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特种兵 (24) 小眼珠滴溜溜转

　　　
　　　　
　　歌声把新兵们鼓舞的热血沸腾，即使回到了“大车库”宿舍仍按耐不住自豪和喜悦的心情。个个兴高采烈，人人亢奋激昂，心里充满着对明天的渴望。
　　冀小兵几人围在一起，沉浸在新鲜神秘“特务”的刺激中，刺激的血液哗哗翻滚。
　　通信兵无线电报务员还不是——咋样的深入敌后，咋样的出奇制胜，咋样的建立奇功！大家禁不住美着、乐着。
　　当几人从亢奋中略微平静些，冀小兵特显摆的说：“告诉你们哈，在军队有这么一句话，紧步兵慢炮兵，稀稀啦啦是通信兵。”他为通信兵加着小佐料。
　　“稀稀啦啦的通信兵，哈哈哈，你真逗。”马承礼撇着北京腔有点不解。
　　“就是说通信兵特舒服，对吧？”武平这个“二连长”较着真儿。
　　“管他呢——”冀小兵最不爱计较这些破事儿，高兴热闹就行。
　　“唉——”林庆发出不合谐的音调。
　　“狗日的，咋啦？”冀小兵不解林庆这小子又犯什么“病”啦。
　　“你们说宋副队长交代的明天忆苦会咋办？”
　　“好办呀，凉拌呗！嘿嘿嘿——”冀小兵不当回事的“打镲儿”。
　　“你小子就知道他娘的瞎起哄，俺说的是正经事儿。让每个人都说自己家的苦，咱咋说？大人们从没提过那些陈糠烂谷子。俺的娘啊，真愁死了。”对于骨子里都想上进争第一的林庆来讲，这真是个天大的难题。
　　空气让林庆给弄凝固了，人的心渐渐发沉。这可真是件大事，报训队的第一次表现可不能搞“砸锅”了。谁不想好好表现呢，可没素材那真是没辙儿。
　　武平这个“二连长”翻愣着白眼球说：“俺们都这么小，家里也没人告诉那些苦啊，这可咋办呢？”他帮衬着添油加醋。
　　“他姥姥的，丫挺的真能出鲜招儿。”一听就知道是冀小兵新交的北京兵马承礼，十六岁。
　　“我说‘丫子’，你狗日的别激动好吗，让老子好好想想。”冀小兵开动起小脑筋。这“丫子”又是冀小兵的杰作，他专会起外号。
　　“小兵，就你小子平时花花点子多，咋了，熊啦？”林庆激着冀小兵。他知道冀小兵属于那种“急智”之人，风平浪静没多大作用，你非得把这小子送到风口浪尖上去，这才能逼出他的点子。
　　“嘿嘿，林庆你也别逼我。我这就告诉你们啊。”冀小兵神经蛋似的站直腰板儿，坏笑的用手勾勾弟兄们，大家急忙凑过去。
　　“我有个条件，谁都不能当叛徒！”冀小兵脸色特认真。
　　“没问题，说吧！”异口同声。
　　冀小兵低下头，眼睛踅摸着，然后大姆指一翘：“编！”
　　“编，啥意思？”林庆沉不住气喊出声。
　　冀小兵用手拍打下林庆，再左右看看，鬼鬼祟祟的低语：“就是编故事。”冀小兵挤眉弄眼教唆着，“咱看了那么多苦啊，受罪啊的电影，还听了那么多忆苦……”
　　“就是‘攒’一个，对吧！”开窍的马承礼兴奋着。
　　冀小兵摇头晃脑地拍拍马承礼说：“小鬼，很聪明嘛！”
　　马承礼嘻嘻哈哈拨拉着冀小兵的手：“去你丫挺的！”
　　“这不是弄虚作假吗？”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的老实孩子武平小声地问。
　　“嘿嘿，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冀小兵拽了句破道士净光师傅嘴头的话。
　　武平紧锁眉头惦量着。
　　平时风风火火的林庆一反常态，此刻像个闺房中的黄花大闺女，静悄悄的。可他那小贼眼珠却滴溜溜转着，大概是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了。
　　冀小兵不辱使命完成了“教唆”任务，最美的是在弟兄们面前又显摆了一回。心里特得意的想着那场景哟……小嘴叭叭叭的开说，小眼睛挤着几滴泪水。小丫头片子们“淅沥哗啦”掉着泪，宋副队长“噼哩啪啦”飞着泪花。真好玩儿耶！
　　次日上午八点整，新兵们面带凝重鱼贯进入教室，坐定。只见苍劲有力的粉笔大字“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醒目的写在黑板上。
　　严肃的政治氛围顿时升起，全体新兵肃穆庄重。
　　“下面请同志们从第一排起依序上台，控诉万恶的旧社会！”宋军红副队长主持着陈诉大会。
　　第一个女兵上去，又一个上去了，接续着……
　　极尽能事的渲染，刻意的营造，空气凝重令人窒息，似乌云压城城欲摧的荡涤着灵魂。
　　林庆这个小“极左”分子特用心听着每个人的发言。听着、听着，觉得这些诉苦怎么这么耳熟呢？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怎么怎么受苦受难，怎么怎么受压迫，怎么怎么吃不饱。嗨，你带点儿故事情节也好啊。
　　他人都面带悲痛，可林庆这个“极左”分子却偷偷的乐了。全明白了——都是些小破孩儿，谁家大人会讲自个家的苦难呢，现在被逼无奈，只能自觉的用上冀小兵教的招儿——编！
　　林庆对冀小兵不得不佩服，这小子就是鬼头。低头正想着，只听见“噔噔噔”快速的脚步声，心里臭骂一句，谁这么拽。抬眼一望，又是冀小兵。
　　冀小兵军姿严整，“啪”一个标准军礼，也不怯场“叭叭叭”地开言：“同志们，旧社会就是人吃人哟，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哦！特黑暗，暗无天日哟，唉……反正就是穷人苦啊，苦的一塌糊涂，苦的稀哩哗啦……”冀小兵只上了五年级，黔驴技穷喽。
　　望着冀小兵的窘相和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大家都憋着不笑出声，林庆暗暗乐着，这小子一来真格的就“拉稀”。
