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长篇小说】阴谋（29—30）

　　（29）
　　
　　刘辉今天是抱着个人目的，并不是完全为了兄弟情深，才邀请李天一的。对于这点，刘辉自己也并不否认，只是不找个好借口，这话说出来就有滋味了。这就是刘辉城府颇深的缘故，这点像他爹，一点不假，血统的关系，难以更改的秉性。
　　打铁要趁热，趁乱好打劫，干什么都要看火候，早一点不行，晚一点还不行，拿捏不准就是失误。刘辉心中有数，为了保住自家的厂房，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这可是关键性的问题，容不得半点的粗心大意，容不得丝毫的侥幸心理，不管那么多了，这次豁出去了。这就是刘辉眼下真实的心理写照，没有丝毫的渲染与夸大，但是对于李天一来说，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刘辉不说出口，他是绝对不会先提这个问题的，这就是一场特殊的“较量”。
　　“大哥，我也不称呼你大队长了，你别见怪大哥，今天咱弟兄俩一定要喝得痛快啊。”
　　“看你说的，都是自家弟兄，客气个啥，又不是在单位，该咋称呼就咋称呼。你叫我大哥，我高兴，你要是还称呼我大队长，我不生气才怪呢。这不是寒碜你大哥吗？咱们俩谁跟谁啊，狗皮袜子没反正，要是认真了，就不是自家弟兄了，生分了不是？”
　　“是啊大哥，咱们是比亲弟兄还亲的弟兄，怎么会见外呢。哎，大哥，今天你开着车，你就少喝点，注意安全，还是让你老弟替你多喝点吧。”
　　刘辉抓住时机，大献殷勤，单从说话看着像是醉意渐现，其实这是刘辉的迂回战术，是一种假象。他真的是海量，喝酒老熟醉，喝半斤是这样，喝一斤还是这样，一般人很难猜测出他到底能喝多少，这就是刘辉的看家本领，不服气不行。
　　李天一开着车不假，但是就这么点小酒，要想撂翻他，绝对是不太可能的。再说了，李天一有个别人不知道的本领，也算是个特长吧，他不管喝得有多么醉，都能正常把车子开回来，哪怕是回来之后，躺在床上一醉不起，在路上他总能强忍着，就跟没事人一样，从来没有出过差错的。
　　“看老弟说的，太外气了吧，我是你大哥，怎么好意思让你替我喝酒呢。你要是能喝，就多喝点，要是不想喝，那就别喝了。咱们兄弟谁跟谁啊，不用客套，不用虚伪，真诚相待，两肋插刀，那才是亲兄弟所为呢，是不是辉弟？”
　　“大哥，是兄弟不会说话，兄弟甘愿自罚一杯。”刘辉装作无比痛悔的样子，自己照自己的脸上给了一巴掌，感动得只想掉眼泪，他眨巴着眼睛，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这是干啥呢，这是干啥呢，又没有外人，别这样，让你大哥看着心疼不是？少喝点吧，别喝醉了，要是喝醉了，弟妹见了我非怪我不可。”李天一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刘辉，他看着是一副关心的样子，其实心里也在盘算着他的小九九。他可不是一般人，啥场面没见过，像刘辉这“雕虫小技”，岂能躲过李天一的“火眼金睛”？
　　“大哥，你对俺真好，小弟算是交对人了，没有白活一场。恁兄弟没有喝多，放心吧大哥，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哥俩算是志趣相投，心有灵犀。这可能就是缘分吧，俺相信命。大哥，来，为了老弟能结识你这样的大哥，咱哥俩碰一个咋样？”
　　刘辉有点醉意朦胧，他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给人的感觉就是舌头短了许多，僵硬了许多。其实刘辉就是这样，只要喝得七八成了，就会出现这样的状态，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智与思维。要是不明底细的人，一定会误认为刘辉喝得快要“上路”了，其实不然，就是再来半斤他还是这球样。
　　“老弟，今天是咋的了？心情不好吗？还是发挥得不够好啊？”李天一开始套取刘辉的真心话了，他了解刘辉，在没有心事的情况下，他一般不会这样的，肯定是有难言之隐，而且他清楚一定是刘辉有难以启齿的事情求他。
　　李天一能猜出来刘辉的真实目的，但是他故意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要是从自己口里说出来一定会变味的，还是让他刘辉自己说出来比较好。要不怎么说李天一是大队长，而刘辉是小队长呢，这就是本事的差异，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真是一点不假。
　　“大哥啊，俺爹不听话，非得跟别人学，如今已经投进了不少资金，这要是真的被强制拆除了，岂不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嘛。”
　　刘辉痛心疾首，一副无奈的样子。李天一看在眼里，心中其实早已考虑到这就是刘辉的真实用意。他如今目的达成，再也没有必要故弄玄虚，充憨装傻，只有接上话茬，因势利导了。
　　“放心吧老弟，没那么简单。不要说你四姨夫是书记了，即便他什么都不是，有咱弟兄俩在呢，还能让老爷子白白吃亏不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扒谁家的房，也不能扒咱家的房不是？咱俩只要齐心协力，办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小菜一碟？”
