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海人尘（十一、十二）

11、狼狈为奸

　　魏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思索着施所长刚才的话，意识到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已经堵在床上抓了现行，处理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但这并不简单的是处理党员的问题，肯定要牵扯和引发许多难以预料的矛盾，必须把所有的细节都思索成熟再实施最后的处理。
　　此时，耳边响起田恬怯怯的声音：“魏书记，喝点水吧！”
　　他转过身，见田恬胆怯地站在身后，手里端着茶杯，想递不敢递的看着他。
　　他“扑哧”一声笑了，问：“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很凶？”
　　“还说呢！头一次见您发这么大的脾气，凶巴巴像要吃人似的，是施小宝惹你了吧？”
　　“他没惹我，是他犯在我的手里了，你去把李乡长叫来。”
　　“好！”
　　魏明想想觉得还是自己去的好，说：“算了，还是我去吧！怎么说，他年龄比我大。”
　　“你别那么给他脸，该端架子就要端一端，我倒挺欣赏你刚才那个样子，凶得像个男人。”魏明听了也有道理就没再拦她。
　　不一会儿，李天成走进来问：“老魏，你找我？”
　　魏明一改往日的热情，只是做了个手势让他坐下。
　　“老魏，别理小宝那家伙，他就喜欢那一口，老毛病了，我刚才狠狠骂了他一顿。”
　　“这事免谈，不是找你说这个，你下去的情况怎么样？”
　　李天成本想在火头上再烧上一把，让他们大闹一场好从中渔利，可见魏明板着脸也不敢再继续那个话题，说：“还行，基本都动了起来。”
　　“咱们还要抓紧，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指标能不能完成和多超额的事，对我俩来说都很关键，成也在此，败也在此。”
　　李天成见魏明说完后，整理桌上的文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但刚才答应施小宝来说和的又不能不说，于是站起身说：“老魏，中午小宝招待老客户，请咱俩陪陪。”
　　“你去陪吧，我下班准备回县城给县委汇报。”
　　“怎么，想弟媳了？吃饭也不耽误你们的好事。”
　　“都老娘们了，想个屁呀。”
　　“你还是陪一下吧！年前都靠这个客户吃产品，轧钢厂又是你的片，不去怕不好吧？”这是施小宝的主意，让他把魏明请到桌上摆平。而他更多的担心是，魏明一旦利用这事把施小宝给收拾了，今后能跳出来敢和魏明捣蛋的就没了，所以，他必须要想法把魏明请过去。
　　见魏明根本不搭这个茬，他的底气也不足了，可施小宝说只要把魏明请到饭桌上，立马给他一台立式空调。空调他不缺，但白给的不要白不要，他还想做点努力。
　　见他还要张嘴，魏明说：“别说了，我是不可能去的。”说完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李天成拐进自己的办公室，见施小宝像没头的苍蝇般在屋子里转悠，口气不很好的说：“转个卵啊！你他妈的也干不成个大事，干女人什么时候不能干，大白天在厂里干能不出事吗？那天给你打电话让你管好老二，还他妈的说我阴险恶毒，现在倒好，自己撞到人家枪口不是找死啊！老书记那么牛屄，不是也照样栽。”
　　“天成，平时我没少为你两肋插刀玩命整，现在你他妈的说这种话，老书记要不是栽在你小子设的套里，又被你朝死的整能说栽就栽啊？。”施小宝想着被魏明给堵在被窝，而且还从来没见过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憋着火也就说话没了遮拦。
　　李天成的火一下子蹿了上来，把桌子一拍，大声说：“你他妈的别疯狗乱咬人？把老子惹急了，非把你的那些臭事都抖落出来。”
　　“抖落就抖落，你以为你屁股干净？不说别的，你吃我的黑钱，随便算一算就够判你个十年八年的，再把你设圈套搞老书记的事抖出来，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你。”施小宝说完后一甩胳膊就要走。
　　李天成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这家伙一下子就翻脸了，而且越说越没了边，难免心里有些后怕。看来施小宝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搞老书记的事施小宝知道的一清二楚，真的要是抖到魏明那里去……！见施小宝甩手就走，情急之中也顾不上脸面，一把拉住了他问：“你到哪去？”
　　“哪也不去，回厂里抓革命促生产将功赎罪去。”施小宝不傻，看李天成的脸都扭曲了，明白击中了他的要害。
　　“你小子说话这么冲干什么啊？不怕把我搞毛了也一块整你。”李天成的话说得狠，但口气已经明显软多了。他知道对这样的人不能太叫真，真要把他惹毛了什么都不怕。他强装出笑脸说：“咱哥俩的关系摆在那里，你不要什么话都乱喷，真把老哥我惹火了，到时连帮你说话的人也没了。”
