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滴泪泣血的遗书(中)
作品名称:远方的囚徒 作者:韩潇墨 发布时间:2024-11-12 11:30:49 字数:4033
为了儿子,为了母亲,我必须忍耐,即使是每年我乘车回家看母亲陪伴母亲三、五天的日子里,我也决不把实际情况向母亲透露出半个“不”字,我不能让她为我挂心。每年我回家看望母亲时,牛桂珠并不与我一同前往晁门峪,她更不准我带儿子一起去,生怕我将儿子带走后一去不返。原来,他们一家人一直提防着我哪。
日子就那么寡淡无味地过着,我继续忙里忙外,地里活,家里活,在附近打短工,刷锅洗碗烧洗脚水,等等。牛桂珠和他的父亲母亲呢,把大部分时间用于打牌,白天黑夜地打麻将打扑克,当然也是做一些事情的,比如几个人一起看护孩子,教孩子走路,教孩子吃饭,教孩子说话,可是,他们却心照不宣地或者是商量好了似地不让孩子过于亲近我,这让我生气并且难以忍受,但我还是忍受着。为了母亲,为了儿子,我必须忍受着。
虽然我勤劳,虽然我吃苦,但马无夜草不肥,我没有挣大钱的本事,这个家的经济收入还是很差的。于是,新的埋怨落到了我的头上。他们眼馋别人家的大电视,眼馋别人家喝酒吃肉,他们嫌我只会出孙力,却挣不到巧钱大钱,他们不想一想,如果我有那样本事,又怎么会入赘到他们家当儿子?可正因为我没那样本事,他们才能高声大嗓地埋怨我训斥我啊?才能把我当成出气筒啊?
在一个农闲的时节,我在一个包工队打工,因是农闲,包工队就到了邻县,离牛寨子村六十多里路,打工者需要吃住在工地上。我心里牵挂儿子,并不想离开,但是为了挣钱,只能离开牛寨子我的第二个家。家里的杂活儿,当然就只能由牛桂珠和她的父亲母亲来做了。我想,出外打工在工地上吃住也好,逢到休息的日子,可以偷偷回晁门峪看看老娘。
令我安心的是,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好。母亲跟我说,她不敢生病,她也不能生病,她在家里等着我哩,也等着孙子哩。
一个多月后,工期提前结束了。当我回到牛寨子村时,有的村民用怪怪的眼光看我,我感觉他们在我的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我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虽然只是一个多月没与儿子相见,可是我们却生分了不少,这一点我并不奇怪,牛桂珠和她的父亲母亲经常教唆我的儿子不要理我,那种教唆早就显出成效来了,只是现在成效更加明显了。儿子不理我就不理我吧,反正他是我的儿子,将来他长大了,也许终有一天,他会理解我,会在心里认可我这个不称职的爸爸。
我的回来,并没有让家里人高兴,原因是我很没用,只能挣点儿辛苦钱,他们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觉得我不能给这个家带来好的前途。
家里的生活一如往常,我在附近打打零工,我在地里做活儿,我在家里刷锅洗碗,牛桂珠与她的父亲母亲仍是只做一点点儿家务活儿,送孩子到幼儿园读书,主要的时间和精力是打麻将打扑克,在外面打,也在家里打,有时,家里竟会摆出两桌麻将,我呢,晚上在家里时则为他们烧开水。
对他们的迷恋打牌,我心里有意见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即便如此,我还会一不小心就会挨他们的训斥,有一回,牛桂珠还打了我。我感觉到牛桂珠对我的讨厌,在她不打牌的夜里,睡觉时,她背对着我,冷冷的,不准我靠近她,甚至碰到她,也会挨她骂。她骂我骂得很难听:“没出息的东西,你还回来干什么?”
