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归家时节，良多思绪

　　离开家已经有两年之久了。力行从来没有尝试过离开父母亲，一个人行走天下。他不敢，他的父母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可他现在，真真切切的变了，变成了一个勇敢的人，变成了一个怀揣着大爱的人。
　　可是，当夜幕降临，所有熟悉的人都渐渐沉睡，只剩下他一个人圆睁着眼回想这一整天的境遇的时候，他突然开始想家了。
　　他想他的妈妈，他想他的爸爸，他想家里养的那只可爱的小狗，他想家里花园里怒放着的鲜花……
　　他，想家了，很想。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他不是最坚强的人，但他一直努力着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坚强。可是游子在外，对家的思念又岂是轻易能够挥散的呀！
　　悄悄地，他开始了啜泣。他从床上悄悄地起来了，他不想让真儿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看着她还是熟睡的样子，他放心了。他抱着膝蹲坐在角落，让泪水湮埋了自己。哭，能让他放松，能让他短暂地忘记思家的痛。可他还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煎熬，他要回家哪！
　　“在外漂泊了这么久，苦难也经历了那么多，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的进步吗？现在公司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处理，我们还要壮大行责，盈更多的利，然后去帮助更多的人，去实现接济天下的理想。你现在难道还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吗？才两年而以，你就想着回家，然道是要做回原来的那个你，懦弱，无能，麻木，无知的人吗？你已经完完全全地长大了，难道还要遇到一点的苦就要逃回到家的这个避风港吗？哭泣，让眼泪把自己折磨的不堪一击，你觉得这能对得起哪一个人？你是勇士，不再是孬种了，你知道吗？”
　　他，将自己骂醒了，在心底。
　　拂晓了。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他的妈妈打来的。
　　“阿行，你回来好吗？爸爸妈妈都很想你。”妈妈低声说着。
　　刚刚才平复的心境因为妈妈的这一句话立即就又变得波澜四起。他掩住了手机的听筒，突然又开始呜咽起来。他也想回去啊，他也想他们啊，可他不能够。他怕回到了家中自己又会眷恋不舍离去，会忘了自己的理想，会抛弃了自己的奋斗，会辜负了自己这一路的艰辛拼搏。他坚定了，他不能够回去，至少是现在。
　　“妈妈，我这里可繁华了，公司又忙”，他擦干了泪水强作笑态，“一时半会真不能回去。”
　　“阿行，回来吧，妈妈不要你在外面吃苦头，不要你辛苦的工作。你回来呀，爸爸和妈妈可以养活你的呀。”妈妈，哭泣了。
　　“妈妈”，力行听到妈妈的哭声，心里难过极了，“您别哭了，孩子难受。我希望独立，靠自己生活下去。”
　　“唉……”，妈妈不再说了，“阿行，既然你执意要走这条路，妈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凡事你都小心着点啊。好了，我，我挂了。”
　　“嘟……嘟……嘟……”
　　妈妈生气了，他又让妈妈流泪了！突然间，他又想哭了，但他不能。他只能咬紧了牙齿，闭上眼睛，让泪水滚落进他滚烫的胸膛中，等待着蒸发。
　　“力行，休息几天，回家看看吧。”饭桌上，尚责就好像只是不经意地讲了这么一句。
　　“我想再等一段吧。”力行埋头吃着早饭，低声说道。
　　“为什么？”
　　“最近公司不挺忙的嘛。”力行把筷子轻轻地放下了，可还是没有抬头。
　　“力行，我要听实话。”尚责的眉头已经紧锁成了弯钩。
　　“好吧，哥”，力行抬起头盯着尚责看，“我怕回家以后我就会忘了自己的满腔热血，一味地迷恋家中的安逸，而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趋于完善的人格……”
　　“力行，听我说”，尚责打断了他的话，“我能理解你的顾虑，我必须跟你先坦白一下，早晨你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起来了。你与你妈妈的谈话，我全听到了。”
　　力行不作声了，又把头埋了下去。
