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十八章

　　傍晚的时候，贾似道看了看时间，琢磨着单位也该是下班了，就约了老杨出来，一起在小吃街吃了顿饭。在饭桌上把事儿这么一提，老杨就应承了下来。不说平时的关系，就看在这桌还算丰盛的菜上，老杨也比较满意了。
　　不过，贾似道也多了个心眼，没敢全部都照实了说，只是提了一下是朋友托他找的，一个外地的亲戚，稍微形容了一下老太太的模样，尤其是那不太地道的临海话口音，恐怕是最主要的特征了。
　　至于交易过程中老太太所说的家里没什么亲人了，老伴和儿子都已经去世，贾似道琢磨着应该也不太可能是假的，便也参和着一起说了。倒显得更加的真实起来。
　　“行，既然是你小贾找我帮忙了，那就请你那朋友放心，过个三两天的，就应该有消息了。”对着酒杯，老杨很是自信地应了一句。
　　觥筹交错之间，贾似道却也更深刻地明白了，为什么单位里会雇佣老杨这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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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贾似道依旧是白天上班，晚上在家里查查资料什么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尤其是去了一趟阿三的小叔公家之后，让贾似道变得更加的勤奋起来，至少，在查看资料方面，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积极，不仅仅是从网络上寻找，还去了一趟新华书店。奈何临海的新华书店并不大，所拥有的藏书，尤其是收藏古玩这一块，实在是少得可怜。
　　贾似道只能是寻摸着什么时候，抽空去趟省城了。
　　这天上班，老杨一来就拉着贾似道说了一个消息，说是那老太太找到了，姓刘，住的地方也正是在古城区，一条小巷里，独门独院的，房子还挺宽敞，不过，就在前两天，房门就上了铜锁。听邻居说是出远门，应该往北边去了。
　　“老太太可能是回老家了吧。”贾似道闻言，只好如此说了一句。至于找到了地方，没见着人，老杨也没有办法。在贾似道的一番感谢中，老杨倒没法体会贾似道心中的那股淡淡的失落了。
　　好在贾似道也不气馁，临到周六的时候，依然如同是赴约一样，早早就来到了古玩街，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古玩市场中穿梭往来，只是看看，也不出手，一个人乐在其中。没成想，还没逛多久呢，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吓一大跳。猛一回头看，却是阿三，贾似道不禁没好气地恼了一句：“你不知道，这人吓人，吓死人的啊？”
　　“嘿嘿，我就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走，今儿个带你去个好地方。”阿三扯了贾似道一把，就往‘周记’玉器店那边走去了。这让贾似道有些哭笑不得，紧赶了几步，追上阿三的脚步，问道：“你该不是又想着去找嫣然吧？”
　　贾似道可没忘记第一回跟着阿三来古玩街的情景。
　　“是啊，难道不行啊？”阿三剜了贾似道一眼，兀自的继续往前走去，“你要不想去的话，错过了机会，到时候可别说我没叫上你。”
　　贾似道琢磨着阿三这说话的语气，似乎此行还真可能和嫣然没有多大的关系也没准。待到进了‘周记’，大堂里也没什么顾客。仔细找了找，这大周六的，嫣然竟然不在，难怪连寻常时候那些蜂拥着的青年们也没个人影了。而周大叔依然坐在老地方看着报纸。不得不让贾似道怀疑，这报纸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怎么周大叔的手里，每时每刻都捧着一张啊。还是说，周大叔压根就没在看报纸，仅仅是摆个姿势而已？
　　“你们怎么才来啊！”倒是阿丽招呼了一声，对着阿三说道，“稍等一下，嫣然马上就到了。”
　　得，贾似道狠狠地看了阿三一眼，果然还是为了追美女来的，不过，也没必要每次都把自己给拉上吧。阿三却对着贾似道的举动，视若无睹。阿丽看了之后，不禁掩嘴笑出了声，对着贾似道说道：“小贾，这回你可是冤枉阿三了。”
　　说着，也不解释，听到手机铃声响了，随手看了看号码，冲着两人摇了摇手机，还很有深意地对着阿三使了使眼色，道：“走吧，可别说我没给你安排机会哟。”
　　临了，要出‘周记’的时候，周大叔才放下手中的报纸，说了一声：“路上注意点安全。”
　　“知道啦。”阿丽轻快地回了一声，转头对着周大叔做了个鬼脸。
　　“这丫头。……”周大叔不禁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副溺爱的神情。……
　　出了‘周记’玉器店，匆匆走了几步，三人就径直出了古玩街的小巷，贾似道正好奇着呢，阿丽略一寻找，就对着街边一辆黑色的奥迪车挥了挥手，然后走了过去。
