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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涟漪(十三)

作品名称:破碎涟漪      作者:健叔      发布时间:2008-11-10 10:34:57      字数:5139

天气开始不太冷了,宋终也终于坐不住了,再次和肖岚不知上哪儿去了。似乎肖岚从回来到再次离开几乎没有和我有什么见面,和夏羽也是一样。我也开始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好象越来越畸形,总是维持在与人性,生活和法律的对抗中。
在奖金已经没法再扣的时候,工资终于也遇到了威胁。可笑的是每次要扣薪水的时候校长都要把我叫到办公室教育一阵子,最后我拿着被扣的工资单笑着走出来,而他依旧苦着脸坐在他那张价格不绯的红木椅子上,宽大的椅子看上去冰凉冰凉的。
这破学校破就破在啥事都不出趟,都快期末考试了还组织教师去其他虚伪小听课。
本来说要去一个重点中学听课的,不知是不是因为两校领导的利益问题没有商量拢,最后糊里糊涂的把我们带到了一所大学听课。到了那儿,那些个样子像是进过一次棺材的教授们连忙上来说些什么“受宠若惊”之类的。其实受宠是假,惊讶倒是很贴切,没想到会有人愿意听他们的课。他们应该解决的首要问题是上哪儿找几十个人把教室坐满,看他们半死不活的样子,教授的称号多半是年龄堆积的结果。
大约是见有人来听课,他们还特意改变上课模式,让学生上台自由演讲,自己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插两句,显得自己很有水平一样。这样一来,就不会有因为讲错而丢丑的危险,而且他对自己这种课堂模式的改变还挺满意,其实这有点像小学教师为了提高学生自信心而做的改变。
接着一个学生上了台,刚说了两句话,他位教授就说了三句,不停的说:“你应该**说。”最后把学生惹急了,回了一句:“请不要打断我好吗?”
那教授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伤害,目光与学生对峙了几秒希望学生会有什么让步。不过显然那学生是临时找来凑数的,一点不买他帐。教授终于忘了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威信,脱口而出说:“我从教三十年从来没见过你这种眼神。”这话让人感觉他的意思是我从教三十年还没有人像你这么不可怜我。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觉得这句话最终是起不到效果的,只好立刻补上一句:“那你随便说吧,自己看着办。”便悻悻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最后大约还剩几分钟,教授觉得自己在不上台讲几句就没人会记起来这堂课他是教师了。于是很不情愿地上了讲台,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其中引用的几句名句都是被他改装过的,假如正在听的是一个高中生,一定会指出他这样错误百出的名言背诵高考一定一分也拿不到。
我身边的一个同事居然听那着教授讲的废话还不时点头,我问他听到些什么,他说什么也听不懂。我说那你点什么头呀。
他说:“废话,听得懂他还是教授,他还混个屁呀!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原来所谓教授,就是一群不会说人话的家伙。
又听了几节课都是这德行,而同性的教师们还是不断的叫好。他们就是喜欢什么也听不懂然后把学生也教育成自己这样的人,真他妈的变态。
听课回来校长还冠冕堂皇的开了个会,说什么此次听课受益非浅,大概是他的腰包受益非浅。还让教师起来说一下感想。
出乎意料,平时屁放不出一个的教师们都滔滔不绝地说得能让黄河决堤,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感受都让他们说到了,一个个像是比出国旅游还要兴奋。一帮虚伪的东东在“畅谈”虚伪的东东,都是些什么东东呀!