　　“力行啊”，尚责接着说道，”其实我也很想回家。可我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公司的事情上。我以为我这是在为我的理想而奋斗，是为了能够帮助更多的正在受苦难煎熬的人而努力。我一直以为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这份事业上才是正确的，可是今天我才恍然大悟，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我将所有的时间花在了这方面，让自己心无旁骛，不过是能自欺欺人地说自己为这项事业拼尽了全力，让自己偷得一时的心安罢了。可我却把我最亲近的父母给忽略了。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我生活得好，我离开了，他们不舍。可那是我的理想，那是他们的儿子的理想！为了儿子，他们不会去反对他的决定，即便是要让自己孤独地流泪。可是我却理解错了，直到现在还让他们为我操心，不能睡一个安稳的觉。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无法孝敬好，那我们还有什么资本谈为摆脱人民苦难的事业作贡献？那是对自己灵魂最大的亵渎！”
　　“我现在很乱，我，我要好好想想……”力行现在的心里一直在进行着强烈的挣扎，使他痛苦万状。
　　“力行，你说你怕回去会将你所有的雄心壮志忘得一干二净才选择在这里躲避。但如果你的意志是这般的脆弱的话，你拿什么来奋斗，拿什么来实现你的人生价值？”
　　“哥，我回去”，力行的眼里顿时有了一种希冀，“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我把公司的事情交待严荚代为管理一下，他我挺放心的，咱哥俩都回家去‘省亲’去喽。”
　　“你们都走了那我呢？”真儿见他俩要走就急了。
　　“真儿，你自然是随同力行回去啊。媳妇都过门了可公婆还没见着呢。”惠梅调侃道。
　　“哎呀，小梅姐，就你坏，老拿我寻开心”，真儿一听就害羞了起来，“那你呢，是不是也要去见公婆？”
　　“别瞎操心了，赶紧收拾行李去吧。”
　　很快，他们收拾好就踏上了归乡的路。这一段路，充满了激动，欢喜，紧张。离开家乡两年多了，高楼大厦拔起的那一刹，他模糊了之前土地上卧躺着的破败。可是岁月渐渐老去的时候，这一条通往家的路，他从来记忆犹新，不敢忘记。转眼已是一方岔路口，兄弟俩就要暂时的分离了。一个朝着东方开去，一个朝着西边前进。
　　车子奔驶在沥青的柏油公路上，上高速，过隧道……家的呼唤在一步步的逼近，它的心跳，此刻仿佛已同自己的心脏产生共鸣。此时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只知道那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让人一想起心里就美滋滋的，十分的幸福。
　　家，到了。两天零一夜，不停息的奔跑。
　　这么些年了家还是一样的熟悉。它还是那么的富有活力，只是毕竟难以挥去岁月留下的印痕。它，在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风吹雨打中，也慢慢地苍老，但是却依然的健硕如同当年。
　　尚责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区，还没有踏进家门就与正在晨练的父亲相遇了。父亲当即就愣住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爸，我回来了。”
　　“啊……回来了，怎么都不提前跟我们讲一下？”
　　“叔叔，我们是临时决定的，也没来得急和您讲。”惠梅满脸微笑，接过了话茬。
　　“要喊爸。”尚责捅了一下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
　　“不碍事，孩子。你就是惠梅吧？电话里常听尚责提到你，我跟你妈妈都念叨着要见你呢”，父亲的表情告诉大家现在他很开心，“走，回家吧，孩子。”
　　“哎，好。”
　　见到妈妈的时候，她还在忙着做家务。看到尚责回来了，还带着时常提及的那个媳妇和乖孙子，她只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她太高兴了。想要抱抱孙子，又想着先去给他们做点饭，犹豫难决。
　　“孩子，好好歇一下”，妈妈赶紧招呼着他们坐下，“早饭还没吃吧？妈给你们准备点。”她日思夜想的儿子与媳妇孙子终于回来了，她真的是太高兴了。
　　“妈，我来吧。”惠梅跟进了厨房。
　　“不用不用，你坐了那么久的车也累了，赶紧歇歇吧。”妈妈说着就要把她往厨房外推。
　　“妈妈，让惠梅做吧。”尚责冲着厨房喊道。
　　“是啊，妈妈，我跟尚责都结婚快一年了，都还没有给您和爸爸做过一顿饭，您告诉东西在哪，我来就可以了。”
　　妈妈为难了，可是拗不过惠梅，只得答应她了，这样便接过了小尚责。