　　“别看了，走吧。”到了这个时候，阿三看到贾似道还在左顾右盼的，不禁解释了一句说道，“陪我们去省城一趟。”
　　“去省城？”贾似道疑惑。从临海到杭州，虽然路途有个二百多公里的，但因为沿途都是高速公路，倒也花不了两三个小时就能抵达了。不过，这大周六的，虽然无事，也不用闲着去杭州走一趟吧？
　　“是啊，那边今天有个拍卖会，正好去见识见识。”阿三说着，就走到了轿车边，拉开车后门，一屁股坐了进去。此时的阿丽早就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贾似道便跟着阿三坐进了后排。待到车重新启动了，才发现，开车的正是嫣然呢。
　　一路上，四人之间也没什么对话。阿三倒是想和嫣然多说上几句呢，奈何人家似乎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的，阿三便偃旗息鼓了。惹来边上的阿丽，笑个不停。闹到最后，也就只有陪着贾似道说些拍卖会上的事了。
　　原来这次能去省城的拍卖会，还是托了嫣然的福，有一件玉器准备出手。说到这里，贾似道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嫣然，披肩的长发，穿着很简单、随意，蓝格子的衬衫，下身也不是裙子，而是牛仔裤，看着干练，实则却是慵雅，正是这种不经意间，泛滥出来的女人味，却格外地吸引人。但与此同时，也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阿三和贾似道相视一眼，只能是摇头苦笑了。
　　原本贾似道还担心自己第一次上拍卖会，会显得有些另类，毕竟他今天的穿着什么的，也实在是过于寻常了一些，本来嘛，就是准备在古玩街上逛逛而已，又不需要讲什么排场，穿着舒服就好。
　　不过，嫣然暂且不说，看阿三和阿丽，穿着上倒也休闲，贾似道便按捺下心中的那份不自在了，到了拍卖会场，好嘛，一个个都是穿着休闲便服的，偶尔出现几个西装革履的，反倒显得另类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贾似道的目光，阿三随笑着解释了一句：“怎么，后悔没穿上西服来了？其实吧，古玩界不是时尚界，在这里，更多的是比眼力和实力，穿什么倒不重要，只要干净得体就好。而且，你看到没有，就那边的几个穿西服的，我敢肯定，不会是拍卖会上的常客。或许，也和你一样，是初次前来的呢。”
　　贾似道讪讪一笑，心下的那种紧张，倒是去了大半了。
　　跟着嫣然三人，贾似道最先进入到的，是拍卖会的拍品展示厅。赶了两个多小时的路，时间上并不算早，展厅里早已经是人头攒动，有几个人在看到嫣然的时候，还会热情的打个招呼什么的。很显然，嫣然这样一位女子，即便是到了省城，也有着很好的人缘。
　　这不禁让贾似道更加地好奇起她的身份来。
　　因为不是专项拍卖，拍品预展厅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有瓷器、玉器、字画、杂项等几个类别。许是看到了熟人，嫣然向着贾似道三人告罪一声，便独自离开了一会儿。贾似道瞧着身边的每一件东西都觉得新鲜。而阿三和阿丽，则是会有针对性地看上几件，看样子似乎是对玉器一类的比较上心。
　　三人在展示厅里，随意地转悠着。
　　对于贾似道来说，这可是难得的长经验的机会。阿三就偷偷地附耳对贾似道说过，拍卖预展，只要是你想看的东西，基本上都会给你往外拿，主要是为了让客户看清东西的实物，以便决定接下来是否要参与竞拍。
　　当然，拍卖公司对于竞拍的东西并不保真，虽然各种大小拍卖会上都会有所谓的专家把关，但问题是，古玩这东西，即便是专家也有走眼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拍卖公司自然会事先把东西直接给客户上眼，让你自个儿先看，凭眼力吃饭，到时候再发现东西不对，也就无话可说了。
　　不过，阿三之所以说参拍的物品基本上都会给你往外拿，自然有些东西是例外的。
　　尤其是一些贵重的瓷器，又或者是像瓷器这般的易碎品，好比扇面啊之类的，如果你也看，他也看的话，万一有个意外，责任就说不清了。
　　就像是贾似道所见到的一个青花大罐，简介上写着明朝，具体哪个年代，却是不甚明了。以贾似道的眼光来看，自然更是无从分辨的了。而围观者虽然人数众多，能上手的，却寥寥无几。不是大家不想把玩，而是没那个权力。不说简介上写得明明白白，这玩意儿有修，也就是原本就碎过一次了，现在看到的整件器型是后来粘回去的。就是其高昂的价格，如果不是对其真的有收藏的意思的话，还是站在边上看看，过过眼瘾来得妥当一些。
　　另外的，诸如此类的拍品也还有一些。
　　如果想要上手，只能是凭借手中的号码牌了。当然，不是谁都能拿到这样的号牌的，原本是作为正式拍卖之时举牌之用，需要交付一定的押金，越是高档次的拍卖会，号牌押金自然也就越贵。
