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特种兵 (86) 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看得出田雨被冀小兵对自己的信任很感动。
　　冀小兵一见田雨这么仗义，麻利地接过信，嘴唇哆嗦地说：“谢谢、谢谢你啊，田雨！”冀小兵用另只手激动地握着田雨的手。
　　冀小兵接过材料，快速地扫描着信的内容，然后“嚓嚓”撕了起来……
　　啪——“干什么你呀，你疯啦！”田雨拍了冀小兵一巴掌，一把夺过了信。
　　“当当当”轻轻地敲门声传过来——
　　“请进。”冀小兵大着嗓门喊。
　　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位军人，这位陌生的军人说道：“请问，哪位是冀小兵同志？”
　　“我我、我是！”冀小兵嘴里应着，又急忙给田雨做个手势，那意思让她暂时回避下。
　　田雨理解了冀小兵的眼神，她望见门口地上撒着的水果，急忙从床下抽出个脸盆，快步来到门前，轻轻蹲下身子，把史华和周保生撒落地上的水果全部装进脸盆里，再端着满盆的水果洗去了。
　　当田雨端着洗好的水果回到病房，瞅见冀小兵在那儿美滋滋地偷乐呢。田雨心里纳开了闷，这小子是不是神经了，嘴里紧着问：“冀小兵，又有啥好事啦？”说着这话，田雨还四处瞅了瞅，连床底下都扫遍了。嘿，刚才那个军人咋不见了。
　　冀小兵显得有些慌乱，嘴里应付着说：“没事儿、没事儿……对了，田雨，谢谢你啊。你看，耽误你不少时间，快回去吧，省得当官的‘呲儿’你。”
　　田雨一听这话，一眼看透了冀小兵的“狼心狗肺”，这小子这是过河拆桥啊。
　　自己好心趁着午休溜出来，专门给送那个小姑娘写的这份材料。自己还想和他多说说话呢，可这小子真不通人心。算啦，不理他了，哼——
　　田雨心里特不舒服手却不闲着，“刷刷刷”给冀小兵削好一个苹果，“啪”的放到床头柜上，嘴里柔柔地说：“小兵，你身体不好，睡会儿觉吧，我走啦，这封信我回去粘好，留着有用。”田雨对冀小兵扬了扬信。
　　田雨轻手轻脚来到门口，拽开门……
　　“田雨，谢谢你啊！”冀小兵感到自己的失礼，特过意不去真挚地感谢着战友的关心。
　　冀小兵不是不想和田雨聊天，他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冷静的独立思考。
　　田雨出去了，史华和小周又冒出了头。冀小兵现在就是有再大的事儿，也得放放。你想啊，见到好兄弟，那心情还不哗哗的。
　　他大大咧咧地喊着：“史华你们真行，还是‘四个轮子’比腿快啊。”
　　史华因为帮了兄弟忙感到格外的兴奋，说道：“小兵，你那哥们儿挺够意思，专门领我们去你们连里。俺哥俩儿给你和娞娃做了证明，还按了红红的手印呢。那些当官的真不是东西，明明你做好事儿帮助别人，还说你什么男女作风问题，狗日的！”
　　“谢谢啊，兄弟！”
　　“操，咱是结拜兄弟，谢啥谢。”史华一听冀小兵对自己说外气话，真恨不得扇他两巴掌。自家兄弟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应该的，还谢啥。
　　“我错了、我错了！”冀小兵真诚的道歉。
　　“我说，史华，你俩怎么这么忖，赶到这节骨眼儿上来了呢？”冀小兵不解的问。
　　“嘿，都是保生的事儿呗。”史华拍着周保生的肩膀，周保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史华简明扼要地开说：“这小子也犯错啦，狗日的被发配到青海野牛沟去放牦牛。我呢，刚好去他们哨所送货，就手把他接出来。这不，这小子也有点儿小福，我又接到后勤的通知，去野牛沟拉牛肉。这回路过银州俺俩就商量好了，一定来看看你。”
　　冀小兵听了这话胸脯起伏着。坐在床上，小眼珠子在那“叽里咕噜”乱转。
　　“小兵呀，你先别问小周的事儿啦，你的那事儿俺也零零碎碎的听了一些，你这小子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又是飞机、又是大炮、还他娘的‘人摞人’。俺说兄弟，你也真够邪性的。”史华经过快两年的开车历练，这嘴皮子算是练出来了。瞧这话问得多幽默，还直捣问题的死穴。
　　“史华，你狗日的咋成了小特务呢？专他妈的刺探军情。”来而不往非礼也，冀小兵很长时间不敢说粗话了，现在见了结拜兄弟那可算是能过过瘾了！还是这么骂着、说着，多痛快呀。装啥装，谁不知道谁呀。
　　几个新兵连结识的老乡、战友、兄弟，经历了快两年的风风雨雨，经历了快两年的军旅生涯，已经从懵懂的少年退去了青涩、幼稚，染上了生活的风尘，披上了社会的尘埃。是好还是坏呢？在轮回中，终有一天会回归，可还能回得来吗，能做到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吗。