　　李天一这次可能是考虑问题简单了，也可能是故意卖乖，他心说，自己无非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之所以敢这样夸下海口，那是因为他耍着一头滑呢。李天一心说，即使有天大的事，不是有刘辉他姨夫这棵大树的嘛。常言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自己即便是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到时候不是白白落了个人情？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老弟，是你想多了。不要说没事了，即便是真的有事了，有郭书记给你家罩着，谁不给郭书记几分薄面？天塌了有地顶着呢，别瞎操心了，咱郭书记比你还操心呢。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喝酒老弟，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这简直就是杞人忧天，胡思乱想。没事找事呢不是？嗐，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滩头自然直，还是喝酒吧。”
　　李天一给刘辉吃了定心丸，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早已是成竹在胸，铁板钉钉。因为李天一坚信郭书记的能力，他觉得这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当如此大惊小怪，不值当如此兴师动众的。在李天一眼里，他觉得没有郭书记摆不平的事体，也没有郭书记过不去的坎儿。只要有郭书记在，自己即便是跟刘辉拍了胸脯，打了保票，给刘辉吃了定心丸，有此好事，不干才是真的傻子呢。李天一越想越得意，脸上忍不住“阳光灿烂”起来。
　　“话是这样说，但是，你做大哥的，也得操操心啊。大哥，我不好意思直接找俺姨夫，你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得给我多留点心，有个啥风吹草动的，一定得及时告诉俺啊。小心没大错，这话不假，看来这次行动上边是要动真格的了，还是上个双保险，有俺姨夫在，还有大哥从中帮忙，俺也就放心了。”
　　刘辉的目的不外乎就是这些，同时李天一终于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刘辉感激不尽，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反正都是好听的，李天一自是白白捡了个便宜，他觉得自己不用操心，其结果还是一样的，那就是刘辉老爸的厂房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杞人忧天，多此一举了。
　　“老弟放心，还是那句话，你就踏踏实实，安安心心好好工作吧，不是有你老哥的嘛，不会出事的。”
　　“小弟先谢过大哥了，来，小弟敬你一杯。”
　　刘辉端起酒杯，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静候着跟李天一碰杯呢。
　　
　　（30）
　　
　　最近一段时间，刘援朝心里就如怀揣二十五只兔子------百爪挠心，真的是茶食不思，寝食难安。自己紧随大家的脚步，并没有错啊，可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的危机，这难道就是命运的安排吗？他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走背字，难道是时运不济，干啥啥不成吗？
　　近段时间里，并不是刘援朝一个人心里忐忑不安，而是整个朝阳乡所有违法占地户的心理写照，谁不是提心吊胆，整日里如坐针毡？刘援朝心里惶惶不安，总的来说，他毕竟还是有靠山的，总比毫无一点关系的人日子好过。
　　就拿刘水成来说，他可是毫无根基，毫无靠山的。他就凭着自己有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才资金雄厚，底气十足的，要说这底气只不过是资金方面的，而对于权力这方面来说，他真的是没有丝毫的把握与底气。自己三个闺女都嫁了好人家不假，可是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对于自己的事情只能是望洋兴叹，爱莫能助。刘水成理解自己的亲家，他们已经尽力了，还能让他们怎么样，不外乎尽心尽力而已，他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最近一段时间，上级查得很紧，这可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口头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可是只有虚的，不来真格的，大家以为是搞宣传呢，并没有放在心里，土地所也好，执法队也罢，该说随便说，该建仍是见缝插针，没有停止。这就是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管上级怎么苦口婆心地解释，大家仍是不能理解，这就是不同的立场有不同的观点，这就是一个规律，千载不变的事实。
　　摸不透政府的真实意图，谁不是惶惶不可终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出个好和歹，谁的心理承受能力能够达到如此的境地？这可不是吹牛皮的，这是要真本事的，靠糊弄人是绝对不行的。刘援朝坐不住并无夸张，刘水成坐不住更是人之常情，平日里并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两个人，如今却无形之中走到了一起，这可能就是上帝的安排吧。
