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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枕边的亲密敌人

作品名称:远方的囚徒      作者:韩潇墨      发布时间:2025-04-22 08:24:25      字数:4313

  “樊主编讲的这个男人实在窝囊透顶,可是不知大家伙儿有没有听说,就在几天前,就在咱们栾糟县,发生了件更奇的事儿,事儿里的这个男人哪,倒不是窝囊,而是冤枉啊,真是冤死了。”
  “怎么回事儿,有多冤哪?”
  “难不成比窦娥还冤?”
  “还真是比窦娥还冤。”那位离男说。
  “怎么个冤法儿?”有人问。
  那位离男讲道:
  “说起来,这个比窦娥还冤的男人还是个小伙子,他不是咱们栾糟县人,家是东北那边的,不知是吉林的还是辽宁的,在老家,他爸妈只有他一个宝贝儿子,这宝贝儿子呢,读书,上了大学,还是在咱这省城上大学,毕业后还在一家大企业做软件设计,见咱这地方气候好土地也肥沃,就经人介绍认识了咱栾糟县那女子,结了婚,生下了一个儿子,说是入赘吧,又不太像是入赘;说不是入赘呢,他毕竟在这里没有根基,家里的大事小情全是他老婆说了算。可是小伙子呢,不是个窝囊之辈啊,他有理想,有自己的主见,当然不愿意事事都向老婆请教什么事儿都得看老婆的脸色啊,时间长了,两人就有了矛盾,矛盾到什么程度,矛盾到快过不下去快离婚的程度。可是儿子是他的软勒啊。他们虽然在县城里买了房有了自己的小家,但女人明白他的软勒在哪里,女人制他的办法不光是骂他打他,还会带上儿子回到农村的娘家,让他见不到儿子。小伙子看出了老婆的心思,决定离婚。可是离婚难哪。小伙子的爸妈千里迢迢从老家赶来,为的是见见小孙子,还想的是,能不能将他们劝和劝和。可是,两位老人见不到小孙子哪,人家不让见。两位老人和他们的儿子就在那户人家的院门外,可就是见不着想见的小孙子。不见就不见吧,小伙子只好带父母回自己的家,说起来,是他和他老婆的家。家是什么?家是房子,是财产,是一大笔财产哪。小伙子临走时丢下一句话,说那就法院见吧。意思就是铁定跟那不讲理的强势女人离婚了。可是小伙子却万万没有想到,就是他的这句话,引来了杀身之祸……”
  “啊,杀身之祸?就这也能杀身之祸?”好几个离男问道。
  “咱们都是离过婚的人,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拉倒,难不成还非得闹出人命不可?我看,小伙子说的不错啊,让法院来断案不是挺好吗?”有个离男说。
  “可女子一家不这么想哪?在她和她父母眼里,小伙子是外地人,是投靠到她家来的。”讲案子的离男说。
  “对对,在他们的传统的眼光里,小伙子就是个上门女婿,虽然小伙子并不跟着岳父岳母一起过日子,并且还是凭努力奋斗才在这里安家落户的。”有人发表感慨。
  “是哪。”
  “没错,他们心里肯定就是那么认为的,把自己当成强者,以为自己是地头蛇。”
  “看来,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把小伙子当成一家人看待,而是看成对手。”
  “确切地说,是看成敌人。”
  “唉,夫妻夫妻,说白了,不就是撕扯不清的亲密敌人吗?一撕扯就是一辈子。”
  “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离了婚的男人还得说是幸运的了;我们尝过了婚姻的滋味,并且从婚姻的牢笼里挣脱出来。当然了,还是那些从年轻时就抱定独身观念并履行一生的人最幸运。”
  “还是继续说案子吧。”
