么多人跟着俺，总不能让大家伙没饭吃吧。”
　　 老赵此番话真的是发自肺腑，小娥听着听着也被感染了，只有频频点头。小娥也不再忙了，干脆就坐在老赵对面的一个小木凳上，她陪着老赵促膝而谈。小娥看出来老赵是为大家好，是为大家伙操心，为大家伙发愁，她不陪着老板，于心不忍啊。
　　 “也是啊，俺也看出来了，这样终归不是个办法，咱得另做打算，早做安排。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谁出来也不是游山玩水的，出来就是为了挣俩钱，可要是到了年关，大家两手空空而回，往后再想带人出来就太难了。哎，到底该咋办呢？”
　　 小娥是个女人，连老赵这大老爷们儿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小娥当然也是毫无办法，她只有陪着老赵傻傻发呆，只有拿好话安慰着老赵。小娥能做的只有这些，尽管如此，老赵已是感激不尽了。毕竟小娥善解人意，知道心疼人，这就足够了。
　　 老赵寻思良久，还是没有好的举措，所以他的脸上愁云密布，一副心事重重的愁态。小娥看在眼里，疼在心间，毕竟老赵是自己的领导，不能替领导分忧解难，这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无能的具体体现。小娥感到很惭愧，很内疚，看着老赵忧心忡忡的样子，自己却无能为力，她怎么能安心呢？
　　 “老板呀，要真的不行的话，咱就找民房盖。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儿？这地里不让盖房了，他们这儿的人富，不缺钱，他们总不会把钱存到银行里吃利息吧。这儿不让盖，家里的宅基地总不能不让盖房子吧，到时候，咱只要找个懂下钢筋的，还不是一样挣钱？”
　　 小娥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问题，真的是一句话提醒梦中人。老赵被小娥的这句话深深打动了，是啊，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不行那里行，这条路行不通就换换路子。看来这女人还真管用，她的脑子就是活络，老赵豁然开朗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老赵清楚，现在的大王庄附近在老宅子上重新起房子的，底层全都是框架结构，自己的这班人马懂这个的没有。要想接这样的工程，没有这样的人才是绝对不行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在这里要想承揽建筑工程，不懂行那是门都没有。
　　 不过呢，这也不是啥难事，只要竖起招兵旗，就不怕没有吃粮人。老赵稳住神儿，也就不再惶惶不安了，总归是有点眉目，前途一片光明，老赵的心情自然也就舒朗了许多。也是，人不能心事太重的，心事太重，心情就不会好，心情不好，自然身体就不会好。老赵想到这里，觉得这一切应该归功于小娥，是她一语道破天机，让老赵重新点亮了一盏黑夜里的明灯。
　　“小娥啊，你真是聪明，谢谢你了妹子。”老赵这可不是客气话，完全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他眼睛一亮，猛地扔掉烟蒂，搓着双手，像是在摩拳擦掌，像是在欢欣鼓舞。老赵的心情就如雨霁的彩虹，灿烂而明媚，他怎么会不深深感激小娥？
　　 “老板，看你净说外气话，咱们是一家人啊，你没有出路，我们大家都没有出路。你挣不到钱，拿啥给我们发工资？总不能回家卖老婆孩子吧，总不会回家卖粮食吧，谁都知道，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只要你挣到了钱，你老板发了，俺们大家伙才会有出路。”
　　 小娥并没有啥学问，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动人心扉，这就是老赵的真实感受，绝无夸大其辞。老赵觉得小娥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女人，她做这个真的是太屈才。老赵想到这里，心里更是后悔不已，自责与愧疚排山倒海般向他压来，使他喘不过气来。
　　 是啊，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小娥的特长，为什么把这样的人才深深埋没？这都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有眼无珠，是自己太过愚昧，幸好，终于被自己发现了，既然发现了人才，就应该好好利用，好好开发她的智慧。
