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作品名称:一辈子不长 作者:林文伟 发布时间:2024-11-14 11:09:01 字数:3270
魏冰宜吃过中饭后独自去逛街了。当她荡悠悠地走到大魁桥中央时,突然感到阵阵腹痛,便急忙跑到了金仓卫生所妇产科看医生了。黄碧华医生检查之后安排她到待产室休息。在这里她又遇到了苏小兰。
“上木早上送我过来在这里待了半天了。”苏小兰笑着对她说,“咱俩真的是有缘呀,如果一个生男一个生女的话,又可以做亲了。”
方上木与苏小兰是在半年前领了结婚证。那天上午,上木带着小兰去金仓公社办妥了手续回到单位后,便与厨师李道顺和洗碗工郑景妹一起去菜场采购菜品,安排在晚上请全所同志及家属们高兴一番。
方上木带着苏小兰过来,宣布了他俩结婚的消息。常所长举杯向上木夫妻俩敬了酒,他殷切地对小兰说:“你是一个优秀的女人,所以你一定会去驾驭一个一般女人驾驭不了的男人。”然后又拍了拍上木的肩膀给予鼓励,“勇敢地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我支持你。”苏小兰在这个场合给足了方上木面子,她会帮他夹菜,帮他擦汗,她的亲昵举止充满柔情爱意。
当然,他们的婚事一段时间内成了坊间的谈资,人们有很多猜测,大多数人都推定他们先后离婚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个准新妈同在一处时的谈话总是离不开孩子这个主题。“其实上木很早就与我讨论起这方面的内容了,他说当年生了孩子后没有时间去培养他,现在很后悔了。现在跟我结婚后一定要注意这方面了。我对他说,幼儿时期主要由我来负责教育,因为我是从事幼教的工作者嘛。幼儿时期是孩子智力开发的最佳时期,我们的目标是提高他们的身体素质,促进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发展;培养起孩子爱学习爱劳动的良好习惯,与人为善的集体主义意识;独立思考自强自立的健康人格。到他们认识家人开始就必须教会他与人打招呼的沟通能力,接下来是学画画,学识字,学跳舞,等等。”小兰说,“上木说了,他的孩子会遗传了他胆大不怕死的遗传因子的,但他不希望这个孩子像他一样去闯事业,只要让他快乐就好,适当的胆小倒是好事哩。你知道吗,方上木从小就是孩儿王,他比同龄的孩子高出半个头来,他胆子比别人大,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类,越是闹得凶的地方越是要去。方大娘平时管的较严,不允许上木外出游水,而他则在放学后带着一班同学去娘娘宫后门那条偏僻的河里游水去了,他号召大家全都脱光衣服,嬉戏一番后重新穿上回家,不留一点儿痕迹。”
“大雷说了,他是个老实人,但愿孩子不会比他更老实,要教育他自强自立勇敢胆大不受别人欺负,你说对不对?”冰宜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们要感谢他,是我们快乐了才把他生下来的。要想培养出阳光大气的孩子,首先要从大人自己做起。如果你不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你的孩子也很难实现他的梦想,把自己的梦想嫁接在孩子身上越来越不现实了。小孩子正是力量最薄弱的时候,不要对他过高的要求。只教他如何动脑筋,与别人搞好关系,讨好别人避免冲突也是最有效的自我保护措施。”唉,多少人能说出一大堆条条是道的道理,但又有多少人能做得到呢!
第二天上午,冰宜生了一个男孩后,小兰也产下了一个女孩。黄碧华带着骆宣霖所长过来巡房,骆所长特意吩咐说:“等孩子长到六个月以上时要抱过来种痘,只要种了一次痘就不会得天花了。”
“我知道,患了天花是太可怕了,我家对门那个麻子黄翠就是得了天花留下后遗症的。”小兰笑着回应道。
“还有一个典型的样板就是大街上摆摊修拉练包的陈乃喜师傅了,我经常听到走过的孩子们念着一首歌谣很顺口,说的就是他呢!”骆宣霖又开口说。
“今天我值晨,碰到一个人,脸上的麻子一层又一层,大的像月亮,小的像星星,大大小小数也数不清。如果你不相信,我带你去参观,参观的地点在街头上,参观的时间是七点半。”小兰露出十分得意的表情,“这是我两年前创作出来的歌谣哪!咯咯!”
