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街的后生们（四十五）

汪家街的后生们（四十六）
大学是莘莘学子心目中神圣的殿堂，大家为了能进入这神圣的殿堂，可用屈原的一句诗来形容，那就是“虽九死犹未悔”。
可一旦进入这神圣的殿堂，我们便揭开了她蒙着的那层神秘的面纱，这时，我们惊奇地发现，原来大学生活是这么的闲适自在。一天只上一两节课，其它时间都是自习，你想认真学就学，你不想认真学就耍。只要到考试时，能临时抱佛脚，考个六十分就万岁了。完全不像高中，整个人忙碌得像旋转的陀螺，老师拿着鞭子不断的猛抽，我们就是想停下来也不行的，一切似乎都是身不由己。我想，每个人回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活，都会不寒而栗，认为那段生活就是炼狱般的生活，真的跟打入十八层地狱一样。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有大多数学生整死都不愿回去复读。当然，娟子姐不属于这种情形。
当我们坐在大学课堂上时，开始那段时间，每个人都是恹恹欲睡的，老是打不起精神来。我也有这种感觉，觉得高中时我就像是被拉长到极限的皮筋，现在读大学了，没人拉了，我又缩回到原有状态，一切都任由我自己。这也就使得我们许多同学由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大家在大学都想耍，好像在大学我们才洋溢着青春活力。我们的心底生长出许许多多的闲情逸致，在大学校园里闲庭信步，看花开花落，云卷云飞，闲适、清淡、高雅、散漫。生活的节奏一下子舒缓下来了。我们认为这是自己在对自己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
我因为娟子姐殷殷叮嘱过，不准我在学习上有所懈怠。虽然现在我与娟子姐不像过去那样在一起，一手一脚都有她管着，可有始终觉得娟子姐就在我身边，时时都在看着我，一旦我没认真了，她就会说我。我也不知道我何以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是这么多年来已成为习惯。就像我在书上看着的一则故事，说是一头牛，先被牛绳拴着，牛总算挣脱这绳索，可它怎么也挣不脱，久而久之，这牛知道自己是挣不脱这牛绳的。后来，没有拴牛绳了，这牛也一样呆在原地。我感觉自己就像这头牛。当然我也知道，在学校想拿奖学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并不会像大家开玩笑说的，叫花子摔一跟头，爬起来却抱着一个金娃娃。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的。所以，我如果不努力的话，就不能拿到奖学金，那我不没法向娟子姐交待的。说到这里，真的是有些可笑，因为我这样做，好像我是在为娟子姐读书。可见我是个长不大的人，得有人管着才行的，这也是娟子姐放心不下我的原因。
想着娟子姐为我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我若是有丁点对不起娟子姐，没做到娟子姐所要求的，我的良心都会过不去的。因此，我在大学里，娟子如同一条鞭子，鞭策着我勤奋努力的学习。
我们家自从小哥接了隆昌那嫂子后，就变得穷了。因为嫂子一家五口搬到我们这儿来，是现口无粮的，全由我们家负担，像我们并不是有很厚家底的人家，那肯定是很难承受的了。
我读高中时，尽管县上每个月补助了我们的生活费五元钱，另外娟子姐还帮衬了些，可我们家还是欠下了不少的钱。而这些钱除了跟娟子姐家借了些外，本来幺娘叫我们差钱就去跟她家借，可我父母都觉得借得太多了，不好意思，所以，就去跟其他乡亲们借。其实大家借钱跟我们家都是乐心乐意的，总是说不要急着还钱，等什么时候有钱了就还。他们虽然这么说，可我们却不好腆着脸皮久久不还的吧！加上现在读大学，借的钱更多了。我记得父母在假期里既为我考上大学高兴，又为凑学费发愁。那时我就想好了，我得想方设法为父母减轻些负担，凡是能找到钱，我都会去做的。我除了生活上节省外，还去做家教，反正能挣一分钱是一分钱。因此，在假期里，我一般都没大回去，特地利用假期挣些钱，不要再叫父母为我的学费发愁了。这样，我与娟子姐之间也就只能通过书信来交流的了。
我这寝室有四个人，其他三个是土匪、猪儿、四眼蛇。土匪这人倒是不错的，可是他身上总让人觉得有些匪气，所以大家就叫他“土匪”，他也不管你这些，你叫他他就应，这样叫着叫着，他就出名的了。猪儿姓朱，因为他长得肥滚滚的，就像猪儿样，大家便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猪儿”。至于四眼蛇，我想不用说大家也就知道，他戴着眼镜，一副文绉绉地样子，真像是一个文人。我看到我周围的同学，他们一个个都容易近视，那眼镜总是一该不离地戴着，若是摘下眼镜，你再看他这个人，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形，很是难看的。
他们三位都比较爱贪玩好耍。对他们仨而言，读大学是彻底的解放。他们看我这么用功，很看不来，常常会对我冷嘲热讽的，想挫伤我读书的积极性。他们还给我取了个很是不雅的绰号：呆霸王。这是《红楼梦》里薛蟠的绰号，他们学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原封不动地拿来戴在我头上。我对这些绰号也是不在乎的，随便他们怎么喊，高兴时我答应一下，不高兴时我理都懒得理他们。
我们虽然有点志不同道不合的，可我们的友谊还是比较深。可见我们把学习与友情是分得比较清的，就像大家开玩笑说的“公私分明”。
我们不管谁从家里带来土特产什么的，无论多少，都是一人一分。照土匪的说法是，见者有份。我们则把这种生活方式叫做是共产主义生活。我们之间是无活不谈，融洽得很，彼此之间完全没有秘密可言。大家都摆谈读高中时的事，我跟他们摆了娟子姐，我怕引起他们误会，特地声明，我与娟子姐比亲姐弟还好的，我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姐感到骄傲自豪。
他们三个都不相信，说我是在说鬼话来哄骗他们的。不管我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还是不信。因为在他们看来，男女之间不可能有这么纯洁的感情的。他们一口咬定我与娟子姐不是姐弟而是恋人，并说我俩是爱得死去活来的。
我不准许他们玷污我与娟子姐之间纯洁的感情，每次我都要冲他们发火，甚至不惜要与他们拳脚相见，他们才表示相信，可我看得出，他们的相信，并不是发自内心的。
每次娟子姐写给我的信件，最先都是由他们先拿到，好像这信件是写给他们的，他们早早就去候着了。他们把信件拿到后，就像猎犬捕获到猎物，拿个鼻子不断地嗅，我知道他们这是故意在逗我，我是不会上他们当的。
特别是土匪，常会故意惊叹：“好浓厚的脂粉味啊！”他在念信件时，特意把信件当作情书来念，他把自己头脑里储存的有关爱情的词汇补充在信件里，编辑成一封十分肉麻的恋爱信，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每每这时，我都会骂土匪，有时甚至骂他不是人，因为他玷污了我和娟子姐无比纯洁的姐弟之情。土匪却说，你两个有好纯洁，比得上伊甸乐园里的亚当和夏娃那么纯洁么？结果呢，他俩还不是偷吃了禁果。于是，他追问我初吻、初夜是什么滋味，叫我说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我见说什么话都起不了作用，就去追打土匪，有时猪儿和眼镜蛇把我拉住，有时他们站在一边看我跟土匪两个的笑神。我就连他两个一起骂，骂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也不恼，回我说，我们不是好人，那你是好人，你是好人里面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