　　 “小娥啊，今天我掏钱，你请客。走，妹子。”老赵下了决心，这次决不能让小娥破费，她挣个钱不容易的，毕竟出门在外的，还是个女人，哪有让女人掏钱请客的道理？
　　 “看你说的，说好了是俺请客的，怎能让你破费？”小娥回过神儿来，她清楚了老赵此话的用意。但是，事先说好的，这样做不太好的，小娥觉得不好意思了。
　　 “走走，妹子，啥呀，俺是恁哥，就别争了，就这样说了。”老赵口气坚决，不容分说。
　　 小娥被老赵催促着，她觉得老赵太性急，事情还没有安置好呢，慌个啥劲儿？工人还没有下班，再说了，老赵还没有跟民工们交代呢。
　　 “老板，不急，你先去把工人安置好再说吧。”小娥提醒着老赵，老赵恍然大悟，原来小娥一走，工人吃啥呢，哈哈，看这记性？老赵一拍自己的脑壳，大笑起来。
　　 “好，好，哈哈，看俺这记性，你等着妹子。”
　　 老赵说完就到另一排厂房去安置正在干活的工人，他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地走着，很是精神。小娥看着自己的老板心情轻松而舒畅，自己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44）

　　 小娥和老赵顺着大王庄向银行走去，说是银行，其实就是乡村的“信用社”，刘水成跟她们说好的就在银行旁边的酒店等着，他们这是要去跟刘水成会和。要去银行，必须通过大王庄，这是必经之路，小娥和老赵俩人边说边走着路。
　　 小雨仍挥洒不停，淅淅沥沥，这阵儿比原先要下得大点了，幸亏小娥早有准备，她撑开雨伞，想让老赵也借借光。老赵不好意思，毕竟要经过大王庄，熟人是避免不了的，他担心别人说闲话，再说了，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这小雨不碍事的。
　　 “来吧，趁趁吧，看来这雨要下大了，别把衣裳淋湿了。现在的气候，搞不好会感冒的。”小娥关心地劝着老赵，老赵自是感激，却仍然坚持己见，不肯和小娥同打一把伞。
　　 “不用了，不用了，这小雨不碍事的，路又不远，马上就到了。”好说歹说，老赵就是不赏脸，他很注意这方面的影响。
　　 顺着大王庄新修的水泥路，他们两个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信用社”旁边的酒店，这家酒店算是一般的酒店，说是酒店，不外乎就是在乡村里属于稍微“高档”一点的饭店而已。并非是什么上档次的酒店，不过相对来说，在这种环境下这家酒店还是算是比较正规，规模也算是比较大点的饭店了。这三里五村的，但凡有个啥事，一般都会在这里订座的，生意还算不错，环境也说得过去。要不，他们怎么会把酒宴安排在这里？
　　 老赵不好意思进“信用社”一探究竟，要是让刘水成看到了，跟不相信他似的，不好意思不是？老赵思维缜密，考虑周全，他觉得还是跟他打个电话比较合适，他担心刘水成多心，搞出了误会总归是不妥的。老赵就躲在酒店的屋檐下，跟刘水成打起了电话。这时，这家“好再来食府”已经上了不少的客人，酒店门口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因为今天天气不好，闲人多，俗话说，农村有三闲，四季之中冬天最闲，每年之中过年最闲，农忙之时雨天最闲。正是这样，越说天气不好，酒店的生意就越好，这就是农村生意的特点。老赵担心要是再晚会儿，恐怕就没有合适的位置了，所以，他打电话催促着刘水成，让他抓紧时间，赶快过来。
　　 刘水成也是心急如焚，可是没有办法，总得把该办的事情先办了再说，不过呢，他交代老赵和小娥先进酒店，找个好位置再说，他马上就结束，立马就赶过来，让他俩不要着急。
　　 既然刘水成这样说了，小娥和老赵就自作主张，找了个包间，先坐下等候着刘水成。虽说今天不会让刘水成破费，虽说是老赵今天心甘情愿想做东，但是，刘水成毕竟是主角，他不到位，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他是今天的主角，老赵和小娥只是个配角的身份。服务员催了几次，老赵和小娥都不敢轻易做主，想吃啥那得等到时候，刘水成不就位，他俩说啥都不会轻举妄动的。