　　贾似道问过阿三，有没有号牌，结果阿三没好气地白了贾似道一眼，那不是废话嘛，他又不是来拍东西的，不过是跟着来看看而已。倒是阿丽淡淡一笑，很是得意地向贾似道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牌子，却是嫣然在离开的时候交给她的，让贾似道和阿三都不禁一阵的莞尔。
　　一圈转悠下来，随处可见一些行家，正在拿着强光手电、放大镜、管镜之类的工具，对着拍品仔细观看着，那或专业或娴熟的动作，让贾似道不由自主地就把手向了自己的兜里摸了摸，不过，贾似道也知道，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无论是动作也好，工具也罢，都和人家的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贾似道都不敢拿出来献丑了。
　　倒是无意间在展示厅内，看到了几个以前只能在收藏类节目上看到的专家，让贾似道激动不已。不过，在他们的身边，都跟随着不少的人，贾似道想要挤过去，也没个机会。就这么一犹豫之间，贾似道忽然就释然了，其实收藏这么个圈子啊，也就这么点大，只要贾似道认准了这行，以后总有认识的机会。
　　“对了，阿三，嫣然的拍品是哪件啊？”贾似道对着身边的阿三问了一句，他可是还记着之所以能来这里，还是这件拍品的功劳呢，怎么能不去看看呢？另外的，对于嫣然拿出手的东西，贾似道也着实是有些期待。
　　“哦，在那边，是件玉如意。”阿三闻言，用手指了指方向，随后看了贾似道一眼，笑得有些暧昧。
　　“干什么？怎么看上去，笑得怪怪的。”贾似道猜想，在事先的时候，阿三和阿丽肯定过过手，若不然，现在说起来，也不会是这般平静的表现了。
　　“没什么，刚才我和阿丽就在讨论着，贾兄你什么时候会提出这个问题呢。”阿三淡淡地一笑，说道，“结果，还是我赢了。”
　　“哦？”贾似道颇为诧异地看了眼身边的阿丽。
　　“看什么看啊？还以为你和阿三不一样呢。”阿丽轻轻的‘哼’了一声，就朝着那件玉如意走去，也不知道是为因为打赌输了，又或者是因为对于贾似道的估计，出乎了她的意料。不过，贾似道琢磨着，应该是属于后者吧。尤其是在询问了阿三两人打赌的经过之后。
　　没想到周丽在平时的时候，总是喜欢误会贾似道也是冲着嫣然，才去的‘周记’玉器店，这回打赌的时候，倒是把赌注押在了贾似道不会在事前询问嫣然的拍品上。
　　贾似道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了。
　　“对了，贾兄，说到这如意，不如我来考考你，你知道这称呼是怎么来的吗？”阿三和贾似道一起，走到玉如意面前的时候，周边正围着不少人。贾似道抬眼看去，整支如意洁白素雅，真不愧为‘白玉无瑕’一词。
　　“如意的作用我倒是知道。”贾似道可没少看资料，所谓如意，就是古代的达官贵人相互馈赠，甚至是皇帝和大臣，相互馈赠的一种重要的礼器。当然，说相互不太确切，主要是下级对上级馈赠的。“不过，这名称的由来，我倒还真是不知道。恐怕只记得小时候，看的动画片《葫芦娃》里，有个蛇妖，她的宝贝就是如意，怎么说来着？‘如意如意，知我心意，快快显灵。……’然后，葫芦娃就被妖精给收了去了。”
　　“咯咯咯。”阿丽在一边，听到贾似道如此说来，却是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记得动画片啊。”那意思，仿佛是她小时候就不看动画片一样。
　　“那《葫芦娃》，我也还有些印象，不过，里面的妖精的如意宝贝，应该和我们现在眼前所见到的如意，还是有些许差别的。”不理会阿丽的笑声，阿三对着贾似道说道，“其实吧，这如意，最初的时候，就是个痒痒挠，后来才逐渐变成了一个礼器的。”
　　“不是吧，痒痒挠？”贾似道嘀咕一句，不过，话说这如意的造型，还真有点类似痒痒挠呢。
　　“那你以为是什么啊？”阿丽在边上看着贾似道说道，“古代的劳动人民都是充满了智慧的，最开始的时候，若没点实用性，要它做什么？”阿丽说着，还白了贾似道一眼，仿佛贾似道的疑惑，是对广大劳动者智慧的怀疑一样。
　　“呵呵，如意这东西，还是阿丽比较有研究，不如，阿丽，你就给我们说说？”阿三有些谦虚地说了一句，随后，却是偷偷地对着贾似道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好在这表情，并没有被周丽给看到，若不然，还不知道周丽给不给俩人讲解一番呢。
　　“也好，就让你们长长见识。”阿丽倒也不客气，很是有模有样地说了起来，“最早的时候，古代印度的僧侣，在布经传道的时候，怕忘词儿，就有这么个东西，可以把一些重点、提纲什么的，写在上面。梵文叫‘阿那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音译翻译来翻译去的，到了中国就变成如意了。不过，说真的啊，这个东西最早还真就是痒痒挠，又叫‘不求人’。还有呢，它还是由一件东西转化过来的。我们都知道笏板，明朝以前，很多大臣上朝的时候带着它，比如，一紧张容易忘词儿，用来提词儿的。……综合了这些的功能，慢慢的，就变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