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奚兰的死
作品名称:逐梦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3-03-24 23:42:44 字数:3976
羊羚伟洗了澡,准备上床。爸妈明天一早还要做厨,不宜深谈,羊羚伟也不想和父母单独相处,他怕父母问他省城之行的结果,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唯一感到安慰的,就是自己没有把他们的血汗钱花掉,没有把奚兰阿姨给的钱用掉。没有回家时想回家,回到家却有了一种畏惧和别扭。如果爸妈问起在省城做什么,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
羊羚伟正想着,楼下传来了幺师的喊声:“小伟,开门!”幺爸的消息真灵通,他怎么知道羊羚伟回来了?他也在奚兰家吃饭?可羊羚伟在奚兰家一直没有看见他。羊羚伟咚咚地跑下楼,门一开,幺师就咚咚地往楼上跑。幺师进出羊羚伟家就如同进入自己家。“羊厨子,桑大娘,这么早就钻被窝了?小伟回来了也不说会儿话?”幺师喊着,走进了羊羚伟的屋子。羊厨子和桑大娘也跟了过来。
一阵寒暄后,幺师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问道:“明天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开饭?”“早晨七点钟发丧,十二点钟开饭。”“不是说孤家寡人死了都是下午出丧的吗?”听了桑大娘的说法,幺师问道。这些深层次的规矩,羊羚伟不懂,对幺爸的说法,他感觉到很新鲜,他是第一次听说。只是“孤家寡人”应该指男的,指帝王,指奚兰阿姨不合适。
“小兰有后人,她不是有两个儿子吗?”羊厨子说。羊厨子的意思很明确,奚兰有后代,就按有家庭的死者规矩处理。“他的儿子也不小了,也应该有十四五岁了。他们来了吗?明天送奚兰吗?”幺爸问这些有什么用?人家来不来与他有什么关系?羊羚伟觉得幺爸问得太细了,有点多事了。可他就问了,好像无话找话,不说这些就会“死场”一样。“怎么会来?她和自己男人生的孩子,生死在何方,谁知道?和羊财生的,羊财是啥身份?他敢让儿子来吗?”羊厨子说完,看着膝盖上的手,双手用力地搓着,他的冻疮开始发痒了。羊羚伟看到了父亲那不经意的动作,他很遗憾,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带一点止痒的药回家呢?
“那七点钟出丧,以谁的八字算的时间?”幺师看看旁边的羊厨子,又看了看桑大娘。“汤师傅请的阴阳先生,谁知道他报的谁?谁敢去问。”桑大娘说。“难道汤师傅会让胖妹去给她端灵?那胖妹会同意?”幺师的话一出口,羊厨子就说道:“听说报的羊财娃儿的生庚八字,小兰是他的亲生母亲,报他的八字也合情合理。”“呸!这个羊财就不是东西。要死人保佑他儿子,却不让他儿子回来送他母亲一程。这奚兰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两口子肯定知道。”幺师的问,也是羊羚伟想问却不知道如何问的,他看看爸,又看看妈。
“你看我们干啥?你怀疑是我和你爸害死的?”桑大娘看着羊羚伟抢白道。羊羚伟笑着说:“妈,你说啥呢?我自己的爹娘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只是幺爸说你们知道,我也想听你们说说奚兰阿姨的死。”“这奚兰可怜呀!生下儿子到死,都没有像你们一样享受到一次和儿子说笑打闹的机会,没有尝到一滴家庭美酒的味道。最后,悲惨地死了,也没有一个人给她伸冤。这是她活该,这是报应!”幺师的话里藏着话,在座的人都能听出来。
