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败家子

　　我叫关芝芝，今年63岁，现在在朋友家的一间棉纺厂打工。四郎是我的儿子，最小的儿子，我最最最担心的儿子。
　　我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庄亦舒，已经结婚；大儿子庄国栋，39岁，未婚；二儿子庄国仲，36岁，也未婚。
　　国栋我倒不怕，为人诚实守信，坚毅勇猛，不用担心娶不到老婆。
　　我担心的是国仲，胆小内向，不会说话。要是有一天我和他爸不在了，他岂不是要流落街头？不行，我一定要给他找个老婆。
　　他有了老婆，以后有几个孩子，有孩子养他，他老了不至于孤独终老。
　　“哎呀，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为儿孙做牛马，你老担心也没用。”他爸爸庄天仁这样安慰我。
　　“你懂个屁，为人父母，不为儿女操办婚事，还是合格的父母吗？”我骂他爸。
　　“轮到我们操心吗？现在流行的是自由恋爱，孩子们自由自在的恋爱，挑选自己喜欢的人，不是挺好的吗？”他爸说。
　　“自由恋爱自由恋爱，我看就是自由恋爱害的。像古代一样，送完彩礼觉得合适，立马结婚，不会出现这么多问题。恋爱谈得越久越反动，越难结婚。”我反驳道，“像咱妈那个年代多好，咱妈做童养媳，小小年纪就来到了庄家，也不见像现在的小年轻一样整天咿呀咿呀闹离婚。真是的。”
　　“思想封建。”
　　“不是思想封建，而是爱情本来可以很美好的，不应该是这样伤害折磨人。你有空应该研究一下程朱理学，阳明心学。”
　　“什么程朱理学，阳明心学？都是荼毒妇女的封建糟粕。”他爸说。
　　“不是荼毒女性，而是保护女性、保护爱情。三从四德，敬养姑婆，也是取得爱情、维护爱情的好办法。爱情不过简单的请客吃饭，没必要搞得那么麻烦。”我说。
　　“哎呀……”
　　看他爸那副欲言又止，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的表达欲又忍不住了：“如果放在古代，婚姻由父母决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四郎早结婚了，不至于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你看看现在，中国有多少单身光棍，男的三千万，女的一千万，我看这个数字还不止。”
　　“自己儿子娶不到老婆，就算了，就该认命，就要多挣钱，而不是怪这怪那。”他爸说。
　　“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社会的原因。”我说。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我们应该上书中央领导，要求他们进行婚俗改革……”
　　“痴心妄想。”他爸说，“我们只不过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有什么资格？多挣点钱是正道理。挣点钱给国栋、国仲娶媳妇好点哦。”
　　我和他爸天仁就是这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有时候我故意逗他，说话刺激他，他也不生气。我爱他，他也爱我。不像国仲，说一句都不行。
　　你说国仲如果娶不到老婆，他后半辈子该怎么办哦。都36岁的人了，整体无所事事，班也不上，整天就知道玩。
　　值得庆幸的是，他选择的朋友都是那些有工作单位的，像黄老师、李校长、欧校长、张科长等等。
　　
　　“你和敏敏最近怎么样了？她还拉黑你吗？还回不回复你信息？”我问国仲。
　　“我不懂怎么说。妈，你别老来烦我行不行啊？”他回怼我。
　　“我怎么是烦你啊？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这是关心你。我都跟你说了，别老骂人家，你骂人家二手货，人家肯定生气的。要好好说话，不要这么冲。你跟父母都这样说话了，更别说敏敏了，她不理你，生你气是正常的。你跟我说说啊，到底怎么了？我来教教你。”我安慰他。
　　“我的事情你别理，你少理一点，少害我一点，我就不会那么惨。当初我和春春如果不是你反对，我们不会分手那么快，都有一个女儿了，你还不要，就算不要春春，你的孙女你要不要？”说着他怒气冲冲的走进了房间，把门关起来，再也不理我说什么。
　　“怎么能说是我赶跑不要的呢？当初是你不要，还赖我？春春的爸爸是我的表哥，我知道她们家在那里，不信跟你去问问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怎么说。”我没好气地说道，我也生气了。他不像他爸爸，什么都顺着我。相反的，他脾气倔强得很，要不他也不会36岁了还娶不到老婆。
　　“现在去找，现在去找还有什么意义吗？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春春也早已再嫁，你自己的孙女你不要，我当初年轻不懂事，你作为老人也那么糊涂吗？做人做事那么绝，活该我们庄家断子绝孙。”他骂道。
