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海人沉（16、17）

16、精心策划
第二天，魏明按老书记的指点，寻找纪委的严书记。进了县委大楼，上到二层楼梯拐弯处，不远处的徐秘书见到他后，迅速的招呼着走过来，说“魏书记，我正要找你呢！”
　　“哦……！有事吗？”“
　　徐秘书压低声问：“你是不是在什么事上把许书记给得罪了？”
　　“没有啊！”
　　“不会吧！早上许书记进门就嘟囔着骂骂咧咧的要给你点颜色看看！然后催促我派车去市委，也不要我跟。现在对你很关键，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跟谁闹，也别跟一把手闹啊！找个机会向他解释解释就过去了。”徐秘书的语气中不无关切之意。
　　听了他的话，魏明的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昨天不是和许书记谈得挺好嘛！他沉思着没说话，其实他又能说什么呢？书记要给你颜色看，自有他自己的理由，你就是去解释又能解释得清楚吗？但他也不能对徐秘书说什么，于是他一笑说：“别乱说了，许书记怎么会给我颜色看呢？我也没得罪他，再说即便是得罪了，也不至于如此吧！”
　　“魏书记，你还是谨慎点好。”
　　“知道了，谢谢你。”
　　与他分手上三楼时，魏明心里问：是不是施小宝的事我没听许书记的话？才引发了他的不满呢？可又一想，也不太对啊！处理意见只是给李天成吹了吹风，又没正式研究，他们走的时候都快11点了，即便是跑到许书记那去嚼舌头，许书记也不会为施小宝连原则也不要了，说不定是徐秘书神经过敏、杞人忧天呢！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也就顺畅了许多。
　　到县纪委找到纪委严书记，简要汇报了施小宝的问题，又把施所长连夜托人送来的笔录材料，以及从公安局内部搞来的施小宝在其他地方嫖娼被抓和罚款的材料让严书记过目。
　　严书记听汇报和看材料十分认真，眉头渐渐渐皱起来，问：“你的意见怎么处理？”
　　“他入党二十几年了，是村支部书记又兼轧钢厂支部书记，犯错误的性质如此严重，开除党籍应该是最起码的！”
　　“乡党委研究过了？”
　　“还没有，想听听您的意见。”
　　“如果这些材料和事实相符，那他已经丧失了共产党员应有的品质，完全堕落成党内的不良分子，中央早就做出规定，党员嫖娼一律开除，我个人意见同意这样处理。”
　　“好，我抓紧办，不过……！”
　　“怎么，有困难吗？”
　　“听说许书记和施小宝有点亲戚关系，又出面干涉这事，我有点压力。”
　　“哦？”严书记听了后‘哦’一声，他眉头紧锁着思索了一会儿，说：“轧钢厂在县里也算是个创利大户，处理上一定要慎重，材料要核实准确，不能搞夹生饭。处理他的问题，上上下下肯定会有很大的震动，也会有很多来自不同方面的压力，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不过，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让这样的人留在党内，是我们共产党的耻辱，至于施小宝是不是和许书记有亲戚关系我不清楚，但问题如此严重，我分析许书记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为他的事给你压力，当然了，即便是有点压力你也要坚信，不论有多大的困难和阻力，纪委都会支持你，我这两天就向许书记汇报，我想他也会支持的。”
　　魏明担心许书记方面的阻力，也会对纪委形成压力，现在听严书记一说，他有点激动，握住严书记的手，虽然没说什么，但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严书记的话提醒了他，处理前应该把施小宝的材料砸实，于是开车来到县公安局。
　　找到原先的战友，现在的公安局副局长王达诚办公室，见他拿着电话斥骂着：“扯蛋，我告诉你，三天破案，破不了你就别当所长了。”说完，‘啪’地一下扔了话筒。见他那气哼哼的样子，魏明打趣：“嗬，到地方时间不长，脾气见长啊？”
　　“唉……！女人来干公安也会这样，说，有什么事？”
　　“没事，看看你。”
　　“你没事绝对不会来，说，老政委的事就是我的事。”
　　魏明见他认真起来，说：“想和你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好一些。”他接着把施小宝的事说了，还把许书记和施小宝有亲戚关系，先是暗示他不要追究，大概是听说要开除党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等等，并说公安局曾经给派出所打过招呼，凡是涉及施小宝的问题，都要报请局里再作处理。最后，他表明了在这个事上的态度。