　　 没点菜，服务员也少不了给他们倒茶，这可是规矩。他们俩人只能看看菜谱，主角没到呢，好戏怎能开场？服务员催促他俩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今天的生意特别好，要是一会赶到一块儿了，她担心会耽误事不是？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老赵和小娥都能理解。正在俩人无所事事的时候，刘水成进来了，他满脸笑容，精神头十足，看来是一帆风顺，钱拿到了手。
　　 “快点点菜吧，刘哥呀，你不来谁也不敢点菜，今天你可是主角。”小娥在一旁催促着刘水成，她看着刘水成满脸带笑，就猜出了刘水成一定是马到成功了。
　　 刘水成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他紧挨着小娥就此落座，小娥这般说着话，使他有点不好意思了。从刘水成的脸上看，他今天倒显得有点腼腆，有点局促，神态很不自然。
　　 “总算是取出来了，不知咋回事，存钱的，取钱的咋会这么多？看来如今的人们跟以往不一样啊，都有钱了啊。这不，刚刚才拿到手。”刘水成跟他们俩解释着，像是表白着自己的功劳。
　　 “刘哥辛苦了，辛苦了啊，来，妹子给你倒杯茶，先解解渴吧。不过呢，今天你可得多喝点酒，算是对你的奖励吧，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来来，刘哥，先喝口茶吧。”小娥比服务员还热情周到，比服务员更专业，她站起身来，给刘水成斟满了一杯茶。
　　 老赵关心的不是刘水成口渴与否，他关心的是刘水成到底取了多少钱，这才是老赵的真实目的。他看着小娥替自己热情地款待着刘水成，心里很是感激，觉得小娥简直成了自己“公关部”的经理了，只可惜自己的庙太小，小娥太屈才。
　　 “刘哥呀，今天你是功臣，快点点菜吧。”老赵把菜谱往刘水成面前推了推，催促着他快点进入正题。这只是前奏，老赵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小娥心里清楚。
　　 “俺可是等不及了刘哥，早就饿了，你看着喜欢吃啥，快点点吧。”
　　 老赵和小娥唱着双簧，他们俩配合得相当默契。刘水成一看盛情难却，只好把菜谱拿在手里，可是刘水成清楚自己的半斤八两，他识字不多，这不是出洋相吗？还是顺其自然吧，自己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让自己点菜，能点出啥花样？
　　 刘水成看了一番之后，也没点啥菜，就把菜谱往桌子上一撂，又推给了老赵。他不是不想点，他也想了，万一自己点的菜太贵的话，不是“宰”人家嘛，可是不点好的吧，又显不出自己的水平，这真是让人左右为难的事儿啊。刘水成执意不点，这样推来推去的，搞得都不好意思了。
　　 小娥一看这样不成，就自告奋勇地挺身而出，她拿起菜谱顺手点了六个菜，三热三凉，三荤三素，点完之后，又客气地询问着他俩：“怎么样，大家看看这样成吗？要是不够的话，一会再上？”
　　 老赵和刘水成一看小娥做主了，女士优先，谁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他们只有点头同意。
　　 “这样吧刘哥，一会我陪你俩喝点白酒吧。不过呢，喝酒之前先说事儿，别一会喝多，啥事都忘了，不是耽误事嘛。”小娥相当聪明，她这话就是催促刘水成赶快给老赵算账呢。老赵心里清楚，他感激地望着小娥，心里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刘水成既然把钱取出来了，就一定要算账的，只是刚开忙乎着点菜的事情，差点把正事儿给耽误了。他想想小娥的话挺有道理，那就只好遵从了，再说了，万一喝醉了，自己把取出来的钱给搞丢了岂不可惜？还是小娥想得周全，刘水成也充满了感激之情，忍不住多看了小娥一眼，千恩万谢尽在不言中。
　　 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千丝万缕。刘水成和老赵两个男人都为小娥这女人的机智与心细而折服，他们两个对小娥无不是满心喜欢，心存感激。
　　 “那好吧，还是先算账后喝酒，这样两不误事，想咋喝就咋喝，哪怕是喝得天昏地暗都没事。”
　　 “先让上菜吧，咱哥俩算账，这账太好算了，一会就成。”老赵一看刘水成对算账并无异议，心里踏实了许多，先把钱装进自己口袋再说，心意已决，他马上随声附和着。
　　 不大一会儿，他们就算好了帐，刘水成付给老赵七千八，针对整个工程来说，刘水成所欠老赵的就所剩无几了。老赵很是满意，高兴地恨不得唱出声来，他一直担心的事情总算圆满解决了，他怎能不感谢小饿呢？这功劳属于小娥的，绝对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