“以前我不知道这首歌谣是创作出来的,今天才知道是出自你这位才女的手笔呢!”骆宣霖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大家跟着笑了。
到了傍晚她俩都出院回家了。
李道顺将一簸箕砻糠麻利地倒入大灶的火膛里,蹲下来操起铁钎在炉箅缝隙间左右搅括了几下,让燃过的余灰掉落到灰缸里。很快大锅里的水开了,方上木立于灶旁,一手拿着漏斗一手握瓜瓢将灶台上的热水瓶逐个灌满。
“道顺,你发现没有,施培恩两公婆早上没有过来喝粥,是不是昨天晚上喝高了?”上木诡秘地说。
“我看可能是昨夜干革命太用劲了,早上起不来了。嘿嘿!”道顺心不在焉地搭话。
“唉,你们男人呀,说话总是带点比喻,真是三句不离本行。”一旁洗菜的郑景妹插言道。
此刻,廊道里传来了常青田所长那粗犷的喊话声:“所有同志注意了,九点钟到二楼会议室开会啰!”
“常所长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喊话通知开会的,今天肯定有什么重大问题出现了。”上木警觉地注视着办公楼。
与往常不同的是,常青田今天没有带杯子上座,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干咳了两声开始说话了:“同志们,早上开个短会,我在这里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我们单位的施培恩同志昨天夜里被公安局抓走了,我是早上接到县粮食科电话才知道的。案件源头是前吴大队长吴联法,他在县城白石河大桥上贩卖粮票时被公安人员抓到。据他交代出来,身上带的粮票来源于我们所里证票室。公安局很快查清了这是制造假票案,他俩内外串通先制造假票再用假票兑换粮站回收上缴证票室归档的真粮票,包括本省定额粮票和全国通用粮票,由吴联法把真粮票弄到黑市上卖高价牟取暴利。中午之前县粮食科和公安局联合调查组马上要过来了,所里安排董庆相、何大雷、叶景水配合他们工作。他们也有可能找某些同志谈话了解情况的,希望大家积极配合他们。”常所长满怀自责地哽咽着流下了泪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心里是十分的沉重,是我平时对职工的政治思想教育做得不到位,我要深刻检讨自己的工作失责。好了,会就开到这里。”
公安局陈定坤股长带着调查组下来,仅用了半天时间对证票室保险柜里一年来所有的供应报表附页上粘贴的粮票进行鉴定,初步结论是共有一万四千多斤的真粮票被调包了。
“为什么这两年县里都有开展互相核查证票室的工作,都没有发现问题呢?”陈定坤一脸狐疑。
“说明证票管理规定里还有缺口呢。”常所长不无遗憾地说,“不过这倒让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今后凡是供应点收来的粮票在粘贴前全部在背面用圆珠笔划过线条,再也没办法流通到市面上了。”
送走调查组后,常所长到厨房里对上木说:“上级已经同意你察看两年期满转为正式工,工资从二十三元增加到三十一元。明天开始你来接替施培恩这个工作岗位好了。”
一个月后,施培恩与吴联法被人民法院以伪造、倒卖计划供应票证罪分别判处十三年、十年徒刑。三个月后,常所长报县局任命方上木为所政工组长。他同意方上木提出创办面食加工场的建议,于是方上木让妻舅苏克立负责拉了几个师傅搞起了面条的加工。他吩咐克立不时地送些面条给常老婆子,让她煮起来全家吃。苏克立这样对常所长解释,做面条需加盐分,于是面粉总量有所余溢,送他的面食是不计成本的。
傍晚时分,何大娘走进金仓粮管所大院,远远就看见廊道里一个小孩子正蹒跚学步扑向面前的老太婆怀里。
“亲家母来了,小宝让亲奶奶抱一下。”魏大娘抬头看见何大娘,便把何可人递给她。
“大雷夫妻俩还未下班吗?”
“大雷下午去万鲤鱼场接冰宜去了,先进来坐吧!”魏大娘把亲家母引进西厢房,说是现在国家困难了,要让一部分工作同志下放了。
“亲家母来了就住一段时间好了,天气转凉了,我想回家去看看。我们那里的大食堂已经不再统一吃饭了,各家派人带饭桶去大食堂里凭票舀饭,稀粥萝卜包菜也是按人定量分配了。”
“我们那里也一样,大家都是饿着肚子去打饭。有的人一碗粥未端到家就在路上喝光了呀。”
说话之间,大雷挑着一担东西回来了,后面是挺着肚皮的冰宜。冰宜帮忙把棉被和脸盆等东西拿到工字桌上面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多少带着无奈地说道:“单位撤了,户口也下放到老家盐沙去了,上头说等到国家形势好起来会再安排工作。可谁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待在家里生了孩子再说吧!天无绝人之路嘛。”大雷安慰道,“不过咱不用怕,粮食部门的人员还会饿肚皮吗?”
吃过晚饭后,何大娘要将可人接回盐沙去带几个月。大雷夫妻俩同意了。魏大娘说:“我也要回家去了,一道去乘轮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