“什么叫报应?小兰做了啥伤天害人的事情?你就知道糟蹋人,小兰活着你见不惯,死了你也不放过。小兰害过你?”羊厨子不满地说,奚兰毕竟和他有过感情,虽然这段感情很短暂,他还是不喜欢人当着他的面损奚兰。对奚兰的死,羊厨子是难过又高兴,奚兰是一个好人,可是年纪轻轻就死了,而且死得这么惨,自己竟然没有办法保护她。高兴的是,她和奚兰的事从此埋到了地下,就是千万年后考古也考不出他和奚兰的事情,再也没有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影响他和他的家庭了,想到这里,羊厨子又感到幸运。他更相信羊家的风水了,他的事情终于消失了。如果羊家风水不保佑他,他和奚兰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他的家早就不是家了,他早就没有脸坐在这里和婆娘儿子说话聊天了。所以,羊厨子的心情是复杂的,他说出的话,虽然有责怪,却没有痛苦和愤怒。
幺师没有正面回答羊厨子的话:“你忘记了?我半夜让你起来看鬼,还记得吗?”羊厨子点着头,桑大娘静静地听着,看着幺师,她觉得幺师肚子里装着和奚兰有关的故事,她想知道。可是幺师却不说了。
“小兰的死和这有关?”羊厨子问道。“我想知道奚兰是怎么死的?你两口子肯定知道。我想你们告诉我,你们告诉我了,我才知道我该做什么。”幺师的话像一个炸雷,在羊厨子一家三口的脑袋里轰响,好像他手里掌握着牵涉羊厨子一家命运的东西。“还是不说的好,奚兰已经死了,她无亲无故,有人把她送上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总比老来受罪强。”桑大娘说,她觉得幺师的话虽然藏着东西,这些东西好像与他们有关,但是,她相信他们行得正站得端,根本就没有别人可以威胁的把柄产生,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折磨死了的奚兰。她活着受尽折磨,死了也不得安生吗?
“怎么瞒得住呢?奚兰死的那天晚上,有人从奚兰家外面的公路过,听见奚兰像被杀的猪一样吼叫。奚兰死得惨呀!”“真的?有这回事?”羊厨子虽然也是老江湖,可此刻他也吃不准幺师的话是真是假。“这事与你们无关就好,就怕包火的纸被烧穿了……”幺师停下了话头,神秘地看看羊羚伟,又看看羊厨子。羊厨子两口子都吃不准了,好像幺师亲自看见了他们做过的事情一样。桑大娘看着羊厨子,羊厨子也看看桑大娘,两口子的神态,羊羚伟看到了,幺师也看到了,两人都不说话,他们等着羊厨子和桑大娘的故事。
奚兰死的那天晚上,羊厨子和桑大娘都在场。
汤师傅在奚兰的建议下,用强硬手腕抢回去了很多生意,羊厨子两口子突然间轻松了很多,由没有一个晚上的休息变成有时候可以连续睡几个晚上的准时觉了,就像那公职人员,一个星期突然遇到了周末一样。
两口子亲热后正睡得香,羊厨子的电话响了,是汤师傅打来的。“羊厨子,快来帮忙,奚兰出事了,被人杀了!”“什么?”羊厨子一阵惊呼坐了起来,寒气扑上他裸露的皮肤他也没有感觉,他呆在床上。“做恶梦了?这么冷,快盖上。”桑大娘被羊厨子闹醒了,她牵着被子边往羊厨子身上裹,边说道。“小兰死了,小兰死了……”羊厨子哆嗦着。“你说什么?你神经病?奚兰怎么会死呢?睡吧。恶梦醒了就好了。”“真的死了,死了,汤师傅打的电话!”“什么?快走呀!”桑大娘听明白了,她爬下床,穿着衣服,抓起椅子上的衣裤丢给羊厨子,“快点,去看看,看看还有没有救!”