　　听着冀小兵的乱七八糟，宋军红副队长直皱眉头。
　　“那年，我爸才十三岁就被爷爷送到济南一家铺子去当学徒了。那苦啊……”
　　冀小兵一进入故事情节就找着了感觉，也有了章法。小嘴“叭叭叭”描述的跌宕起伏。不时还硬挤巴挤巴眼睛，看那架势是非要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目地很明确，感染人、打动人呗。
　　冀小兵讲的真是自家故事，当然是经过加工的。其爷爷送其父亲学徒除了为糊口外，最主要的是让男孩子多吃苦再学门手艺。老人们都懂得，男孩子必须在恶劣环境下学会生存，并接受惨酷生活的磨砺才会有出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冀小兵搜肠刮肚掺和着小聪明，连《高玉宝》的故事情节都揉在里面。就这么编着、讲着……
　　台下真有几个小兵开始抹泪儿了，连林庆都感觉眼睛潮潮的，即使如此也不忘再损一句：狗日的挺能煽呼。
　　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情绪“开化”着人们。武平上去了，林庆也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台去……
　　人为了适应生存环境，只能顺应着时势。反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至理名言说得好啊，适者生存！
　　因无线电报务员工作性质的机密性和重要性，强化思想教育是很重要的一环。通俗的讲叫洗脑。场面说，就是思想学习。
　　这些十四、五六岁的小兵，本就思想单纯，经历了系列学习和必要的规章制度文件学习，再加上忆苦思甜教育，头脑中有了工作上要对党绝对忠诚的思维雏形。
　　系列教育终于结束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神秘的无线电报务员训练在全体新兵蛋子们的希冀中，终于在今天上午开课了。
　　全体新兵刚刚坐定，宋军红副队长清晰洪亮的发出口令：“全体起立——”
　　刷——
　　“噔噔噔”原特训新兵一连连长，今天的军区无线电集中台程副主任，迈着矫健的步伐，精神抖擞的跨上讲台。
　　宋军红副队长两肘夹臂跑步上前，“啪”地一个敬礼说：“报告程副主任，新兵报务训练队应到六十名，实到六十名，请指示！”
　　程副主任扫视一遍新兵还礼道：“请坐下！”
　　“是——”
　　“坐下!”
　　哗——
　　“同志们，额们无线电集中台新一期无线电报务员业务训练，今天正式开训！”程副主任喘口气接着说：“首先，额们欢迎军区敌后侦察支队的同志们——”
　　一行六人，也是十五六岁的小兵从大门步入教室。
　　军区敌后侦察支队类似于今天的特种兵。他们承担着深入敌后的任务。所以，对他们的技能要求是全面的、多学科的。今天来的这六名新兵是刚完成“空降”训练，即刻参加此无线电报务员训练。
　　冀小兵初来时本能的一句话：这是个特务窝哟。虽然带着调侃的意味儿，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实质是准确的。
　　我们一般仅从影视作品上看到单个特工人员头戴耳机，手握“电键”，发出清脆的“嘀嗒”声，它透着无限的神秘。但如果你进入军区无线电集中台机房，上百部电台在同时工作，你准定惊愕失色。
　　军区无线电集中台是西北区域最权威的无线通信中枢。是军区首长的耳目，更是西北数十万部队的神经。
　　“下面额给同志们特别讲一下咱们无线电报务员的革命历史，额军的无线电报务员是在一九三零年的第一次反‘围剿’时期，红一方面军缴获敌‘一部半’电台诞生的，额军首位报务员就是王铮同志，咱通信兵的第一位部长。额军的通信事业由此在井冈山的翠竹中张开了腾飞的羽翼。一九四二年十月十日，毛泽东同志为通信兵提词：你们是科学的千里眼顺风耳。半个多世纪以来，额军通信兵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直走到了今天。额们的无线报务，也从单一的手工敲电键正在转型，向数字化发展......就是现已经开始装备的‘单边带’电台，它将把手工电键和电传报务结合为一体，额军开始向更现代化的数字信息发展……下面给同志们发放你们的武器——‘电键’。”随着程副主任的指令，宋军红和公松锦两位副队长来到每位新兵面前发放着“电键”。
　　全体新兵全神贯注，好奇的盯着手中的“电键”。
　　冀小兵实在按耐不住手痒痒，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摆弄开了。小脑袋瓜子聚精会神的琢磨着，这破玩意儿咋他妈的像小孩儿的玩具呢？长方形的金属底座，上面有个长条形的金属“压压板”，一头高一头低，它的底下中部有个弹簧支撑着。高端上戴了个小“礼帽”似的圆帽。这就是他妈的破“电键”！
　　冀小兵百思不解，就那小脆声从哪儿发出的呢？
　　“同志们请注意了，现在教大家“电键”的使用方法。”程副主任提高着嗓音，把大家的视线从“电键”上招回到讲台。
　　程副主任拿起“电键”前端的连接线插头，插入“报务训练器”。手握电键，手腕部轻快，清晰的节奏抖动，报务训练器发出同影视作品一模一样的“嘀哒、嘀嘀哒、嘀嘀嘀哒——”清脆悦耳的节奏声响。
　　清脆的“嘀哒”声让全体新兵为之一振，刺激的血液炽燃，个个眼中露出迫切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