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冲刺第二十六章

　　《三十六》
　　时间并非就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就会出来。
　　光阴流逝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将至高考。安安和许多准备参加高考的学生一样，除了紧迫，便是不安。他们像上紧的发条或是上了弦的箭，丝毫不能懈怠。
　　保送生选出来了，答案令人出乎意料，居然是曾经失学的廖小翠，那个在李副市长家做个保姆的女孩。关于她的身世，当然也被传得沸沸扬扬。在选送生上，李孺基本没有什么发言权，所以此一流程他也没有参加。碍于副市长的情面，学校一些领导也就做做样子过去了。
　　临近高考，营养极其重要。安小雅变着花样给安安补充营养，安安却时时处于紧张的状态之中。燕子被迫从老奶奶的小屋搬了出来，原因很简单。马上又有新生报到，临近一中的民房全都成了抢手货。老奶奶的大儿子嫌燕子交的房租太低，便高价租给他人了。现在房子在老奶奶的大儿子手上，老奶奶亦是爱莫能助。
　　这个现状跟一中停建的工程不无关系。因为马上要临近高考，市委决定暂停一中的建设，以免影响高考生的学习与休息。如此一来正中了吴氏的下怀，他们的资金链马上要断掉，无力维持下去。这样正可以修养生息，缓解压力。
　　便是这一个月，吴氏大约又可能起死回生了。
　　一中的老校舍年久失修，即使李孺费尽了心思加以修缮整改，但已如亡羊补牢起不了实质性的作用。往往是旧伤未去，新伤又来了。刚抹的墙壁一层层的开始脱落，原因竟是因为老墙风化太厉害，已经失去了凝聚力。
　　天气开始炎热，一批批学生再次搬离了宿舍。偌大一栋栋宿舍楼，所住学生已是寥寥无几。
　　学校周边的房子原本饱和，加上棚户区的大力度改造搬迁，因此再一次处于到紧张状态。一时间，出租屋一度出现了洛阳纸贵的现象，提篮要价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了。
　　安安暗自为自己庆贺，幸亏当时租了一间比较宽敞的民房，要不然此时说不定和其他学生一样要流落街头了。更大的原因是燕子又搬回来了，她仍然可以和燕子亲密无间的生活在一起。
　　妈妈安小雅的性情彻底转变了，每日跟她爸爸煲电话粥，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样的情形，安安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了。安安每日在紧张的忙碌中，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与幸福。
　　而另一个人让安安心疼，心焦。
　　他就是王枫，那个数学天才，曾经还在省奥数竞赛得过冠军。最近的一连串打击对他太大了，他有些措手不及。学校工程停建，爸爸王建明失去了唯一赖以生存的工作，不得不再次转战东北。王建明担心王枫，马上高考了，他担心王枫高考失利。
　　王枫并不念及王建明的担心，对父亲王建明始终有一种抵触情绪。舅舅李孺因为教学楼事故差点锒铛入狱。要不是师生联名取保，李孺现在还需背负着官司。李孺受到了市教育局严厉的处分，停职留薪，留党查看一年。
　　保送生的名额也轻轻的断送了，当然王枫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廖小翠。
　　当日王建明归还李孺两万元钱被好事者撞见，悄悄的向纪委举报了。那笔钱的确是李孺借给姐姐看病的，但一无凭证，二无借条收据，谁能说得清楚。
　　还好当时学校为老职工年终福利为难，李孺二话没说就把钱拿去补了缺。在旁人看来，这笔钱本是学校的钱，李孺这样做无法是物归原主了。除了王枫，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李孺心里的苦衷。他知道这一切无非是父亲王建明贪心引起的。事故发生后，王建明为了减轻罪责，卖了小车，把存款也取了，全部送到了事故受害人的家属。
　　辛辛苦苦半年，依然是赤条条一个人，了无牵挂，独独学来了用钱也难买的教训，血的教训。
　　王枫看不惯这样一个世道，当初家庭贫寒之时，少与人来往，一家人相依为命虽苦亦甜。在王建明发财之时，那些巴结拍马之人趋之若矛。现如今发生变故，全都做猢狲散了，那些所谓的朋友呢？一个个逃之夭夭，视而不见。