　　施小宝见状也软下来说：“那个事你一定要帮我摆平，真让魏明揪住不放，我绝对完蛋？”
　　“那你就老实点，别他妈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个乡里除了我老李，谁还能帮你？”
　　“那是，那是，兄弟全靠你了，怎么样，出去喝两杯。”
　　李天成心想：这臭小子，用两杯猫尿就想打发老子啊！门都没有。他没好气的说：“喝你个卵啊，谁稀罕你的猫尿！”
　　施小宝马上明白李天成的意思，笑着说：“喝酒归喝酒，只要你帮我摆平这个事，别说送你空调了，给你个十万八万我眼都不眨。” 施小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骂道：老家伙就知道钱，整个一钻钱眼里的老财迷，妈的，你小子不帮老子，到时不把你搞得臭兮兮的没脸见人才怪呢！
　　李天成嘴上说：“呵呵，你小子就是会拿捏我帮你办事，好，喝两口去，让我也见识一下什么漂亮的妞儿，把你折腾得神魂颠倒，上班时间还单个操练。”心里却嘀咕着：妈的，你小子还得靠我帮你撑着，这次你要是不多放点血出来，老子才不管你完蛋不完蛋呢！
　　俩人各怀鬼胎的出了乡政府的门，朝青青酒家走去……
11　、巧说暗示

　　魏明推门进了县委书记办公室外面的房子，徐秘书和魏明挺熟，见他进来忙招呼说：“怎么，想见见老板？许书记和三华镇的刘书记谈话呢！”
　　“想给许书记汇报一下，上午能安排上吗？”
　　“魏书记来了，别人不安排也要安排你啊！”
　　“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你马上就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了，我还不抓紧时间搞点感情投资啊！”
　　“别胡说了，能保住这九品的位子就算不错了，还更上一层楼呢！”
　　“呵呵呵，不开玩笑了，我进去通报？”
　　“算啦，等会吧，刘书记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徐秘书听后探头看看里屋，走到他面前凑近耳边说：“魏书记，咱俩也不是外人，王副书记的位子你可是正选，别叫人家替补队员给顶了啊！”说着，他朝里屋努努嘴。又说：“人家可是天天泡在这里啊！又汇报又请客的，你也要该联络联络啊！这年头不能太老实，到什么时候天上也不会掉馅饼。”
　　“联络什么？该你的不跑也是你的，不该你的，天天跑也没用。”
　　“什么叫该你的就是你的，你的工作业绩比谁差？要不是苟部长考察后，力主推荐你，县里也许……”
　　魏明一惊，没想到苟部长看似随意的谈话却是在对他考察。
　　此时，许书记送三华镇的书记刘世国出来，见他在外屋，问 “老魏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刚来，见你忙没敢打搅。”
　　“哟，这么斯文呀，我还要打电话叫你呢！”
　　魏明见刘世国的脸色抽搐了一下，马上悟出徐秘书所说的多联络的意思了，看来，他真的是惦记王副书记位子呢！
　　进门坐下，魏明简单汇报了乡干部分片包干，责任到人，谁的点谁负责的落实情况，许书记别的不感兴趣，惟有听到在完成GDP两亿基础上还能超额后，连声说好且喜形于色，笑着说：“你们超额越多对县委支持越大。”
　　扯完生产上的事，许书记见魏明起身准备走就说：“老魏，你先别急走，我还有事和你说。”听了许书记的话，魏明又坐了下来。
　　许书记站起身走到门口，给徐秘书交代上午不见别人后进了门。
　　坐下后，许书记没说什么，而是两只眼盯着他看。与他的目光碰上后马上转到旁边去了，看样儿像是有什么事不太好说似的。
　　魏明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许书记要谈什么事，不过他明白要说的事一定与自己有关。
　　许书记掏出烟递给他一根，自己也抽出一根，魏明忙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他却摆摆手说：“不抽了，正在戒呢！”说着把烟放在鼻子上闻闻又放下了。魏明也把叼在嘴上的烟拿下来。
　　“没事，你抽你的。”许书记对他摆摆手，魏明就自己打火点上了烟。
　　“听说你最近和李天成的配合有些问题？”
　　魏明心里一惊，搞不清他问这话的意思，低头抽着烟，脑子里飞速转着，考虑着如何回答。
　　“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魏明思忖了一下说：“从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至于心里怎么样就不清楚了，老李这个人基层工作经验很丰富，抓企业也很在行，应该说对我的支持还是可以的，当然有时也难免有些意见不大一致的地方，我想还不至于到配合不好的程度。”魏明说这话时是坦诚的。
　　“噢……！”许书记‘噢’了这一声，没有再说话。