　　王达诚听了后，说：“我们局给派出所打招呼，那肯定是局长的意思，他是许书记的铁杆，跟的紧着呢！”
　　“哦！”魏明这才似乎悟出为何与许书记刚谈完话，公安局就反映那么快的原因了。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但他认准的事，是绝不会轻易改变的。于是说：“我这有他的材料，也是你们公安局里搞出来的。”
　　王达诚接了过去，看也不看放在桌上，说：“厂长经理在外面搞女人的材料多了，都在我们这压着，县里打过招呼不让管，再说有许书记这层关系，我看你就别那么认真了吧！”
　　“别人不认真我不管，我们乡的人出了事，我这当书记的不能不管，你也知道我的脾气，越是用当官的来压我，我越不信这个邪！我和县纪委已经沟通过了，严书记的意见也是同意开除党籍。”魏明严肃地说着，本来他还有点犹豫如何处理，可是现在他觉得这不是处理不处理的问题，已经上升到是不是屈服于权贵的问题了，面对这样的压力，他不能随随便便的改主意。
　　王达诚看他拉下了脸，还流露出他早已习惯的天不怕地不怕劲头，问：“你真要收拾？”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命令你积极配合，从公而论，抓干部管理是我的责任，干部的状况决定一个地方的社会状况，几千年来国家兴衰的根本就是政治和吏治是否清明；就私而言，正邪双方已经叫上板了，针锋相对我已无路可走，如果我在权贵高压之下萎缩和退让，打不赢这一仗，那我在许家乡已经站稳的脚跟就会动摇，更无法在许家乡继续按照我的思路做工作，这事我绝不退缩。”
　　王达诚见魏明的脸很严肃，忙说：“好，既然你真要收拾他，需要我做些什么？是抓还是关？作为你的老战友老下级，我跟着你在部队演习训练、抗洪抢险什么时候含糊过，别说帮你收拾个小毛贼了，而且是维护党的原则，我也没什么顾忌的，配合你侧翼进攻拿下他就是了。”王达诚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怎么搞不用我教你吧？”
　　“那当然了，跟着你干了那么多年，怎么说也学了两招吧，看我明天怎么把这小子整得尿撒到裤裆里，老老实实的让你收拾。”
　　“也不要做得太过火，更不能违反政策，达到目的就行，还有三个月，我还要靠他抓厂里的指标呢！”
　　“你呀，做什么事都狡猾狡猾的，不过帮你可以，千万别把我给卖了，我当这个副局长不容易，到时给摘了去，只能到你那儿混饭吃去。”
　　“看，我说你到地方上进步不小嘛！事没办先把后路留好了，真要为了这个事把你的饭碗搞丢了，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嘿嘿嘿，不至于那么严重，明天你在乡里等着，我一大早就去捏他的七寸。”
　17　、公开叫板
　　女儿倩倩在魏明回来的那天就求他去参加家长会，本来这些事都是妻子钱秀华去的，既然女儿很希望他去，他也正好能抽出时间来，于是，他满足了孩子的要求。
　　家长会期间，老师不但对倩倩评价很高，还在散会后把他拉到一边，一个劲夸倩倩聪明、好学、有钻劲，成绩始终保持在年级组的前十名，有希望考取名牌大学等，这让他感到很开心。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学习好争气呢？在路上他就思忖着，应该给孩子点鼓励。想了半天，想起孩子要求过多次要买一个带卡拉OK的音响唱歌，而且倩倩的嗓子很不错，唱的歌也像模像样的，当时他怕影响孩子的学习，也不希望孩子走艺术的路，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满足孩子的文化娱乐需求，于是，他决定回去和钱秀华商量一下，抓紧给孩子买一台。
　　一进家门，见几个大纸箱子堆在屋当中，正诧异时，看到施小宝站在厅里，见他端详那几个箱子，满脸谄媚地说：“朋友从国外带了个正牌美国音响，听说你孩子爱唱歌，我也不会捣鼓这玩意儿，拿来给你孩子玩。”
　　“你怎么知道我孩子喜欢唱歌？”
　　“那天听你夫人说的。”
　　“你倒是很有心啊！
　　“哪里，哪里，本来就准备送你点东西，只不过不知道该送什么。”
　　“多少钱一套？”
　　“不多，市面上要三万多。”
　　“嗯，好是好，可惜啊，这么贵的我买不起。”
　　“不要钱。”
　　“不要钱？”
　　“朋友送的，我转转手而已。”
