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特种兵 (80) 功是功，过是过

　　当天晚上十九点，绿色军用救护车快速的沿着银州市黄河大道，向军区总医院方向疾驰着。急速的“救护笛声”催促着人们让开、快让开，这里正在抢救伤员……
　　车厢内，昏迷不醒的冀小兵躺在救护床上。
　　一位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军医，拿着听诊器听筒认真听着冀小兵的心脏、肺部，并用手敲打着腹部，仔细的听着，做着基本的检查诊断，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还不错、还不错，血压正常、脉搏正常……”
　　柳红光根据军医的指示，有条不紊做着基本的医务处理。
　　她手拿棉球棒轻轻地、轻轻地擦拭着冀小兵身上的各种伤口。用棉球擦去血迹再用蘸着碘酒的棉球擦拭着伤口，做着简单消毒。
　　每当蘸着碘酒的棉球触碰到冀小兵的伤口时，昏迷中的冀小兵不时地咧咧嘴。柳红光嘴里喃喃地说：“小兵，忍着点儿、忍着点儿，我会轻点儿的，咱得把伤口消毒了，要不会化脓的……”
　　次日上午八点半，军区无线电集中发信台，队长办公室。
　　丁队长和王和副队长面对面的坐在办公桌前。
　　“老王啊，看来我们这次太感情用事了。冷静下来，我的感觉是，一名战士能在如此的场合下，豁出命的去做一件事，而且坚决的完成任务。它本身足以说明这个战士的品质。”丁队长表情凝重的从兜里掏出一封信，他递到王副队长面前说道，“看看吧，这是他告诉我一旦发生了什么再看的信。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看了，它实际上是封遗书。当他下决心做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准备用生命和鲜血来坚决完成任务。看了这封信，我感到很自愧……”丁队长说完这些话，“噗通”坐到椅子上，眼里已经噙满泪水。
　　王副队长“刷刷刷”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老王啊，我建议咱们召开个紧急会议，专门讨论一下重新处理冀小兵同志的问题。”
　　王副队长抬起头：“我同意，我完全同意。”
　　丁队长瞧见王副队长眼里也在闪动着什么，“那好，你去安排一下，马上开这个会。”
　　“好，我去通知。”王队长“噔噔噔”地走到办公室门口，“吱扭”打开门，人出去了。
　　丁队长静静地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眼前呈现着冀小兵来发信台的一幕幕……自言自语道：“我呀……真是修炼不到哟……当领导的处理事情一定要三思、三思哟！”丁队长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
　　队长办公室屋内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了，无线电发信台全体干部参加了这次紧急会议。
　　“同志们，冀小兵同志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下面请大家传看下这封信……”
　　丁队长把手里的信递给挨着他身旁坐的干部。
　　这位干部展开了这封信，低头一看……
　　发信台的首长们：
　　时间紧迫，草写几字。关于娞娃之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了，具体情况请你们问问集中台上士陈勇大哥。
　　我绝不会给军旗抹黑的！
　　战士：冀小兵
　　麻烦将另封信转给我父母。
　　爸爸、妈妈：您们好！
　　时间紧急，简写几句。
　　儿为了您们鲜血染红的军旗，义无反顾的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了。
　　毛主席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请不要悲伤！
　　儿，正是为了接好你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新中国这个班，让毛泽东的旗帜在这片热土上永远飘扬。我去了——
　　爸爸妈妈，我去军区见过师长伯伯了。阿姨给我讲了你们打济南的那段血与火的历史……
　　祝父母身体健康！
　　儿：小兵
　　七二年六月十八日匆草
　　干部们含着热泪传递着，就这样，传递着……