　　他彻底变得孤立无援了，安安对之若即若离，年前的阵线联盟也因为王倩的那件事瞬间土崩瓦解。他不想解释，解释太多又有什么意义？高中生谈恋爱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就是肚子大了不过也是意外，不至于强奸不强奸了。
　　他始终顾及着他那个不争气的表哥。如其说是为了表哥，倒不如说是为了表哥含辛茹苦的那个姑妈。年纪轻轻就开始守寡，这其中的艰辛常人又怎能体会。
　　王枫小时候经常在姑妈家玩，和表哥亲密无间。表哥大他几岁，处处让着他。如果他被谁欺负了，表哥会拼了命去保护他。仅凭这一点，王枫认为，便是替表哥背了一个黑锅也值得。
　　是安安的话语让他如醍醐灌顶。你保得了你表哥一次，保得了你表哥一辈子吗？还有，你将来毕业档案上将怎样去填写，即使你考上了大学，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抹去这不光彩的一笔？
　　王枫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终于敲开了舅舅的门。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的向李孺描述了一遍，动情处声泪俱下。
　　李孺把手搭在王枫的肩膀上，没有责怪他。
　　“你能跟我讲出来，证明你心智已经成熟了，我相信你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李孺鼓励的看着他。
　　“舅舅，你不怪我吗？”
　　“怪你做什么？你爸爸犯了那么大的事情我都不计较，何况你还是一个孩子，哪有不犯错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敢说。”王枫迟疑不决。
　　“说说无妨，舅舅不会怪你的。”
　　“王倩已经离婚了，她想回来读书。我想她本来就没有错，应该有权力回来读书的。”
　　“那是好事呀！”李孺惊讶道。
　　“可是她父母并不同意，一来说没有学费，二来说丢人现眼。舅舅，读书对于她是唯一的出路了，我不想她在失去了。”
　　“你要我怎么做？”
　　“我想你亲自去登一次门，舅舅，我知道你很为难，也许会听到很难听的话。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去，我表哥也深深的后悔了，他愿意挣钱付王倩的学费。”
　　“年轻人一时冲动是有的，如果知道悔改还是好样的。小枫，舅舅没有白教你。诚信，善良，感恩是一个做人的根本，其次才是成绩。我会去王倩家的，至于学籍问题，我想我还是能做到的，你目前最大的任务是好好复习，备战高考。”
　　“知道了。”
　　“还有，即使王倩回来了，学习不是掉了一大截？”
　　“舅舅，我跟安安几个成绩好的学生商议好了，王倩回来后我们负责把她的功课补起来。”
　　李孺望着眼前的王枫，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王倩的返校，让整个班级沸腾了起来。尤其是安安，不仅仅惊讶，更多的还是惊喜。她终于相信自己没有看错王枫，至于那件不快乐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提起，就当是一个插曲沉入了历史的河底。他们的班级依然是一个团结拼搏，青春激扬的优秀集体。
　　王枫的个人行为，安安和燕子刮目相看。
　　在忍辱负重的时候，他能一声不吭的扛下了责任。接着为顾全大局，做到了大义灭亲。安安眼里的白马王子，又开始闪光起来。
　　高考临近，各项关于高考的规章制度相继出台，而学生们也是在默默遵守着。
　　五月的下旬，天气慢慢炎热起来。这样的夜晚，月亮升起得很晚，当月亮悄悄升起时，也正式毕业班紧张学习的时候。窗外的南风吹进来，略带着炎热与潮湿的气息。
　　教室里只能听见学生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有人窃窃私语，班主任会推一推眼镜四处查看。
　　燕子的手机偏偏在最安静的时候闹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划穿夜空，格外刺耳。燕子赶紧关了手机，悄悄起身离开了教室。
　　在走道的尽头她才拿出手机，电话是姐姐温柔打来的。
　　她回了过去，对方接了。
　　“姐姐，你现在在哪里，还好吗？我想你！”
　　“燕子，姐姐也想你。我现在在昆明，准备去看看妈妈，爸爸就回来看你，记得好好学习啊！爸爸妈妈等着看你的好成绩呢！”