  讲案子的离男喝下一杯酒,又有人马上给他满上了,他的脸红红的,很奇怪的,眼睛竟蒙上一层浑浊的泪花儿,不知是酒的辛辣所致还是他心里涌出的感情所致,他清了清嗓子,接说讲述道:
  “无可奈何,小伙子只好带着爸妈回了家,当然了,是小伙子和他妻子及爱子的三口之家。小伙子的爸妈看着儿子的家,不禁悲从中来,这套房子,是他们出钱为儿子买下的,在他们的眼里心里,他们并不认为他们的儿子是入赘到女方家的,可是却没想到儿子人在外地过得那么憋屈,可是,他们总不能就一气之下带儿子回家拉倒了吧?哪那么容易哪?婚还没离呢,再说,还有小孙子哪。他们想不出个好办法来,他们爱儿子,也爱孙子,他们是把小孙子当成他们家的根苗的……”
  他又喝下一杯酒,似乎把烈酒当成了润嗓子的白开水了,然后,继续讲述:
  “现在,该把话题扯到小伙子的妻子和她的父亲母亲身上了。这三个人在家里心里也是气愤满腔的。他们三个人看出来了,小伙子的父母可以不要儿媳妇,但是却不能没有儿子和小孙子。他们三个人看着甜甜地睡在床上的小男孩——也就是小伙子和他妻子爱与恨的结晶,他们想,坚决不能让小伙子的爸妈看到孩子更不能让他们沾手,否则说不定他们会将孩子抱走逃回老家。可是,如果小伙子一定要离婚的话,这孩子的归属还指不定是谁的呢。还有,一旦法院判决离婚,城里的那套房子多半归小伙子,那毕竟是小伙子的爸妈出全款买下的,房本上登记的也是小伙子的名字。说起来,只有这个孩子承受着所有人的爱,而其他的人,是爱恨交织的。为了绝掉后患,这个女子和她的父亲母亲定下了一条毒计,什么毒计呢?这毒计就叫作:吃绝户。”
  “吃绝户。什么是吃绝户?”好几个离男问道。
  “就是把小伙子跟他的爸妈三个人全部除掉。在法律上,小伙子跟他的妻子还是夫妻啊,何况还有他们的小儿子呢,这母子俩作为小伙子的亲人,是有权利继承小伙子一家的全部遗产的,包括小伙子老家的一切财产。这就是吃绝户。可是,他们三人如何除掉小伙子和他的爸妈呢?说起来,后来,这女子跟她的父亲母亲所实施的作案手段并不高明,除了血腥就是残忍罢了。这女子的父亲说,由他来作了断,用不着别人操心。这女子的父亲为了女儿的幸福也是拼了。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人抱着小男孩来到了县城,说是要让小伙子的爸妈见见小孙子,进了门,小伙子及爸妈以为女子家三人回心转意了,根本没有任何提防,就在小伙子走到里间为儿子寻找衣物时,他的五十多岁的心狠手辣的岳父跟了进去,二话没说,就将一把尖刀插进了小伙子的心窝,一刀毙命;接着,这个男人,也就是女子的父亲重回客厅,仍是二话不说,对着小伙子的爸爸猛捅几刀,再接着又杀死了小伙子的妈妈。这个中年男人带着染血的刀子像个胜利者一般地到了派出所自首。”
  “自首不是万能符,三条人命,岂是自首能完事儿的,杀人偿命,何况是三条人命呢,他必须死。”离男们持有相同的观点。
  “可是,你们想不到吧?那女子和她的小儿子是小伙子的亲人,她是作为受害者一方出现的,她在律师的指点下,来了个‘不起诉’,就是她作为被害者的妻子不起诉她的杀人父亲,而她的父亲呢,有自首情节。最后,你们猜怎么着,最后法院的最终判决竟然不是死刑,而是死刑缓期二年。这一家三人,成功实现了吃绝户的目的。”这个离男又喝下了一杯酒,算作结束。
  “他奶奶的!”
  “真他妈的胡来!”
  “太穷凶极恶了!”
  “这小伙子要是早知今日,打死也不会跟那个女人结婚。”
  “歹毒莫过妇人心。”
  “是这个妇人的五十多岁的父亲。”
  “那还是跟这个妇人脱不了干系。”
  “五十多岁的男人最坏,心最毒辣。这个年纪的男人,见过了世态炎凉,心硬如铁,虽然身体刚刚开始走下坡路,但是动起手来,小伙子未必是对手呢。”
  “什么话都别说得太绝对,那咱们这些离男当中,不是有不少人五十多岁吗?怎么一个个被女人弄得狼狈不堪呢?”