她接着骂:“要不是为了给牛家传下香火,我才不会把你招进门呢。”
我只好小心地蜷缩着,蜷缩在床的一角。
在他们的麻将搭档和扑克搭档里,有个名叫谢灵海的男人成了我们家的常客。这个人身材高大,仪表不凡。我是一段时间过后从人们的对话里知道,他是个复退军人,如今在外地做什么生意,听说赚了点儿钱,还经常开一辆半新半旧的奥拓小汽车。至于做什么,没人具体知道。
虽然我不太通晓麻将,但日子长了还是略知一二,就是这略知一二让我从别人的暧昧的对话里得知,那个叫谢灵海的男人有时故意给牛桂珠放炮输钱给她,牛桂珠总是赢他的钱,这就让我觉得有些蹊跷了。
我觉得像是发生了什么。
其实,在我出外打工期间,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只是,只有我不知道罢了,牛桂珠早就给我戴上了沉重的绿帽子。何况,牛桂珠的父亲母亲睁眼闭眼,还纵容着那样的丑事发生和继续,甚至成了他们的望风者。
可是这个苦果,我却只能一个人吃着,无法向任何人述说,包括我的母亲。她若知道了我入赘的是这样一户人家,还不得气绝身亡?不,我决不能告诉她。
我想离开那个家,那个不属于我的家,那个一直把我当成外人的家。可是,那个家里有我的骨血,尽管我的骨血有样学样地对我不好,可他仍然是我的骨血,我的亲爱的儿子。如果我离开了那个家,能往哪里去?回到母亲的身边,母亲不是就更明了了我的真实处境了吗?她同样会为我而伤心的,会不会气病会不会气死都很难料。
我只能在那个家里忍气吞声地活着,看他们的白眼,听他们的责骂。我只能想象,我会忽然间得到一个宝物,忽然间成为一个大富翁,倘若那样,这个家里就会有我的一个容身之地,他们就会敬我,就会对我好。
然而,我的忍气吞声换来的是加倍的屈辱。
让我气恨交加的是,牛桂珠和谢灵海两人越来越不像话了。有一天,牛桂珠的父亲母亲去牛桂珠的姥姥家去了,而儿子小牛兴运已被送进幼儿园里上课。因为那天在外打工时做了上午的工活后把下午的工活一起做了,就误了点,为了省钱,我还是坚持回家吃饭,饭后也不用再回工地上了。我回家时,轻轻推开院门,家里挺寂静的,可是很快,我听到我和牛桂珠的房间里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我悄悄走到屋门口,那声音就很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既有女人的呻唤,也有男人的低吼。我瞬间明白,屋子里的一对男女在做什么勾当。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头颅,我感觉到头颅快要爆炸了。哪怕我不能挣大钱,哪怕我很渺小,可我也受不了这样的欺辱啊!
我的右脚狠狠地向紧锁的木门踹去。
屋门应声而开,外面的天光照进来,与屋里的灯光混在一起,更加照明白了里面的苟且。两个正在床上抱在一起的身体惊慌得呆住了片刻,然后才赶紧分开。
他们竟然还知道羞耻,忙不迭地找衣服穿。
我没有给袁灵海穿衣服的时间,而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并且将他扑倒在身下,我们两个人打了起来。
我本来就在承受着很大的屈辱,但我没想到,我的屈辱还在继续,甚至更大。那个曾经当过武警的袁灵海,毕竟是练过拳术的,身手不凡,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一小会儿,袁灵海这个畜牲就将我压在了他的身下,让我动弹不了。
袁灵海站起身来,慢悠悠地穿衣服,与牛桂珠一起看向我。
牛桂珠一脸鄙夷地看着我,毫不知羞地说:“俺跟你明说吧,袁灵海是俺的初中同学,俺俩玩过早恋,俺多年前就是他的人啦。俺爹娘没有儿子,俺是他们的小闺女,只好给俺招赘个上门的女婿当儿子,你才进了俺家的门。要不,俺肯定就嫁给他了,哪会跟你?俺明告诉你,你要是还想在这个家里呆下去,就别管俺跟袁灵海的事儿,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我也起了身,站在门口,骂他们道:“你们这对狗男女,我不会轻饶了你们的!”
