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三）

三
两人直到高中毕业，也没能把关系确定下来，怪只能怪贾志明实在是在感情方面太懦弱。好多次机会都被他白白的浪费，他害怕失败，害怕挫折，所以在学习上他没命的努力，而这种努力也和他的成绩出奇的成正比，没让他失望过，高中三年，他一直拿着最高的奖学金。老师的赞许，同学的羡慕，这些足可以使他骄矜的环境并没给他带来多少高兴。只有他知道，在自己那张看似快乐的脸上掩藏着怎样的自卑。他就是这样的怪胎，成绩越好，这自卑的阴影越是浓厚。
他总感觉自己在这世上可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而自己拥有的那些，又有一种可能随时就失去的危险，那这样的话，他将会一无所有，成为精神上的一个孤儿。他害怕这样恐怖的处境。
在他那双奇怪的眼睛看来，如果他遭到周翠云的拒绝，那他就会被这个世界无情地抛弃。与其这样，还不如永远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让它发霉朽烂，自生自灭。现在尽管不好，可谁能保证以后就好呢。更何况一开始他就把周翠云当做天鹅一类的人物，而他只不过是丑陋的癞蛤蟆。有这样消极的心理做基础，想想他怎么可能成功。
毕业后，他俩双双痛苦地回到了家乡。各自的父母都没有意愿再供他们读书，尽管他们都考上了非常好的大学，可这又能怎么样？一切的一切都握在父母的手上，而他们只能被动的接受，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不过，他们很快就适应了，亦或者很快就被自己说服了。他们都是天生的乖孩子，服从是本能，更因为他们从小就明白：家，不是他们一个人的。每个人都有从中获取的权利。再说，家里把他们供养成高中生，已经是一百斤的担子，担出了一百二十斤的重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该是他们报答的时候了。
也就在这时，两人不得不思量起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不是自愿的，完全是一种被动地选择。在农村人的眼光看来，只有成家的人才是真正的成人。因此，两人从学校一踏进家门，就不得不被这样的问题所困扰。几乎天天去相亲，弄得他们好不尴尬。一个月下来，人是相了一大把，却没有一个中意的。你说烦恼不烦恼。
看着事情没有进展，急于完成历史任务的父母便下了最后通牒，要他们在半个月之内，必须相好对象，否则，就不要怪他们独断专行了。这可不是吓唬，事实证明，许多人的终身大事就是这样定下来的，随后糊糊涂涂地过了一生。两人由开始的敷衍，转为认真对待，到最后的成为热锅里的蚂蚁。他们第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怎么会是这样呢？人人都惊大了一双眼睛。到底该怎么走呢？是朝东，还是朝西？到底那条路才是正确的道路？他们想找一个先知来问问，可惜呀，没有！
无奈后的无奈，他们两人都同时想到了彼此。既然非要为自己找个对象，那何不选他{她}呢？贾志明感情丰富，但这些仅仅限于自娱自乐地幻想，面对无情复杂的现实，他的行为就是矮子一个。充其量也就初中水平。这时候的他只是把一切都寄托在可怜的希望上。周翠云是个单纯的女孩，家中的长女。小时候，爸妈去地里干活，家里做饭，照顾不会说话的弟弟妹妹，是她不可推卸地责任，任务是艰巨的，可她从没觉得累。可以说，从小到大，她就没让父母操过什么心。父母对这个长女是百分百地信任。好多家里的事情，没读过多少书的父母还喜欢征求她的意见。
她主动地给贾志明写了封信。信的内容，我不在这里转述了，意思很明晓。你喜欢我么？喜欢的话，请到我家里来提亲吧。周翠云把写好的信交给弟弟，让他把信转交给贾志明。年少的弟弟一溜小跑的跑到贾志明家。恰好那天贾志明家里没人，糊涂蛋的弟弟就把这份关系姐姐终身大事的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就将这件事置之脑后，跑到二狗家去玩了。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吧，那天第一个回到家的是贾志明的父亲。看完信后他把信偷偷地藏了起来。他心里有数，已经为贾志明相好了一门非常好的亲事，用他的话说，那简直是他祖宗八代修来的福气。对方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蒋碧芳。如果攀上这门亲，那他家今后的日子就鸟枪换炮，不可同日而语了。原来有一次，村里有名的媒人张婆在地里遇见了他，说是村里的开预制板厂的蒋家看中了他儿子。当时他听了还以为张婆在开玩笑，等他明白过来这是千真万确的真事后，那张被岁月揉皱得苦瓜脸真是笑成了牡丹花，好像从此以后他就成了村里有脸面的人物，走到那里，都是一片嫉羡的目光。不过这是蒋家的掌柜蒋健的意思，因为他女儿在外面工作，那几天不在家，他想等女儿回来后，让他们彼此接触接触。
人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这件事却顺利地象流水，哗啦啦的直往目的地奔，让人想挡都挡不住。蒋碧芳回来和贾志明见面后，没出半个月，就定亲了。更值得称道地是那份聊胜于无的彩礼，用乡亲们的话说，这简直是白送个闺女给贾家。这只是表面现象，在世俗人的眼里，最最重要的莫过于通过这次儿女婚姻所嫁接得到的势力和财力。
贾家祖坟上真是冒紫烟了。
也没看出贾志明有啥了不起的，平时木讷，言语不多，也不知这蒋家是中了什么邪。
别乱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么？嘿．．．．．．。
呵，那你说，你是萝卜，还是白菜？
村里真是什么闲话都有。在这众说纷纭中，有一个女孩把自己抛在了沙漠里，凄清，孤独，无助。
在贾志明即将结婚，准备收拾房子的时候，很偶然的，贾志明发现了那份父亲藏在箱底的信。那一刻，他真是义愤填膺，父亲怎么可以拿他的感情当儿戏！他质问父亲，这封信怎么解释？说话的时候他甚至做好了和父亲大打一场的心理准备。他父亲毫不示弱，只甩出了一句话，就把贾志明定在了那里。
“你好好想想吧，娶了周家姑娘，你会象现在一无所有；可你要娶了贾家姑娘，你会立马拥有别人不可能拥有的一切。”
父亲的话现实的要命！可也一下子刺中了儿子的要害。也许是从小受够了没钱的苦，贾志明最大的理想就是想当个有钱人。至于这个“有钱”有到什么程度，他没有个具体的概念，最起码不能象父亲那样，干什么都畏畏缩缩，连供孩子读书都供不起。他要自己将来的儿子想考什么大学就考什么大学，不再为吃穿斤斤计较，不再因为钱而在别人面前低人一等。如果儿子将来有能力，就是供他出国读书，他也在所不惜！他要让自己的儿子因为有他这样的爸爸而骄傲自豪。
可是怎样成为有钱人呢？贾志明的头脑还是一片空白。如今上天赐给他一个天载难逢的机会，就看他接与不接了。不接？怅惘，接了？烫手！．．．．．．。
经过一夜的思考，贾志明和父亲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