  “唉,有些法律条款,太死板了。”
  “有些人专门利用法律的漏洞违法犯罪呢。”
  “就完了?”有人问讲述者。
  “对了,还有个事儿,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讲述案情的离男说,“小伙子的妻子——别忘了,他们没有离婚,那女子尽管参与了凶杀案但却没有证据证明她参与了凶杀案——那女子就还是小伙子的妻子,是小伙子法律意义上的亲人,还是那两位死不瞑目的老人的儿媳妇。无论是在法庭内还是法庭外,她都在骂小伙子是陈世美,骂小伙子忘恩负义,说自己是秦香莲。”
  “唉,自私是人的本性,无论她犯下多么大的罪恶,她都觉得自己正确无比,觉得自己是受了冤枉的。”
  “唉,今儿个聚会,怎么尽说这些沉重的话题呢?”有人说。
  “唉,咱哪次聚会,话题不是沉重的呢?”
  有个离男把心里憋的气发泄到了酒上,喝下一大杯酒,倒上,再喝下一杯,喝着喝着,眼泪就出来了。
  还有个离男竟然痛哭出声。
  酒能让人沉重,酒也能让人轻松,酒还能让人失态,酒还可以让人呈现真我……哭出声来的离男的痛哭声竟成了引子,竟有七、八个离男憋不住哭出声来,没有哭出声来的离男们,也个个落泪涟涟。
  只有冒牌的离男梦独没有哭,他在看着一个个离男们痛哭流泪。此时,他是有些羡慕他们的,他们不仅都有着离男的相同身份,还有着共情,还能共同哭泣,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哭泣是暗含了痛苦的幸福成份的,一哭为快。流泪是一种疏通,一种被淤堵着的情感的疏通。梦独明白,他们不是在为那个命丧不测的小伙子痛哭,也不是为那个被女人戴了无数顶绿帽子白白为他人养了十六年儿子的男人痛哭,而是在哭自己,哭自己不幸的人生和痛苦的婚姻。
  梦独想,他们都曾经有过婚姻,而他呢?他没有婚姻,却已经品尝到了足比他们更加涩口的苦果。婚姻让男人女人纠缠不清,大约他们不会想到,婚约竟然也能将一个无辜的男人打趴在地并且强戴上陈世美的帽子。
  梦独没有去劝哪一个离男,包括叶晓晨,痛哭对他们来说无疑有了一种幸福的味道,哭出来就会露出笑脸。他仰脖喝下一杯酒,回味着刚才那个残忍到极点的凶杀案,忽然间不寒而栗。他蓦地想起了自己的替身,那个名叫洪家拴的男子,那个代他被葬入耻辱坟地的男子。洪家拴,与这个东北小伙子的经历确乎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还有多少男人与他们也正困在相似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之中啊!梦独想起了洪家拴的老娘,那个盼儿子盼孙子盼得眼神儿越来越不济的老娘,老人家如今怎么样了呢?是还在坚执地等着盼着儿子孙子的回家,还是已经魂归黄土?
  梦独又打了个寒颤……他明白自己食言了,既未能去偷偷看望洪家拴的老娘,也未能偷偷地到他自己的坟前,给代他埋入地下的洪家拴烧一刀火纸。
  梦独摇了摇头,又灌下一口酒。他想,幸好他参加了这次含泪的聚会,这场聚会给他的认知增添了新的内容。
  梦独闭上眼睛,悄悄在腿间将双手合十,心里祈求洪家拴和洪老妈妈的宽恕,觉得自己像是欠了一条命似的。
  就是这次酒气冲天的含泪的聚会,令梦独改变了去湖北丹江口探寻陈世美真相的念头。樊主编和那位离男讲述的两个案例,看似与梦独的初衷关联不大,却猛力冲击了他的内心,他虽然没有像那些离男们那样流泪痛哭,心里的波动却比他们更加剧烈;离男们心海的波涛被眼泪和哭泣平息下来,而他,没有。
  “我帮你预订火车票去。”叶晓晨道。
  “不,我不打算去均州了,就是丹江口。”梦独说。
  “为什么?出去一趟也好,哪怕没有收获,全当散散心也无不可。”
  “不,算了吧。我有些矛盾,还有些担心。”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一无所获。”梦独说的不是真心话,他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位亲如兄弟的好友。其实,他既担心真的有个好人陈世美被人当作戏剧里的陈世美来怒骂;又担心历史上的陈世美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美好;更担心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一个好人陈世美。而他不去丹江口进行所谓的考察,那么那个是否真正存在于历史中的陈世美便切切实实地活在他的脑海里,与戏剧里的陈世美角斗着,一个在呼唤真相,一个在竭力用假象蒙敝真相,蒙敝世人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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