“那天晚上,我起床解手,听见了你们的摩托车声音。”幺师在羊厨子的停息中说。
那天晚上,两口子骑着摩托车赶到奚兰家,汤师傅已经等在了院子里。三人来到奚兰的屋子,奚兰躺在床上,满床都是血。灯光下,奚兰非常恐怖,她的脸,她的脖子,她光着的胸脯和大腿,都是血痕。她胸口上有一个洞,洞口的血已经凝固了。桑大娘伸手摸摸奚兰的手,已经凉了;羊厨子摸摸奚兰的脚板,也凉了。奚兰的眼睛大睁着,桑大娘伸手抹,那眼睛怎么也不闭上。羊厨子伸手轻轻地按着奚兰的眼睛,等他的手拿开,奚兰的眼睛竟然闭上了。
“奚兰是在等你们……”汤师傅说,“你们来了,她就闭目了。看来,我不是她最亲的人,最亲的人是你……是你们……”汤师傅的话酸溜溜的。“谁干的?报警了吗?”“不知道。我刚到一会。我到时,看见楼梯门大开,没有开灯。我以为是小偷来了。我走进奚兰的屋子,拉亮电灯,奚兰爬在床下,赤身裸体。我翻过她,才看到她身上的这些伤痕,可是她已经没救了。”
“报警了吗?”羊厨子重复着刚才的话。汤师傅摇摇头说:“我也想报警,可是怎么报警?奚兰已经死了,一报警,就拖走火化,谁还去安埋她?谁去领回她的骨灰?不死都死了,她和我好了一场,我就当婆娘一样安埋了她不好吗?他不死都死了,抓到凶手又能怎样?那凶手能热热闹闹地埋了她吗?你们说我这想法不对吗?”听了汤师傅的话,桑大娘说:“汤师傅的话也在理。奚兰一个人住在这种偏僻地方,早晚都会出事。身边又没个男人守着,遇害时能有什么反抗。有汤师傅安埋她,跟那孤寡老人比,也算幸运多了。”桑大娘的话一停,羊厨子接着说道“没有男人在身边?汤师傅,你不是每天都和小兰在一起吗?她不是每晚都睡在你身边吗?”
“唉,没有了。早就没有了,我不敢上她这里来了。”汤师傅一边说一边叹着气,“要是我一直守在她身边,她怎么会遇害?你们知道我那胖妹的脾气,她不准我和奚兰一起。前一次,她闹着,把奚兰打成那样,你们不是不知道。我怎么还能让奚兰再受那种罪?只有胖妹不在家的时候,或者做厨送奚兰回家时,做一次那种事,做完我马上就回家去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幺师说,“说不定奚兰就是被他害死的。”“别乱说,”桑大娘打断了幺师的话,“这种事人命关天。汤师傅对奚兰很好,这所有人都知道。他还盼着奚兰给他生个儿子。你说汤师傅杀奚兰,我怎么也不相信。”“信不信要看证据。他杀奚兰的理由多得狠。你们是第二个见到奚兰死亡的人,你们却不报警,事发之后,你们不怕坐牢?”“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坐什么牢?”“妈,你真不明白?包庇窝藏杀人犯。”“谁是杀人犯?”“如果汤师傅是呢?就算他不是杀人犯,你们也是见死不报警,这会没有干系?”听了幺师的话,桑大娘不再说话了。
“怪不得找人守着,我想到棺材前看一眼都不让,是怕露马脚。”羊羚伟说出了他的发现。“那是我们和汤师傅的决定。”桑大娘说,“为了让奚兰不被拖去烧掉,为了让汤师傅能安安静静地把奚兰送上山,奚兰是被杀而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公安知道了,谁也挡不住了。”“他家胖妹呢?”“胖妹恨奚兰,汤师傅说,她就是在家不吃饭也不会来。”
“你们真糊涂,都是老江湖了还这么糊涂。明天谁给奚兰端灵呢?”幺师问。“这都安排好了。就是那三个乞丐娃儿,是他们从街上找来的。”羊羚伟一听,明白了,他忽然想起了乐队师傅诓骗小孩丢红包时说的话。“真他妈的想得出来。如果捅到网上去,那汤师傅又该出名了,他又往自己身上揽了一个罪名。”“你什么意思?”羊厨子问道。“羊厨子,你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年,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雇佣未成年人送葬是什么事?”“管他什么事,又不是我干的。只要能把小兰送上山不就行了吗?我们干嘛要去折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