　　坐在床上的冀小兵小眼珠滴溜溜转完了，主意已定说道：“史华、周，咱这样吧，一会儿，你俩扶着我溜出去。咱他妈的找个小酒馆弄两盅，好好拉拉呱，咋样？”冀小兵仗义使然，憋屈了这么长日子，就想畅快淋漓的和弟兄们聊聊。都是好兄弟有啥忌讳的，对吧？
　　“我说，小兵，你行吗？瞧瞧你那熊样儿。”史华太熟悉冀小兵的性子了，就自己听说的他那些破事儿，这么长的时间他肯定快憋炸了！
　　也是哈，哪个爷们儿在人前不是梗着脖子、撑着面子。哪个爷们儿又不是在人后，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哟。
　　世上的路有千万条，初始的路只一条，那就是崎岖泥泞加坎坷。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你心中有轮太阳，最终一定殊途同归。受苦受难的人们相互帮衬着，跌跌撞撞往前走。帮人就是帮己，关心别人也就是关心自己。
　　冀小兵虽然想着招呼哥儿几个去喝酒，但他觉得还是先让小周吐吐苦水吧。
　　冀小兵也正经历着心情郁闷时期，他最知道饱受寒冷的人，最渴望太阳的温暖。饱受憋屈的人，最渴望和自己最熟悉的人倾诉、倾诉。
　　在听到史华说小周被发配的第一时间，冀小兵百思不解了，小周那可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走路都怕踩着蚂蚁，他怎么会犯错被发配了呢？
　　冀小兵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小周在新兵连的场景：
　　——冀小兵的上铺是个叫周保生的瘦脸农村兵，今年二十二岁。
　　那是到军营的头天晚上，谁都不认识谁，冀小兵和史华正偷吃着煎饼，突然物从天降。冀小兵和史华低头看着地上“活物”，原来是上铺的小周“空降”而来。他被摔得够呛，不过因为裹着被子起到一定缓冲作用，要不这小子非他娘的摔骨折不行。
　　两人见状同情心顿生，小心翼翼地把小周抬到冀小兵床上，望着他呲牙咧嘴的惨样，俩半大小子忍俊不住发出“噗嗤、噗嗤”声。
　　大家毕竟是战友，相逢何必曾相识。俩人收敛童心，关心之情油然而起，不约而同地问：“兄弟，摔坏了吧？”
　　“唉哟——唉哟，俺的娘啊，疼死俺啦。”小周疼得直皱眉头。
　　小周连续地呻吟，让冀小兵突然想起了啥，心头一紧说道：“我说兄弟，快看看哪儿摔坏了没，要不我去给你找军医?”
　　“算了吧，深更半夜的，没事！唉，就他娘的腚疼。”小周自我感觉没伤筋动骨，还是别找麻烦了，忍忍吧。
　　小周的话一出口，冀小兵和史华俩半大小子算放下心了。这会儿想想，小周这么个大活人居然能从床上掉下来，真滑稽！童趣使然捂嘴偷乐。这就是人的一种善意的“兴灾乐祸”。我们现在看到的小品就是利用人此种心理，创作出这种充分调动人“兴灾乐祸”心态的作品，从而形成了一种娱乐艺术形式。
　　“你这家伙也是的，咋会从床上掉下来呢？睡觉也忒不老实了。”冀小兵不解的怪嗔道。
　　“俺、俺，俺从小睡觉就不老实，喜欢乱打把势闹腾。分铺时俺”小周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了。你想啊，一个大小伙子说出自己隐私多丢人，要是不小心被退回家那就惨了。农村孩子思想单纯，生怕哪点儿做的不合适被退兵回家。说实话，能出来当兵找条出路多不易啊。
　　小周的话激起冀小兵同情心泛滥，忙说着：“周，这样吧，你睡下铺，我上去！”
　　小周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着……
　　一旁看着的史华也被冀小兵的行为感染了，心里想着咱也得做点儿啥吧，他急忙把藏着的煎饼递给小周以略表寸心的说：“吃吧、吃吧！”
　　小周彻底控制不住了，被感动的像个娘们儿样淅沥哗啦掉着泪。“宁给穷人一口，不给富人一斗”就是这个道理。小周哽噎着说：“不用了，不用了，俺不饿。”虽然自己文化不高，但人不能贪这是古训，小周心里明镜似的……
　　——也是当天晚上头次紧急集合，当冀小兵第一个跑出站立连长面前时，“嗖”又一条人影窜至眼前。只见此兵上穿衬衣，下穿大花裤衩子，冻得嘴里发出“吸溜、吸溜”的声响。他卷缩着身子，双手交叉抱着肩。
　　矮个连首长看着他的窘相哭笑不得，气真是不打一处来，正式场合蹩脚普通话也失去了稳重变成破口的西北土话，指着那新兵大声骂道：“你骚情啥？！狗日的，咋不光屁股呢……”！”——注：“骚情”是西北土话，此意指“显摆”。
　　此人是新兵周保生，惊魂未定的他被矮个连首长骂懵了，嘴张得大大的，愣了半天才哆哆嗦嗦挤出一句话：“这咋还光屁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