　　别看刘水成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像是个马大哈，其实心里相当有数，看问题也透彻。他知道刘援朝的关系，以往并不怎么来往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这虽说是刘水成主动的结果，但是作为刘援朝来说，并不是有着百分之百的把握，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已经使他的精神几近崩溃，这就是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所不同，因人而异，纯属正常。
　　刘援朝的厂房停工了，刘水成和他是近邻，却依然我行我素，就像解放前的游击战争，上级来查了，就停一会，上级的人离开了，就马上接着干。这就是游击战术，谁也拿他没有办法，但是刘水成心中没谱啊，这总不是个办法，天天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似的，让人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日子难熬。
　　为了摸清虚实，刘水成只能屈尊要找刘援朝探听详情，人就是这样，为了利益，可以不顾脸面和尊严的，刘水成就是典型的例子。要是在平时，他根本不会把刘援朝放在眼里，总觉得自己比刘援朝有“秉气”，他不屑与刘援朝为伍。
　　但是今天就不同了，他想保住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只能给刘援朝低头，违心地跟他套近乎，不外乎是为了“曲线救国”。这就是刘水成给自己找的台阶，要不怎么来说服自己让刘水成不计前嫌，跟刘援朝同流合污呢。这可是有点委屈了刘水成，他总觉得刘援朝不够爷们儿，跟他在一起简直有点辱没了自己，如今只能这样了，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刘水成很少跟刘援朝套近乎的，但是为了达到目的，他只能强迫自己，违心地跟刘援朝献殷勤。常言说无利不起早，看来一点不假，刘水成为了一己私利，摒弃了自己的尊严与信念，不得不违心地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找了个机会，专门找刘援朝喝酒去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来真是所言不虚。今天夜里，刘水成买了几个菜，顺便带上自己闺女送给自己的好酒，专程来刘援朝家跟刘援朝喝酒呢。要说喝酒也不为过，只不过刘水成自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私人目的，他是想探听点真实消息，以便安慰自己空虚的心灵。
　　早了不是，晚了也不是。早了怕别人看到，这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晚了又担心刘援朝睡下，深更半夜的去叫门，惊扰了街坊四邻，也是不好看的。刘水成思前想后，从家里带上酒，在小酒馆买了几个凉菜，用塑料袋子兜着，也就是八点钟左右的光景，刘水成来到了刘援朝家的门口。
　　刘水成在正街买了下酒菜，因为大王庄的小街道没有装路灯，这样走起路来方便，免得熟人碰到尴尬。毕竟这还是刘水成第一次买酒买菜去找刘援朝，万一被被人看到了，岂不是让别人说自己是个“势利小人”吗？刘水成考虑得相当周到，所以他走路专找黑暗的路线，这就是刘水成的特长。他可不怕什么鬼呀神的，还是那句话，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神之说，都是自己吓自己。哪里不敢走？他才不信呢，他跟刘援朝大不一样，傻胆大，刘水成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越是天黑路道不好走，他越是不在乎，这就是刘水成的特点。
　　大王庄的南街一片沉寂，要是跟正街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正街里灯火通明，霓虹闪烁，行人如织。南街却异常冷清，即使有个行人也是大王庄的本地人，住房户几乎是绝无仅有，这要是跟正街比，真的就不像是一个村的，差别太大了。
　　刘水成看到这些，心中未免洋洋自得起来，是啊，同是一个村的，差异却这么大。这咋不叫人眼红呢，住在正街的和住在背街道的人相比，简直就是不可同日而语。正街的门面房每平米出租的价格已经达到三十甚至是四十元了，而背街道的不要说出租了，就是白让人用，有谁情愿来呢？正街的房子那是供不应求，只要有空房子，要不了几天便会被人“抢”了去，而背街道的却无人问津，这真是自己时运好啊，刘水成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心花怒放。
　　刘援朝就没有这个福气，刘水成心中暗喜，但是一想到眼下的事情，就难免让刘水成忧心忡忡了。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要不是自己三个闺女帮衬自己，自己凭什么吃香的喝辣的，还盖厂房呢，做梦去吧，这都是三个闺女给自己凑起来的，万一出个啥好和歹，自己倒没什么，毕竟看开了，就怕妞她娘吃不消，想不开啊。
　　刘水成想想开心事，再想想烦心事，觉得仍是难以放下包袱，轻松起来，毕竟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排气量，没有那开阔的胸襟，说话容易办事难，看来一点不假。这火炭没有搁在谁的身上，搁谁身上都会嫌烧的，并不是咱刘水成小家子气，要说比别人强多了，刘水成给自己鼓着气。
　　已经到了刘援朝的家门口，刘水成马上在心里编排着跟刘援朝见面的台词，好一个刘水成，面憨心不实，真是个滑头。刘水成举棋不定，不免有点心虚紧张，他思忖着该如何缓解这尴尬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