　　“知道了！”
　　燕子挂了电话，差点跳了起来，姐姐终于有了消息，她怎么不高兴。她甚至忘了正在上晚自习，高声喊了起来。
　　“喂！”她的声音很催，一直在夜空回荡，随着她清脆的声音，整栋教学楼突然暗了下来，似乎是她喊暗的一样。
　　停电了！燕子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学们并没有察觉她回来，反而因为停电表现得异常兴奋。
　　班主任出去查看原因，教室里更是乱成一团，不知谁嚷了一句。
　　“天天题山题海，没完没了，趁现在停电，把书撕了，就不必做了……”
　　“对，对。”马上有人回应，接着就听见了撕书的声音。
　　“喂，你拿错了，那是我的。”
　　“喂，那是小说，不是课本……”
　　接着有学生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向空中抛洒撕碎的纸片，一片片像飘扬的雪花在夜空极为显眼。
　　“喂……”有人对着夜空大喊。
　　不多久，十几个毕业班如约般站在走廊上撕书，向天空抛洒。走廊上黑压压的人群，分不清谁是谁。他们一个个拿着准备撕掉的书本，歇斯底的狂呼着。
　　安安和燕子也加入到了撕书的队伍之中，王枫不肯，依然被燕子拉了出来。
　　安安不知道燕子心里的喜悦，只当她此时也在为没完没了的学习发泄心中的积郁。她撕书撕得最为凶猛，边撕边狂叫。
　　“高三，见他妈鬼去吧！书本，见他妈鬼去吧！……”
　　教学楼下的地上堆积着一地的碎纸片，随着微微的晚风时时被扬起。甚至有人在走道燃起了书本，忽明忽暗的火光照耀着疯狂的人群，仿佛是节日狂欢一般。
　　撕书，焚书最终在老师的镇压下消停了下来，教导处处长指出一定要查出带头肇事的学生，以除学校一系列歪风邪气。老师们更是集体震惊，怒不可制。
　　更有小胆者偷偷向学校举报了带头滋事的学生，一场学生处罚大会便在次日学校的田径运动场上召开了。
　　燕子在撕书中表现得最为强烈，安安和王枫同事替她捏了一把汗。
　　李孺站在主席台上，抑扬顿挫的讲开了，没有稿纸，他表现得从容镇定。
　　“同学们，我知道。三年了，不，应该有十二年了吧！你们一直与书本形影不离，不仅仅是你们，任何一个人也会厌倦的。你们辛苦了……
　　过激情绪谁都会有？撕书我不反对，可是做清洁的阿姨就要反对了，知道吗？那些碎片比什么都难以清扫。还有在夜间焚烧书本，不仅仅污染环境，更重要的是造成了安全隐患。
　　我这里有一大堆老师，同学举报的名单，我决定不追究了。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不要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今天的会议也是我山做主张改了主题。我只想借此和同学们谈谈心。马上面临高考了，希望你们再接再厉，考出令人骄傲的成绩出来……”
　　李孺的话音刚落，台下的掌声便雷鸣般响了起来。许久，李孺再次拿起了话筒。
　　“同学们，谁都有年少妄为的时候，我也有。你们还记得现在的在建楼吗？当时是一大片菜地，经常有新鲜的瓜果蔬菜，我在一个漆黑的晚上去偷摘熟透了的西红柿，回来时不小心跌入了水池，引起了一个很大的笑话。
　　所以我从来就不会反对你们活泼。活泼归活泼，但一定不能没有一颗上进的心。
　　这样你们才上不愧对你们的父母，下也对得起多年来的寒窗苦读。别以为自己读书很辛苦，真正辛苦还是自己的父母。
　　我们有没有做到深夜的作业，父母还眼巴巴的在一边看着不肯睡去。我们有没有，在天微微明的时候，刚睁开眼睛，父母已经起床做好了早餐和卫生。如其说我们十几载寒窗苦读，不如说是父母辛苦陪读。同学们。冲着这一份恩情，我们是不是要好好努力。
　　我感谢天下的父母，他们的爱是无私的。而我们的老师，我不敢太多恭维，他们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教书育人是他们的工作，是一种有偿服务，而我们的父母才是真正无偿的在奉献。他们付出的艰辛马上就要见分晓了，同学们！回头看看已有白发的父母，我们该奋起一搏了！”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甚至有的学生轻轻的哭泣着。李孺的这次讲话，深深的鼓舞着这一届的应届毕业生。他的讲话也将会在这一届学生的人生道路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