　　“你断子绝孙是你的事，我们庄家不会断子绝孙，我们还有你哥，你哥不会像你那样不懂事，不孝顺父母。你娶不到老婆，你哥肯定能取得到。”我耐心地教育这个败家子、搅屎棍。
　　
　　“别吵那么多了，说多了也没用。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他还不懂，再说有什么意义？你由他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天仁安慰我。
　　“不说他懂吗？他的人生怎么办？”
　　“你就是看得起哥哥，看不起我。哥哥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我做的每件事都是错的，哥哥也没老婆啊，哥哥也挣不到钱啊。你怎么不说他？！”四郎气我道。
　　“四弟，行啦行啦，你最有理了，你都是对的，爸爸跟妈妈都是错的。”国栋和我一起教育这个败家子。
　　“我怎么看不起你，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儿子，我一样都爱，都关心。再说，就算爱，关心，十个手指有长短，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的。”我说。
　　“你喜欢哥哥，凡事都看我不顺眼，对不对？”四郎道。
　　“我哪里看你不顺眼啊？你看看你怎么说话的，要我怎么看得起你？骂敏敏是贱货，烂货，二手货，你以后成了家，我看你能不能做得到一碗水端平。”我教育他道。
　　“看不看得起不是嘴上说，是要看心里怎么想。再说，敏敏已经把我拉黑了，我跟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未来了，呜呜呜。”我批评得重了一点，四郎哭了起来。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啊，她现在拉黑你，是因为生你的气，等过段时间她气消了，自然会把你拉回来的。谁叫你骂人家啊。”我安慰他。
　　也许是我的安慰起了作用，四郎打开门，穿好衣服，出来，跟我们说：“爸妈，我出去玩一下。”
　　“你一天天都去哪里玩，工作也不做。你跟你说你别老回老家玩。”我耐心地教育他。
　　“妈，你管我去哪里玩啊，你别管我去哪里玩行不行啊？我不回老家玩，去凤凰街找小姐吗？他妈的。”他没好气地说。
　　“你回老家玩人家看不起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啊。你把爸爸的脸都丢尽了，你知不知道啊，爸爸这老脸都没脸见人了。”他爸教育他。
　　“我怎么给你丢脸了？我杀人了吗？我防火了吗？我犯罪了吗？我吸毒了吗？我什么坏事都没做，只不过找不到工作，就这样说我。是我不工作吗？我去到哪里人家都不要。以前我教书，还不是你们要求我出来，现在要我工作，帮我找回一份教师的工作啊。”
　　“你说不是丢脸就算了。”他爸说。他爸爸脾气就是好，怎么骂都不生气。
　　“你别回老家玩，听我的，知道没？”我跟四郎说。
　　“你们两个少管我，啊啊啊啊。”国仲很抓狂的样子。出门的时候重重的把门关上，还在墙壁上猛踹几脚。
　　“四郎，你学这个样子干嘛啊？！”国仲虽然出去了，但是他爸还不忘教育他。
　　“管得了吗？这种牛畜生。”我也没好气。
　　“四郎还是好样的，虽然没工作，找不到老婆，但是幸好他善良、聪明，假以时日，一定有出息。只要他听我们的，不回老家玩，别让老家的人看输他，他一定能取得到老婆。现在家里的人都说他傻，我真担心。”国仲过去后，我怕天仁想不开，私底下安慰天仁。
　　“哪个说他傻？我看他挺聪明的啊，不像脑子有毛病的人。”天仁问。
　　“现在家里哪个不说他？你细姑、江边八叔、十叔、余芳……太多了。”
　　“没有的事，你自己一个人乱说什么。”天仁说，“我看四郎资质不错，不像精神有问题的人。”
　　“天仁，我错了好吗？都是我教子无方，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真的用尽了办法，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就是说不明白他，我有什么办法啊。”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当初我在外打工，没有精力顾及到家里，什么都要你一个女人支撑张罗，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天仁安慰我。
　　“你爱你，老公。”我对天仁说。
　　“我也爱你，老婆。”天仁说。
　　“说点开心的，别整体愁眉苦脸的。开心点，老婆。”天仁安慰我。
　　“说什么开心的？”我问天仁。
　　“你说呢？”天仁暗示我。
　　“哎呦，都老夫老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