袁灵海说:“就凭你?钱没我多,打架打不过我,我随时奉陪你。牛桂珠,她就是我的女人。”
牛桂珠又无耻地说:“你也用不着声张,村上很多人都知道俺跟袁灵海有一腿。”
第一次交锋,我就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这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他们变本加厉地无耻起来,后来,我又碰到过两、三回他们在“我”家里行苟且之事,在麻将桌和扑克桌上也眉来眼去。我把他们的丑事儿对牛桂珠的父亲母亲说了——我可真傻,竟然以为他们在这事儿上会向着我——没料到,她的父亲母亲勃然大怒嫌我侮辱他们家的门风,说他们女儿如何清白,最后竟说,哪怕真有那事儿,也是我给逼的,是因为我不能挣大钱不能让这个家里的人过上体面的生活。牛桂珠听到了,就过来骂我,居然还用手拧我。
那一刻,这个家,我是待不住了。可是,我的儿子却在这里,还有,我的母亲也眼巴巴地盼着我过上好日子,她还以为我过的是好日子呢。
入赘别人家当儿子的男人,本来就是被人看不起的,就是受气包,何况,我还败在了袁灵海的手下,所以,牛桂珠便加倍地看不起我,跟她的父母一起心照不宣地对我实行或软或硬的暴力。怎么办?我自小就听说过一句话:自古奸情出人命。我还不知道牛桂珠和袁灵海之间的奸情会不会闹出人命来,但我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虽然我一再退让,但他们还是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我想起了《水浒传》里武大郎和潘金莲、西门庆间的情爱故事。虽然无论从身高、体魄及面相上来说,我与长相萎琐的武大郎皆存有天渊之别,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与武大郎还是有着极为相似之处,那就是善良、隐忍、勤劳,但却挣不到大钱更没有当官掌权的福运,还有就是都遇上了贪慕虚荣、面容姣好、淫荡成性、水性杨花的女人。武大郎没得善终被他们合谋杀害了,我会不会最终也落得与武大郎一样的下场?想到此,我吓出一身冷汗。但,武大郎还有个好弟弟武松为他报仇雪恨,可是我呢,如果一旦死于他们的合谋之下而他们将真相掩盖得严严实实,谁能为我伸冤?窦娥之冤还能大白于天下,我的冤屈却被埋入地下,叫我如何瞑目啊?
先下手为强,我来杀掉他们?不,不,不不不,我是断不会做出那种凶蛮之事来的,再说,牛桂珠是我儿子的妈妈,牛桂珠的父亲母亲都是我儿子的亲人,他们对他都那么好,就是袁灵海那个畜牲,竟也常常给我的儿子牛兴运买好吃的好玩的,我下不了手,何况,他们还有袁灵海那个他们眼里的守护神呢。
我原本以为中老年人能看得深看得远些,但我错了,从牛桂珠的父亲母亲身上,我发现,很多中老年人空有一把年纪,看人看事却全是从自私心理出发。他们凡事站在他们的女儿的角度和立场上,忘了几年前对我承诺要把我当亲儿子看待,他们也把我看成一个无能的男人,他们被眼前的“幸福景象”冲昏了头脑也失去了理智,一任他们的女儿与袁灵海的奸情发展下去,却忘了哪怕是眼前的幸福景象,也有着我的不显眼的劳作,是我做着一些很不男人的杂七杂八的事情才让他们有了眼前的幸福假相。他们明明知道袁灵海在他们死后不会给他们披麻戴孝摔孝子盆,但是却对我极度地嫌恶起来了——也许,他们是料定我不会走,不敢走,舍不得离开他们的家,把我当成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所以才那般的肆无忌惮吧。
然而,我却下定决心要走了;我还下定了一个决心,我要带儿子一起走,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生长在这样的污秽之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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