　　“同志们，我先做个检查。在处理冀小兵同志事情上，我犯了严重的主观主义错误……现在我提议，以我们发信台全体官兵的名义，向上级领导提出把冀小兵留下来……”王副队长满脸羞愧，“腾”地站起来接着说，“他娘的，我犯错误了，犯了天大的错误，差点儿误了一个好兵。毛主席都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看看我这个熊人，真他娘的操蛋，像冀小兵这么爷们儿的人上哪找去！我做检查、我做深刻的检查，处理冀小兵同志这件事儿，我是罪魁祸首。”“啪叽”王副队长悔恨交加的一屁股坐椅子上了。
　　干部们的眼里都湿漉漉的，大家不约而同的说：“队长，你说咋办吧，我们听你的。”
　　直性子的王副队长等不及了，“噗通”趴桌子上，直接拨了总站军务股的电话：“喂，小丁吗？我有急事儿找你们股长说话。”
　　王副队长焦急地等了一会儿，“是刘股长吗？我是老乡王和啊，就是发信台的！我们发信台先做个检查，我们曾经武断地向股里作了错误的汇报，就是那个冀小兵的事儿。回头我们在向首长们作深刻检查、深刻检讨。对、对，现在我们请求…….好、好！”王副队长把电话递给了丁队长：“老丁，股长找你。”
　　丁队长接过话筒，听着，“好、好。那这样吧，我去趟军务股。”
　　丁队长放下电话急火火地说：“老王，你组织把会议开完，把大家的意见统一整理一下，拿出个材料我们正式向连里和总站汇报。我抓紧走了——”
　　丁队长戴好军帽、整理好军容，把冀小兵的信慎重的装进了挎包里，风风火火向组织上汇报去了。
　　次日上午九点正，军区无线电集中发信台。
　　队长办公室。
　　“嗯、嗯、嗯，好，就这样吧，按领导的指示办。”垂头丧气的王副队长“啪”地把电话挂了，“咚咚咚”狠狠的砸着桌子，又用脚把椅子踢的“叮了咣当”摔倒在地上，“妈的，这伙官僚们，真是混蛋——”
　　“咣当”门被撞开，跑进来丁队长。他张嘴就问：“怎么样、怎么样？”
　　“这伙儿官僚说啦，功是功、过是过，有功该奖，有过必罚。嗨没辙了，说啦——上面领导指示，等冀小兵身体恢复以后，按原决定调到农场，年底复员处理。”王副队长“咣当”躺倒在值班床上，嘴里骂骂咧咧的，“妈的，这伙儿狗日的——”
　　丁队长瞅瞅王副队长的气样儿，眉头紧皱地冷静的想了想，说道：“老王、老王，别急、别着急。上士陈勇这两天就毕业回来了，我们找他把冀小兵和娞娃的事情彻底搞清楚，再向连领导汇报争取征得连领导的同意，一起再向总站司令部首长汇报。还有老王，你把冀小兵这次执行任务的情况整个材料，我们给他请功，我还就不信了——”
　　王副队长听了像打了兴奋剂似的“腾”地坐了起来，嘴里却嚷着：“行吗——”
　　又是一个星期天，军区总医院外一科十二病房。
　　集中台卫生员柳红光坐在312病床前，手里拿着把小水果刀，边削着苹果边嘟囔着：“你说你个臭小子啊，要说有福吧，还真有点儿小福。你看这三人的病房，就你一人住。要说你倒霉吧，嗨——喝凉水都塞牙缝。我说你逞什么能啊，就你有本事，能耐大。你再能啊，瞧瞧你那熊儿样，这碎了那也‘折’了，零碎了吧——你看看你那破手都成烤鸡爪了。不过你小子还能凑合着活，也就是有点儿皮外伤，骨头碎了啥的。也算你小子命大，要把头摔傻了，成天傻兮兮的我看你怎么办。”
　　柳红光像个碎嘴老太婆，从天上到地上，从远古再到现在，婆婆妈妈的絮叨着。
　　看得出冀小兵这次的逞能，让她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该不会是蛊的作用吧？
　　你说这个冀小兵也真是的，天天在那儿生事儿，没一天消停的，累不累啊。你看看不是这个呀，就是那个的……
　　“嘿嘿，破丫头，老子属猫的九条命，拆零碎了再这么一攒巴又是条好汉。你没看那‘哪吒’零散啦，用藕、荷叶这么一攒，不又踏着风火轮腾云驾雾了。”胳膊腿儿打着石膏，满身缠着绷带的冀小兵像个木乃伊，可那张破嘴还在那“叭叭叭”胡诌八扯着。
　　“你个死小兵，就是破嘴好，你就贫吧，真没见过你这种不要命的。告诉你，你小子伤筋动骨一百天，有得罪受了。哼——”柳红光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儿，再用小刀叉着送到冀小兵嘴里。
　　“咔嚓、咔嚓”冀小兵嚼着脆甜的苹果，眼神流露出——特幸福！
　　“对了，一会儿连首长还有你们发信台的那些破官儿来看你。”柳红光往冀小兵嘴里塞着小苹果块儿，嘴“碎碎”的说着。
　　她突然想起了啥，凤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冀小兵说：“你和那小女孩儿是怎么回事儿？你看那传的，把你们说的恶心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