似乎是校长故意要为难我,他让我也说说有什么收获,这老狐狸吃准了我不会说那些虚伪的东东所说的虚伪的废话。
我说:“大概是这样的,那个老教授纯粹是白痴,我还没见过有人这么沽名钓誉的呢.再说,我们听这样的大学课程有什么用,难道我们需要整堂课留给学生吗,假如这样,我们是该考虑一下……”
还没有说完,就被校长打断,他就等着我说出类似的话呢。他说:“行了,你可以住嘴了,会后留下来,我有事情单独和你说。”他不说我也知道,不是扣奖金就是扣工资,他也没什么别的花样了。
快期末考试了,我却发现自己的腹部已经很明显隆起了。我不得不向校长请假,他很爽快的答应了。一点也不像以前在杂志社里,请假比登天还难。不过校长如此爽快也很正常,我在学校的存在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梦魇。当他在我的请假条上很郑重地签上名后,部满皱纹的脸一下子前所未有的舒展。
本来以为拿着被扣得所剩无几的工资回到没有宋终的家里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可当我真正坐在沙发上对着自己的腹部发呆时,竟然觉得这是个累赘。甚至有点怀念宋终,或许我所怀念的只是一个应该留在自己怀孕的妻子身边的男人而已,并不是我的丈夫宋终。


一个人的世界竟让我有点羡慕关在监狱里的景庶风了,他至少还可以听见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呼吸。而我却只能在恍惚中辨别一个人或是两个人的声音,辨别到最后还是一个人,没有出生的真的不算是人。
偶尔几次夏羽来陪我,都或多或少地埋怨解冰染不肯和她结婚。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景庶风,似乎柳英也是在屡次要求和他结婚未果后才改变的。而我有决计不会相信解冰染会像景庶风一样。毕竟,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张白纸,而现在他就算染上了什么颜色,也只可能会是由于的深蓝,不可能是刺眼的乌黑。
虽然我如此自信,但心里依旧产生了不安。事后我打电话给解冰染,或许我这么问他为什么不肯结婚是太可笑了,但我和他都没有觉得可笑。他书他还不想结婚,他还在找什么东西。
我说:“小羽都这样了,你还想找什么,你要是再不立刻答应你就真的没人性了。”
“我就算真的没了人性也必须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应该放弃。”
“放弃什么?”
电话挂了,嘟——嘟的声音什么也不能告诉我,我却从中听出了危险的信号。
再见到夏羽已经是我快生产的时候了,是我打电话让她来的,因为宋终还没回来。她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有点肿胀。
我说:“你怎么了,哭过了?”
她摇了摇头,带我去了医院。她是在看了看我的腹部后才摇头的,似乎是不愿意让我操心。确实,到这时候,我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一个生命和我在一起,比零距离还要近。
事实上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已经汗流浃背,一直到在医院躺下来,我都不能平面下来。痛苦的结果往往不是痛苦,但过程是难以名状的,我没有见过别人生产,但我却依稀能想象得出我是以怎样恐怖的表情让我的孩子离开我的身体,自始至终我都闭着眼睛,不愿看见满眼的鲜红。但是漆黑竟然和血红一样让我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在我和自己的敏感的神经斗争的时候听见了外面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绝对是冲着我来的。宋终,这是我脑子里组先蹦出的想法,我实在想象不出除了丈夫还有谁会踩出这样的脚步声,一丝淡淡的宽慰顷刻之间麻醉了我全身的神经,默默等待。
当我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只有夏羽,还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
我说:“宋终呢?”
“没有啊,他不是还没有回来吗?”
我点了点头,鼻梁上顿时笼罩了厚厚的一层酸涩。
我说:“你怎么哭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小事。”
“又和他闹别扭了?”
她咬了咬嘴唇说:“他还是不肯结婚。”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解冰染推门进来说:“我给你们买了晚饭。”
我死盯着他脚上的皮鞋说:“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给宋终。”
“我已经打过了,没有人接。”
“你再打一下。”我的声音很大,他脸色愕然地走出门,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皮鞋。
随着他的脚步,我闭上眼睛,听得出就是那脚步的声音。我是不是该大哭一场呢?
夏羽一个劲地说小孩怎么漂亮怎么可爱,说得我都觉得我是不是生出了个怪物她在安慰我,因为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看见小孩是什么样的,甚至不知道他(她)是男是女。这时解冰染进来了,说:“宋终他的电话还是不通。”
其实我本来就无心联系宋终的,恰巧护士抱着小孩进来了,我才知道是个男孩。看着小孩,想起宋终,我觉得护士抱进来的是一副镣铐,一副长着眼睛的镣铐,狰狞地盯着我。