　　但魏明听着却似乎挺意味深长，搞不清他的意图，问：“看样子是有反映了？”
　　“也没什么，随便问问。”
　　魏明知道许书记绝不是随便问问，一定有人说什么了，只是他不好直说就是了。于是说：“有什么反映就说说，我魏明还不至于小心眼的去追查和打击报复吧！再说了，有反映说明我的工作没做好，我今后也好注意啊！”
　　“要说大的反映也没有，主要是说你在工作上太专横，和其他乡领导主动协商得少，我看这不过是少数人的看法，县领导对你的工作还是肯定的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正确对待嘛！”
　　“……”
　　“回去把工作搞好，你们乡的情况不错，今年在县里争第一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们尽量争取。”
　　“不是尽量争取，一定要拿第一才行。现在什么都是次要的，抓指标才是根本，只要对生产有利，一些小事就不要过多得去搞了，比如施小宝这样的人，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嘛！他的毛病是不少，可抓生产还是有两下子的，真要是搞急了，给你撂挑子不干，影响的可就是乡里和县里的经济啊！我的用人原则历来是，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这也是符合小平同志的思想嘛！你说呢？”许书记说完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魏明听后说：“我正要汇报个事，施小宝嫖娼被我堵在床上了。”
　　“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不严重？派出所已经查证清楚那个女人是卖淫的娼妓，按照中纪委下达的文件精神，党员嫖娼是要严肃处理的。”
　　“有些事要看主流嘛！像这些生活作风上的事，现在也都见怪不怪了，咱们是经济发达地区，这种事多了，总不可能都处理吧？”
　　“别人也许偶尔犯点事，可施小宝却是一贯的，乡里上上下下对他反映很大，老百姓说他比过去的地主恶霸还要坏，见个女人就操练，老少皆宜谁都干，况且这事在乡里都传遍了，我们要是无动于衷，群众怎么看乡党委？”
　　“反映很大你怎么早不处理呢？也从来没听你汇报过啊！作为一把手，为什么不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而要等问题到了不解决不行才处理呢？看来，还要从我们自身找找原因啊！”
　　“这……！”魏明真有些懵了。
　　“好啦，今天就谈到这里，有些话我也不多说了，我不能说不要你抓党风党纪，但是如何抓怎么抓要慎重，如今的形势不能有丝毫的马虎，经济指标才是真家伙硬档子，完不成指标就是党风党纪抓得再好也白忙活。”
　　“指标的事我会全力去抓，力争多超，可是，施……！”
　　“好啦，今天就谈到这里。”许书记说着从桌下拿出一盒冬虫夏草递给他说：“你脸色不好，是累的吧？这是施小宝送的，我这三高也不能吃，你拿去补补吧。”说着塞到魏明手里，又说：“指标一定要抓紧，我不希望你因小失大，指标才是你这个党委书记重中之中要考虑的啊！”
　　魏明犹豫着想：从来没给领导送过东西，哪能收领导的东西呢？
　　“别看得那么重，不过是些小补品而已。”许书记说着伸手和他握了握。
　　出了许书记的办公室，徐秘书送他时，看他手上的冬虫夏草说：“许书记对你不错啊，这一盒最起码上万元啊！”
　　魏明听了一惊，心说：许书记给这么重的礼，还特意说明是施小宝的，是不是暗示我不要处理施小宝呢？
　　徐秘书看魏明紧锁眉头，压低声音说：“他可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主儿啊！有些事能马虎就马虎了，如今可是你的关键时刻，千万……！”
　　路上，魏明边走边想着许书记的话，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虽然过去风闻施小宝和许书记有亲戚关系，但即便是有亲戚关系，也不至于为这种臭事说情啊？县里本身就不大，有些七搭八搭的亲戚关系也很正常，即便是帮亲戚说两句话也可以理解，但以许书记这样身份也如此，况且为这种臭事，又随意的把党员嫖娼这么严重的问题，一句轻飘飘的作风问题就抹过去了，许书记的原则性到哪里去了呢？
　　但转而又一想，兴许是自己太敏感了，许书记大概想指标的事多了，心里牵挂着全县GDP的完成。再说县委书记比他这个乡党委书记的水平要高，还不至于为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连最起码的原则也不要了吧！何况他说得也很婉转，并没有直截了当点明什么啊！但许书记为什么给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还看似漫不经心，却明白无误的告诉他是施小宝送的？
　　难道许书记真的是用这种方式来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