　　“孩子啊，这媳妇我可喜欢着呢，你凡事可都得让着她点啊。”妈妈望着惠梅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对尚责说道。
　　“放心吧，妈，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不吵架。”
　　“这我就放心了啊。”
　　现在他的事业在外面，而他又必须得兼顾他的父母。他打算把他的父母接到候曙去与自己一起生活，可他们不愿意。他们大半辈子的时光都是在这个小城市里度过的。这里有他们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朋友，哪怕是花与鸟，也都是熟悉的。
　　在这里，他们扎稳了根，这里是他们一生的寄托。无论怎样，他们都不会选择离开这里。因为离开了这里，他们会对生活失去安全感，失去精神上的依托；离开了这里，就相当于放弃他们大半生经营起来的纯洁的邻里情谊，就意味着他们要再花费无法计算长度的时间去培养新的邻里关系。可他们累了，不想再奔波了。
　　劝不了父母，尚责只能是多抽出空闲时间回家看看了。现在，小尚责也断奶了，为了给父母留个念想尚责想把小尚责留给父母带，而且公司业务繁忙也需要惠梅的帮忙。惠梅听到后显得犹豫，毕竟也是作为母亲的，她的心情，尚责能够理解。可是，她最终还是答应了，母开心是她最大的企盼。而对于这，尚责只剩下满满的感激。
　　此番回家他们并不会待的太久。尚责想到自己作为人子却不能常侍父母左右，心头就涌起无限的伤感。他觉得愧对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父母茹苦含辛这么多年最大的奢求不过是希望将来儿女能陪伴在自己身旁，当自己年迈的时候，会有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可自己现在却为了所谓的理想就远离父母而且还让他们承受思念孩子的痛苦。但他同时也知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必须开辟出一块天地，否则，他的良心上，将会更加的自谴。
　　力行，开着车，在几次翻修，早已面目全非的道路中终于找到了家的所在。他的妈妈一直在阳台眺望。每一天，她都是这样的等待，她相信终有一天她的儿子会回来的。力行看到了她，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酸楚。
　　“待会要喊爸妈，记住了啊。”临下车，他又嘱咐了一遍真儿。
　　“你放心好了。”
　　大门前，他们止了步，那是紧闭着的。妈妈的目光从阳台开始直射到了地面，她看见了力行。噢，不，可能是看花了眼吧。她揉了揉眼睛，还是力行！她经不住竟哭了起来。
　　“孩子，是你回来了吗？”她的声音里透着泪水搅绊的痛苦。
　　“妈妈，是我啊”，长久以来压制在心头的苦此时一起喷薄出来，他也忍不住让泪水纵横，“妈妈，我想你！”
　　妈妈痛哭着从楼上跑了下来，紧紧地与力行相拥在了一起。晶莹的泪滴挥舞思念之痛，此刻成了他们最好的见证。
　　“回来就好，咱再也不走了”，妈妈的泪水没有停止流淌，可却似乎找到了一方依托，“这就是你跟我说的真儿吧。”妈妈瞅了一眼真儿问道。
　　“是啊，妈妈。”真儿倒是自己回答了。
　　妈妈见到力行有了自己的另一半，心中是明显的高兴了。她领着真儿问长问短，问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问她与力行最初相遇的情景……她对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现在的她，情绪不再停留在低谷，高兴已成了她现在的主色调。
　　可是，这对于力行而言又是个件艰难的抉择。他不知道该怎样跟妈妈讲他回家只是临时的，过几天就还要离开。妈妈现在很开心，他不忍心再因为自己让妈妈伤痛。可是他又必须得说。他想起了他的爸爸，他在的话，总会开导妈妈的。可是，前两天他就到一家外地的子公司视察去了，他是想离开一些时候，让妈妈好好冷静冷静，因为她在家的时候，妈妈常莫名地发脾气，他只好选择了回避。可他还是得说，不能有一点的迟疑。
　　可是，事情并没有朝着他料想的那个坏的结局发展。妈妈听完之后很平静，没有哭泣。她尊重了力行的选择，她想或许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力行的爱是错误的，至少不是明智的。她也不再拦着力行了。她知道困在笼中的鸟儿永远也不会长大。只有敢于飞上九霄，敢于搏击长空的鸟儿才能成长为一只雄鹰，怀揣着梦想，飞舞在无边的天际。她该放手了，孩子的路，该让他们自己走。
　　东与西的差距，改变不了同一个蓝天的迷人。不同的地域之上，兄弟俩仰头望着同一片蔚蓝的天空，沉思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