而夏羽复杂的眼神落在解冰染身上,格外扎眼。他厚厚的皮鞋跟似乎正重重的在我的心里踏出那脚步的声音,我胸口闷得厉害。
很无聊地翻看报纸时发现一本最近很畅销的书,作者是柳英。我让夏羽买来这书用了两个晚上看完,差点吐血。果然是笔尖所触及之处,细如柔荑,纤纤可人。妩媚奢靡至极堪称淫乱之创新之尊,而序言里对此书的评价居然是“足以让一切后现代文人集体脸红。”说的一点也不假,只是惊叹这些破编辑们怎么有脸说出这话,一群变态的编辑遇上一个变态的作者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如此恬不知耻的二十几万字的文字居然是柳英写的,可能她真的习惯了被人当成妓女的生活了,如今景庶风和方邺都已经不在,她只能以文字来表达并满足自己对堕落的渴望了。可她这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记得她也曾经说过自己是什么样的一个小女人,有什么样普通的需要和满足,可就她能写出这样的东西也足以说明即使她曾经是那样一个小女人,也只是曾经而已。因为她甚至还在自序中写道:“在此书中记述了发生在我身边和身上的无数经历和阅历,把它们分享出来可能会对广大的读者公平一点。”
在这书中我也基本上能找到景庶风,寻露,方邺的影子。看来柳英又成长了,她已经很会运用自己失去的东西找回一点补偿,而且补偿得这么疯狂,这么超值。就像一个只能靠手淫来找回快感的妓女居然也能以手淫赚钱一样,可惜这样的妓女多半是得了爱滋。
感慨的同时我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我把这本书寄到了监狱,寄给了景庶风。而我,则躺在床上想象着景庶风花几个晚上看完这书后会是狂笑还是狂哭,没想到到现在我还对他的过去耿耿于怀,即使他的过去并没有伤害到我,即使他现在已经看不见这个正常的世界。这大约是我坐月子过程中最不无聊的一段时间吧。
夏羽一直让我给小孩取名字,我一直都说等宋终回来,可一直到学校快开学他都没有回来,而孩子一直由夏羽照顾,我也隐隐的觉得,宋终是不可能回来了。当我回到学校报到时,校长说我可以不用来了,原来就从上学期请假开始,我就已经被开除了。
每次被解雇我都不问理由,很简单,解雇你的人不需要给你任何理由。他们既然能把你解雇,他们就有权利这么做,因为你始终是打工的,从这个打工和老板的关系决定的一刻起就注定了你没有权利斗争。不管你有什么才能,也不过是人才,这个世界不属于人才,只属于管理人才的人。毕竟,拥有世界的只是少数人,为了保持这个少数和多数的平衡,我们接受的教育就是做一个人才,就是从世界拥有权的争夺中退出来。而不愿接受这样教育,不愿退出来的,一些拥有了世界,而另一些则连“自己”也失去了。
如果这样的话,就是人们的无知导致了自己为别人修砌城墙的命运。可事实并非如此,现在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关系,了解这个道理,但人们还是愿意,还是能忍受自己为别人干。原因很简单,他们认为自己不可能争到这个世界,自己没可能保卫好本应该可以属于自己的“城池”,假如自己参与了这个争取世界的竞争,自己只可能会变成丧失“自己”的失败者。
所以说,现在的人都认为自己很理智。确实理智,也不无知,但恰恰又变得更加愚昧,宁愿去参与到成功几率小得多的彩票游戏中也不相信自己能靠打拼获取成功。无知者可怜,愚昧者可悲,但我们却又欣欣然的接受自己愚昧的现实,甚至沾沾自喜于自己并不无知,何等的可悲呀!就像一个认识果子的人站在树下嘲笑那些不认识的人,同时自己又不愿意爬上树去摘,而只是在树下啃那些寡味的青草,在口中苦涩的时候还为自己认识果子别人不认识而高兴,甚至还为自己有草吃不会饿死而高兴。
重新坐在家里无所事事,解冰染又让我回社里去工作,我依旧没有答应。夏羽说小孩越来越可爱,我很欣慰,但是那欣慰的感觉好象小孩是夏羽的而不是我的,假如小孩现在由我来带,恐怕我就不会觉得他可爱了。当夏羽教孩子说“妈妈”的时候,他的眼睛对着夏羽叫“妈妈”,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自己明明很闲,却不愿意照顾孩子,甚至他连个名字都没有。


很快的,由于各方面的原因,肖岚被减刑。坐了几年牢之后她不知还能不能习惯这个她曾经“叱诧风云”过的世界。可让我奇怪的是我告诉她她出来那天我会接她时她居然没有表现出兴奋,甚至还说了句:“那是应该的嘛,你还不是最有诚意的。”我实在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她出来那天我知道了,她的旁边还有一个人,夏羽。肖岚果然是城府极深,很能保密。即使是在牢里她都能维持悬念。
我似乎听见了她说过的:“你和小羽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此普通甚至还有点孩子气的话如今却是这么耐听。
同样的,夏羽的笑容也前所未有的孩子气。伴随着清新的空气,格外舒服。
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似乎只是转瞬的事情,果然是色不易空,空不易色。
回到家无意中发现了失踪已久的那本日记本,页面已经发黄,里面还残留着无数的“我想看海”。算起来,这已经可以说是历史中的历史了,一段无知且无为的历史。
随意地一扔,它以漂亮的弧线飞进了垃圾箱,在空中留下一道灰尘的弧线,“古老”的灰尘。转眼之间,灰尘消失了,不属于现在的一定会消失,而且一定是这么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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