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往昔如烟

　　没错，祝启鸣，他竟然还健在。而且，凭借其诡谲多舛、波澜起伏的一生，演绎出了无数扣人心弦、令人动容的故事。
　　吉水人纹丝不动地坐在电脑屏幕前，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紧紧地搭在桌沿上，还在微微颤抖着。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屏幕，眼神中满是期待，然而，却又不可避免地夹杂着几分忐忑。此刻，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焦急又迫切地等待着祝启鸣的最新消息。
　　
　　他的思绪犹如脱缰的野马，毫无束缚地闪回到往昔的岁月。那是1959年9月，秋意正浓，天气爽朗宜人。公社里的大锅饭香气四溢，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们暂时忘却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而又幸福的微笑。
　　吉水人兴高采烈地享用完那顿热闹非凡的大锅饭后，怀揣着满心的欢喜以及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踏上了前往二十里外就读中学的求学之路。一路上，他显得有些趾高气扬，因为今年初中招生的学校大幅减少，全乡150人报考，仅仅只有三人“上榜”，而他正是三河公社（乡）当之无愧的榜首！
　　“呵呵，我可是以全公社状元的身份踏入中学的！”从此，他转出了农村户口，吃上了供应粮，幸福就如同从天而降一般，一股强烈无比的自豪感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蓝天高远辽阔，“我的前途定然如这蓝天白云般美好，我还要走出大山，去更高的学府，前途必定无可限量啊！”怀着对即将开启的中学学习生活的满心期待，他脚下的步伐愈发轻快，仿佛带着无尽的希望与梦想。
　　然而，生活并非总是一帆风顺。一个周末，正值寒冷冬季，凛冽的北风如尖锐的刀子般无情地刮在脸上，地上布满了残冰。吉水人赤着双脚，艰难地走在归家的途中，每一步都好似踩在锋利的冰刃之上，脚底早已被冻得毫无知觉。到家后，他迫不及待地奔至院坝，一屁股坐在八仙桌边那张破旧的长板凳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盆热气腾腾、香气诱人的蒸红薯，喉咙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心中被满满的食欲所占据。然而，尚未等他的手触碰到红薯，便被一个冲过来的伙食团管理员无情地赶下了桌，那冰冷无情的话语如寒风般刺痛他的心：“伙食团里没有你的口粮了！”吉水人的眼神瞬间黯淡无光，只能默默起身，拖着沉重无比的脚步缓缓离开，心中满是失落与无奈，委屈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汩汩流淌，仿佛心都要碎了。
　　
　　在学校里，吉水人留意到班上有位身材瘦削的少年，正是祝启鸣。1960年，那场可怕至极的饥荒无情地夺走了祝启鸣父母的生命，他们双双因饥饿倒在路边，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祝启鸣原本尚还温暖的家瞬间支离破碎。刚刚念初中的祝启鸣仅仅依靠着一份微薄的助学金勉强度日，菜青色的小脸，鼻子上总是挂着清鼻涕，在刺骨的寒风中，他身上的衣裤褴褛单薄，那破旧的衣物几乎难以抵御寒风的侵袭。他总是低头抱手弯腰，试图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便能减少寒风带来的伤害，可那瘦弱的身躯仍然在寒风中不停地瑟瑟发抖。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正当吉水人的思绪肆意飘飞之际，微信中的视频请求声骤然响起。那清脆的提示音在静谧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响亮，吉水人的心猛地一紧，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点击接通。屏幕上出现一个儒雅的身影，然而，那位曾经瑟缩颤抖的冷面书生已变为清矍的老者。岁月在祝启鸣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吉水人竭力在脑海中搜寻初中时祝启鸣的模样，试图寻到那熟悉的轮廓与神情，却怎样也无法将眼前这位饱经沧桑、戴着白色太阳帽的成功人士，与记忆中那个充满书生气的少年联系起来。
　　两人先是一阵稍显紧张的问候。“老同学，好久不见！”祝启鸣的声音略带颤抖，其中饱含着多年的思念与牵挂，
　　“是啊，真未料到还能再联系上。”吉水人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泛起泪花，情绪显得有些激动。简单致意后，便是一阵略显生疏的寒暄。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吉水人满是关切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应当说还算顺遂，你呢？”祝启鸣微笑着作答，那笑容背后似乎隐匿着无尽的故事与经历。
　　吉水人率先简要介绍自身经历：“我这一生无风无浪，平淡安宁。上高中，读大学，分配至渝州一家大型国防工厂工作，而后涉足行政管理领域。一路担任过秘书、工程师、管理干部，最后在渝州市国防工业局的领导岗位上服务，直至超六十岁退休。家庭和睦，老伴终生献身国防事业，独生儿子念了“北大”后又出国留学，随后在欧洲为科学国际化接轨去了……”
　　