　　“平白无故送你这么贵的东西，他有病吧？”
　　“这……！”
　　“是专门买的，而且送给我是有附加条件的，对吗？”
　　“没什么，一点小意思。”
　　“好家伙，三万多是小意思，那多少是大意思？”
　　“魏书记，我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不开除我的党籍，别说是台音响，我马上盖幢全县最高档的别墅送给你。”
　　“哦，价码不低啊，你怎么知道要开除你党籍？”
　　“这……！”
　　“说，谁告诉你的？”
　　“……”
　　“你不说我也清楚，我只想问问，你身上还有没有共产党员的味道，还有没有一点共产党员的品质？”
　　“……”
　　魏明起身拉开门吼着：“把这些玩意抱上滚，滚！”
　　“魏…魏书记…！”
　　“怎么，你是想让我给你扔出去？”
　　施小宝听了他的话，原本佝偻着的背，却突然间挺了起来，两只小眼也射出邪恶的凶光。他从牙缝里挤出：“好，算你狠，算你姓魏的狠，我走，我走。”他走到纸箱旁狠劲地抱起一个箱子，咬牙切齿地又说：“魏明，老实告诉你，我施小宝也是黑道白道上都趟过的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事办得太绝了，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就你是个真正的布尔什维克？说实话，比你大得多的官我都照样摆得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佩服你这个人才低三下四求你，要是别人，我放他的血跟碾死个蚂蚁样便当。咱们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会咬你一口，即便是死我也会拉你做垫背，不信，我们走着瞧！”
　　魏明一听笑了，心说：话说得凶心却是虚的，看你小子也只不过是色厉内荏而已。他笑了笑说：“好啊，我魏明是吃饭长大的，不是吓大的，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就是没尝过死的滋味了，是明的还是暗的你尽管来吧，我魏明要是眨一下眼，那就不是爹娘养的，你好自为之吧！”
　　“……”施小宝气咻咻地拎着一个大纸箱出了门，魏明帮着把剩下的几个大箱子搬到门口后关上了门。
　　倩倩看着气呼呼的魏明说：“爸爸，这种原装的音响放出的声音一定很好，唱歌的效果也绝对的棒。”
　　“再好我们也不能要，爸爸已经想好了，马上给你买一套比这个还好的音响。”
　　“是吗？爸爸太伟大了。”倩倩高兴的上来抱住魏明就亲。
　　钱秀花在旁边说：“你也是的，不要就不要了，那么凶干什么呢？人家施厂长也是好意嘛！”
　　“你懂得个屁，他这是行贿，不让我处理他。”魏明心里憋着火，心说：施小宝也太小看我的为人了，搬台音响我魏明就会放弃原则吗？本来他参加家长会后很高兴的心情，被施小宝这么一搞，开心变成了不开心了。
　　坐在沙发上，他马上给乡里的几个副乡长还有党委委员通了电话，对施小宝的处理意见先给他们通通气，不过，他没有给李天成打电话。他对李天成连最起码的原则都没有感到很气愤，正副书记之间只是交流一下意见，又叮嘱他不能透露出去，他却好，转身就捅到当事人那里了。“妈的”，他骂了一声心想：这笔帐迟早要跟他算。
　　打电话前，他就分析了党委的几个人，除了李天成那里有点阻力外，其他的同志还不可能发展到丧失原则的地步，通话的结果也证明了他的分析。除了极个别的觉得有些突然外，其他的都同意他的意见。所以，他对明天的事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不过，今天施小宝的反常却让他不能不警惕，如果没人给他撑腰，他决不会那么放肆，而且他肯定知道刚才说的那些狠话在他这不会起作用，但却保不定会对妻子和孩子动歪脑子。他马上拿起电话打给王达诚，大概说了情况，叮嘱他平时多关心自己的家。王达诚说，你放心吧，他要敢动你一个指头，我把他吃饭的家伙给换个地方。魏明说，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可防范他狗急跳墙还是必须的。王达诚说，家里你放心，让她们有事就赶快报警，你自己也要当心一点为好。
　　放下电话，他盯嘱钱秀花和女儿倩倩，今后出去一定要当心，万一碰到什么事朝人多的地方跑，回来后一定要把防盗门锁好，不是认识的人坚决不要开门，有什么情况就报警。然后，把王达诚的电话和手机号码留给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