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小嬢带来的快乐

　　听了羊羚伟的话，漂亮女人一阵开心大笑，笑后，女人说道：“小伟，你真会胡说。我又没吃唐僧肉，哪里会长生不老？你把我当成妖精了……你就喊我小嬢吧。说‘阿姨’有点文绉绉的，喊‘大娘’有点老气横秋，称呼‘醸醸’又生分……行吗？”漂亮女人说道。“行，反正交际方面的东西我又不懂，我来就是给小嬢学的，小嬢得好好教我。”羊羚伟心里的负担瞬间烟消云散，喉咙里那块阻挡的石块冲走了，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小嬢”二字，他自己都为这种适应能力感到惊讶。他找着好听的话说着，他知道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求人就得讨人喜欢。他是教书的，从他读书和实习的经历里，他就知道，那些会说话懂礼貌的学生，确实更讨老师喜欢。谁都喜欢和煦的风，谁都憎恶寒风和暴风，好听的话就是煦风，伤人的话就是寒风和暴风。羊羚伟想着，越想越高兴。
　　车开进了一道大门，羊羚伟以为到小嬢家了，车子拐进去，才知道是停车场。小嬢这么有钱难道家里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停稳车，小嬢接过羊羚伟手里的旅行箱，一边拖着，一边打电话。羊羚伟走着，心里更感动了，小嬢这么尊贵的女人，竟然为他拖行李箱，没有一点贵妇人的傲人。
　　走出停车场，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街道边。车门开了，小嬢先进了车，这是要到哪里去？羊羚伟犹疑着。听到小嬢喊他上车，羊羚伟才醒悟过来。别管到哪里，跟着小嬢走就是了。羊羚伟把行礼箱放好，又把鸡口袋放在脚边，鸡又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小猪，等一下你把这两只鸡拿去给我打整一下，打整好了放你家冰箱，我明天来拿。”小嬢对出租车司机说，“小伟，这是猪叔叔，猪八戒的‘猪’。”羊羚伟喊了一声“叔叔”，他把那个“猪”子省略了，他喊着这个字别扭。“这是我家小伟，娟子的堂弟。”小嬢的介绍让羊羚伟心里瞬间梗了一下，她把自己的身份地位关系介绍得很清楚，有这必要吗？一个出租车司机还能管到小嬢？“知道了。小伟，有事找叔叔！”出租车司机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
　　车上很静，三个人都不再说话，车子往一个地方开去，穿过山道和树林，一片开阔的水域出现在羊羚伟眼里，原来是一座水库，出租车停着的地方是主坝。水库四周的树长得很茂盛，就是在这冬天，到处都是绿，偶尔有光秃秃的树枝从那绿色的松树丛里露出来。水很清澈，不像羊羚伟老家的水库，养鱼养臭了满水库的水，那水库简直就是一个庞大的粪坑，那臭气就像孤魂野鬼能跟着人跑很远很远。出租车司机走下主坝，解开了一条快艇的绳子。“走呀，小伟！这水库的景致很美，有时间让你看的。”听到喊声，羊羚伟收回惊奇的目光，提着行李箱，就像拧着一口袋蛋糕，轻快而有弹性地跑到小嬢身边，两人顺着水泥梯子走到了快艇上。
　　快艇在水面冲起来，冲出一条清澈的沟，冲起两道白花花的水埂，这水埂就像跃出水面的白鲸鱼，一晃就消失了，剩下的是一圈一圈的波浪。这个水库真大，水库中的岛子很多，远远望去，那些岛子就像漂浮在水面的轮船。小嬢住在哪里？住在岛子上？还是要带羊羚伟旅游？羊羚伟想着，快艇已经慢慢滑行到了一道石梯旁。出租车司机停稳了快艇，小嬢起身，一只手搭着司机的肩膀跨到了石梯上。司机要伸手扶羊羚伟，羊羚伟说了声“不用”，一跃就出了快艇，站在了小嬢的身边。“怎么？你学过轻功？”小嬢笑着说。“叔叔，再见！”羊羚伟转身对司机说，司机好像没看见似的，不说话，也没有笑，一张脸就像戴着面具，永远是那种表情。
　　“走吧。没事的。”“姐，我等一下把那鸡给你送过来吗？”司机仰着头喊道，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行！顺便给我带点清炖的料来。”快艇唱着歌跑了。“这个人有点怪。”羊羚伟看着小嬢说，几步就跑到前面去了。“小伟，跑那么快干啥？等等我！”小嬢在身后喊道。羊羚伟停下了脚步，转身一看，还真把小嬢落下了十来米。“对不起，小嬢。平时走路就习惯了。”小嬢并没有生气，她总是笑着，好像她的身体不是肉和骨头组成而是欢乐组成的。“没事。你人高腿长，步伐大。不过，和女人一起走，你就得放慢脚步，不然，女人会生气的。有女朋友了吗？”羊羚伟犹豫了一下，撒谎说道：“没有！”“怪不得不会和女人一起走路。看来，小嬢还得教你走路了。”“行！小嬢当我的走路教练。不过，如果每时每刻都那样走路，我真的会憋死。”
　　二人说着，往岛上走去。羊羚伟一会快，一会慢，那双腿就像弹簧，使他的步伐和动作很有节奏和弹性。小嬢看着那满身的活力，就像欣赏一只活泼可爱的鹿子。她感觉到这个可爱的男孩，就像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兄弟，说话做事竟然没有拘束。以前的小男孩，这么快就长成了帅小伙了。羊家出“男人”，以前的羊财就帅气迷人，没想到羊羚伟也是这么高大，五官长得那么好看，又会说话讨人喜欢，和这样的小男人一起，想生气都没法。