　　祝启鸣也缓缓敞开回忆的闸门，开始讲述分别后的主要经历。他离校后孤苦伶仃，如同一片无根的浮萍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求生。为了能够存活下去，他结识了一些所谓的“社会朋友”，本以为能在他们那里觅得一丝温暖与依靠，岂料因此卷入了一连串的麻烦之中。那些日子，他饱尝了别人的冷眼与背叛，历经了无数次的绝望与无助。那些岁月，祝启鸣命运多舛，遭遇了诸多的磨难。工作的不顺心，生活的艰辛，每一次打击都似千斤重石压在心头。但他始终未曾放弃，咬紧牙关坚持下来。在黑暗中，他一次次追寻那一丝希望的曙光。
　　吉水人凝神倾听，仿佛再度置身曾经的时空，亲身感受着祝启鸣所历经的一切。他的眼眶逐渐湿润，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那一个个悲惨的故事如针般刺痛他的神经，心中满是对好友的心疼与敬佩。
　　祝启鸣继续讲述，言及最艰难之时，他甚至露宿街头，靠捡废品维持生计。有一回，他在饭馆收剩饭剩菜，被人视作乞丐驱赶，那种屈辱与无奈令他刻骨铭心。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未放弃对生活的向往，始终心怀希望。
　　
　　讲到动情处，他起身摘下头上的白色帽子，吉水人这才发现他身着一身白色西装，系着红领带，帽子下的干部发型梳理得整整齐齐，只是头发已经花白。这般形象与当年那个佝偻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实在难以关联起来。
　　吉水人忍不住插话：“启鸣，你着实太不容易了。”
　　祝启鸣苦笑着摇头：“都过去了，如今咱们不都还不错嘛。”
　　吉水人不禁联想起自己这些年，虽说未如祝启鸣那般历经如此巨大的磨难，但也并非事事如意。繁重工作带来的巨大压力、家务的琐碎繁杂、国企改制的波折动荡，改革的阵痛等等，也曾令他疲惫不堪，心力交瘁。当然，自己为社会贡献的脚步始终未曾停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畅聊，时间在愉悦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日光已渐渐西斜，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柔和而温暖，仿佛为他们的交流营造了温馨的氛围。
　　祝启鸣提及自己曾在一个小工厂打工的过往，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却仅仅只能获取微薄的薪水。但他依旧努力工作，期望凭借自身的勤劳奋斗改变命运。
　　吉水人感慨道：“生活总是充满挑战，只要我们不言弃，总会迎来转机。”
　　祝启鸣点头，眼中闪烁坚定光芒：“是啊，后来我遇着了一些贵人，他们给了我一个个契机，让我得以重新启航。”
　　吉水人好奇询问：“贵人？都是谁呀？”
　　祝启鸣微笑着说：“这是个漫长的故事，有了开始就有开端高潮，日后有机会再细细讲与你听。”
　　两人继续兴高采烈地聊着，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分享着各自的人生感悟。他们谈到了曾经的校园趣事，那些年少时的懵懂与轻狂；也谈到了成长过程中的迷茫与困惑，以及如何在困境中寻找出路。
　　
　　祝启鸣说起自己在社会底层打拼时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有善良的好心人曾给予他一碗热汤，让他在寒冷的冬日感受到一丝温暖；也有狡诈的商人欺骗过他，让他辛苦积攒的一点积蓄化为乌有。但这些经历都让他更加懂得人心的复杂，也更加珍惜那些真正的善意。
　　吉水人则讲述了自己在工作中的挑战与成就，如何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坚守自己的原则，如何在技术难题面前不断钻研、攻克难关。他还谈到了退休后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却充满了宁静与满足。
　　随着话题的深入，他们的心情也越发轻松愉快。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降临，繁星点点闪烁在夜空中。
　　吉水人道：“启鸣，今日与你交谈，你对待生活的态度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领悟。”
　　祝启鸣回应：“我亦如此，老朋友的相伴总能赋予人力量。”
　　
　　结束通话后，吉水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祝启鸣的故事，心中满是感慨。他想起祝启鸣曾经的困苦与如今的成就，对比自己相对平稳的人生，越发觉得每个人的命运都充满了未知与可能。
　　吉水人想着，生活或许就像一场漫长的旅程，途中会有风雨，会有坎坷，但只要保持坚定的信念和积极的心态，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阳光。祝启鸣的经历让他明白，无论遭遇多大的挫折，都不能放弃对未来的希望。
　　而祝启鸣结束通话后，也久久不能平静。他回想起与吉水人的同窗时光，那些纯真无邪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他感慨命运的无常，也感恩自己能够坚持走到今天。
　　未来的日子里，他们或许还会有更多的交流，分享更多的故事。而这次的重逢与畅谈，无疑成为了他们人生中一段珍贵的回忆，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的友谊，也更加期待未来的相聚。
　　夜越来越深，两人在各自的思绪中渐渐入睡，期待着新的一天，新的希望，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