　　羊羚伟也很高兴，没有了从家里来时的顾虑和压力。他说不清这高兴来自于哪里，小嬢的年轻漂亮？有关系，哪个男人不喜欢和漂亮的女人在一起，漂亮的女人就是美丽的花，美丽的风景，是能陶冶人心情的。是小嬢的和蔼可亲没有架子？是，自己上车时还那么拘束那么顾忌，小嬢总是主动找话说，就像和自己的孩子坐在车里。和蔼可亲是压力的敌人，它一来，这敌人就没有了，再陌生的对象都会很快成为被依赖的朋友。很多同学不敢和父亲交流，却愿意和母亲交流，这是因为父亲过于严厉，不善于说话。如果父亲在严厉中多一点母性的亲和力，那该多好！和一路的美丽风景有关吗？有，羊羚伟喜欢写文章，他特别喜欢看新奇的东西和美丽的东西，这些都会成为他文章的材料，每到一个地方，只要看到新的自然环境，他就会兴奋，就不知疲倦，忘记一切的忧愁。
　　羊羚伟想着，走着，浑身的兴奋劲。这个岛很美丽，水边是一圈常绿树，灰白的针叶，是雪松。雪松的里面是一圈本地的松树，松树往里面是桂花树。羊羚伟跑到桂花树边，伸出双手掌去抱桂花树的树干，他的大手竟然抱不住了。“小嬢，这树多少年了？这么大！现在要值多少钱一株？”小嬢看着羊羚伟那孩子似的天真样子，心里直乐，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真是个孩子呢。
　　桂花树边，是铺着鹅卵石的路，鹅卵石圆圆的，很光滑，陷在水泥里。这种路，在城市，在农村的一些健身场地都有了，光脚在上面走，起健身作用。路的里面，就是花台，花台里面的花开着，但是羊羚伟喊不出名字，他一直以为冬天只有梅花开的，没想到还有这些花。有时间得在网上看看了，不然太孤陋寡闻。路边还有亭子，亭子边有一条弯弯的浅浅的小溪。水很清，树里草里花里都很干净。跨过小溪桥，往里走，就看见了一幢房子，那是中国古老的阁楼式建筑。
　　小嬢掏出钥匙，打开门，一个坝子出现在眼前。羊羚伟走进门，站在门口对着的方向四下里望着，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和父亲讲述的羊家老房子的格局差不多。四面是两米左右宽的走廊，从这条走廊可以走到院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与记忆里的老房子不一样的，是走廊外面应该有镂空墙壁，墙壁上面有镂空花窗，这个院子里没有。每间屋子，都是砖墙，都是黑色的小青瓦，那房檐也是古式的吊檐。窗扇是镂空图案，里面是玻璃窗；每根柱头上都雕刻着各种花和鸟，刻着一首古诗。“走呀，把东西放好了，我带你慢慢看。”小嬢喊道，声音就像这岛子一样美丽，就像那小溪水一样爽人。听到声音，羊羚伟才想到了旅行箱里装着的菜，他喊道：“小嬢，箱子里装着菜，放哪里？”“什么？你把菜都带来了？带米来了吗？”小嬢看着羊羚伟，惊讶里表现出的还是美丽的笑。
　　“没有带米。我咋就没想到呢？乡米好吃。小嬢，我有点笨吧。下次我来，我一定给你带新米来。”小嬢一听，乐了，她笑着说：“不是，你没听懂我的话。我是说你不该带这些东西来，拿着不沉不累？你爸妈是怕我没饭菜给你吃饿着你了吧？”“小嬢说啥呢？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就这些东西。菜都是自己种的，自己家里吃的没有打过药，真正的绿色蔬菜。”“行！知道了。走，放到厨房里去。”
　　羊羚伟拖着旅行箱，走进一间屋子，屋子不大，是一进两间，外间是餐厅，里间是厨房，都是精心装修过的。外面看，屋子像农村里的拱形屋顶，里面看又像现在的楼房平顶，是装修加的望板？不知道，又不好问。羊羚伟打开旅行箱，拿出菜来，有蒜苗，芹菜，韭黄，还有几样叶菜，都是半熟品，还嫩着呢。“还没长大呢，你就扯来了？”小嬢不是责怪，而是一种感动，“你来就是了，自己一家人。你们来就是看得起小嬢，说明老家人还没忘记我。不用拿什么东西的。”“我想，你就喜欢吃这种菜的。都是家里种的，你也好尝尝家里的东西。小嬢如果喜欢，以后我来就给小嬢弄来。也不敢多了，多了吃不完就不新鲜了。”羊羚伟说着，他感觉到了小嬢的高兴和喜悦，他也很高兴，他反复提到“以后”，谁知道有没有“以后”，那要看小嬢能不能把他弄进省城教书了，如果进不了省城，来的机会就少了，甚至没有了。不是他羊羚伟势利，如果没事专门为送点菜跑来，好像小题大做了，这些菜在菜市场随时都能买到的，就是不知道小嬢有没有注意他说的“以后”。
　　放好了菜，两人走出屋子。羊羚伟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走廊边的屋檐前方，一面载着桂花树，一面是黄葛兰。左边，有一堵栏杆似的篱笆矮墙，墙上弯过来很多刺条，那是老家里有名的“七里香”，雪白的小花朵，蜂蜜味的花香，嫩绿色的叶片，羊羚伟非常喜欢这种花，他就在家里的楼上砌了一个花台，花台里栽着一排七里香，七里香的刺条垂在他卧室的后窗上，成了绿色和香味编织的窗帘。右边，是一排腊梅树，腊梅花正开着，有白色的，黄色的，这两种颜色羊羚伟见过；那黄中带黑和白中带紫的，羊羚伟没有见过。整个院子里，塞满了浓郁的梅花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