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丹丹姐

　　李烁优又住进了心理科，李卉留下来照顾她。第一晚她就看到隔壁床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对着窗外又说又笑。女孩的妈妈解释说:“她胆子小，不敢和人讲话所以总是自言自语，她的同学都以为她疯了，这不弄得她只能自说自话，其实她又没有别的毛病的。”
　　李卉听了说:“现在的小孩奇怪得很，年纪轻轻什么病都生出来了。我这么大的时候天天也不想那么多，感觉每天都挺高兴的。”
　　小姑娘妈妈说:“现在不比以前了。我对我女儿说你不想待在外面就回家来，反正我和她爸能养活她。我也不指望她有多大的本事，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在我身边就够了。”
　　李烁优一言不发，她想:“世上只有妈妈好，在这种情况下有个不离不弃的妈妈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第二天晚上小姑娘突然失控，对着人就龇牙咧嘴要咬，她妈妈怎么都按不住她。李卉母女吓得躲了出去，医生只好重新安排床位让女孩单独住。
　　“你也要想开一些，凡事不要钻牛角尖。我很害怕你也变成这样。”李卉心有余悸的说。
　　“唉，好可怜的人。”李烁优也为她叹息。
　　几天后李烁优的情况也不稳定了，她的病开始发作，每天又吐又疼，又哭又闹的。新来的病友看她挣扎的样子实在心疼，她自己心脏不好所以让医生给她重新安排床位。
　　“你丹丹姐害怕搬到别处睡了。”李卉叹了叹气。
　　李烁优心想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几天前她也在害怕其他人呢。
　　丹丹时不时还回来看看李烁优，接触几次之后，她才知道李烁优家里很困难，她生了病更是雪上加霜。丹丹看着骨瘦如柴的李烁优吃的只是包子稀饭没太多营养，所以送了几次银耳燕窝粥给她喝。两人收到粥后再三感谢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这天她看到李烁优在吃香蕉，晚上就让老公买了一些送给李烁优。她说:“你爱吃香蕉和我说，我去路边给你买，虽然路边卖的看着斑斑点点瘦瘦小小很丑，但是那才是好的呢。超市里卖的虽然粗粗大大的好看，但不知背地里打了多少激素。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吃那些激素进去更不得了了。”
　　李卉点点头说:“我还想着给她吃点好的才去超市买的。”
　　“上当了，你们不知道城里和农村不一样，农村什么都原生态。我也是吃过亏才晓得的。”
　　这天朋友来看她，丹丹便把朋友带来的水果分了一些给李烁优。常见的水果李烁优倒没觉得稀奇，唯有一盒“洋姑娘”她没见过。小小一颗的洋姑娘自带包装纸，像是连花苞一起采摘，撕开那层纸之后就是光滑的黄色的果实。果实看起来像小番茄，吃着也和小番茄差不多。
　　“什么味道啊？”李卉等着李烁优反馈。
　　“像番茄。”李烁优不太喜欢生番茄的味道，所以皱着眉说。
　　李卉看她的表情又问:“这么难吃吗？”
　　“你自己尝尝吧。”李烁优把盒子推了过去。
　　李卉小心翼翼剥开“包装”后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还可以，好吃的，确实和番茄差不多。”她看了看价格又惊讶地说，“这么一小盒要三十块钱？真是有钱人才吃得起。”
　　“换作我们还舍不得买呢。”李烁优如实说。
　　李卉又剥了几颗果子说:“你倒还有些福气，虽然病着不管去哪都遇上了好心人。”
　　李烁优打了个哈欠说:“那是因为好心人多。”
　　“要睡觉就睡吧，反正也没有地方逛。”李卉看着四四方方的小屋子，思绪又拉回昆明住院的那段日子。她不想窝在这里但是又不敢和李烁优倾诉，她怕李烁优受自己影响也反感起医院来。
　　丹丹看住院的人都闷闷的便向朋友借来了音响，晚饭后拉上几个人在大厅里跳半个小时的操。李卉无事可做也跟着瞎比划，跳一跳也当散散心了。
　　带着众人坚持几天之后丹丹很自豪地说:“想要不得病身体就得好。上回来看我那个朋友她也是抑郁症，现在跳了三年的操，没听她说哪里疼的。等我这次好了，我也加入她们的团队，天天跳操。”
　　“看不出来她得过病啊。”李卉说。
　　丹丹笑了笑说:“我认识她也就是今年的事，她老公和我老公是朋友。你还别说人真的是需要朋友的，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李卉说:“你性格开朗应该有好多朋友吧？”
　　丹丹摇摇头说:“一直联系的也没几个，能聚在一起的就更少了。我也是好几年不愿意和人交往，幸好遇见我老公，慢慢也就好多了。”
　　李卉想到那次丹丹吃剩的米线被老公毫不介意吃掉的事说:“你们感情倒很好，你老公对你也好，你们怎么不要小孩呢？”
　　丹丹也不觉得李卉冒昧，她笑着说:“他是二婚有个儿子，我想着反正孩子也大了就省得我再生一个，反正只要大家相处和睦，是不是亲生的也没那么重要。”
　　“也是。”李卉点点头。
　　丹丹说:“那时候我身体不好，身上又容易长红斑，前男朋友都交往三年了，知道我有这个病立马就分手跑了。那段日子我真不敢想我还会结婚，而且是和这么好的男人。”
　　“现在就挺好的了。”李卉说。
　　“男人嘛，就要找靠得住的。听到没阿妹，你身体不好，以后也找个不嫌弃你的，对你好的男人。男人不管有没有钱，他不爱你就舍不得为你花钱。”丹丹对李烁优说道。
　　李烁优尴尬笑笑说:“我不急，我慢慢来。”
　　李卉忙说:“不要有人嫌她累赘就好了，现在我们哪敢想那么远啊。”李卉面上笑着，其实心里为自己叹息了好几遍。如果她的病早点治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干不了重活的地步；如果她没病家里也不会这么困难，女儿也不至于没钱治病或许根本不会生病……
　　丹丹见她们这样撇撇嘴说:“你们不要这样想，如果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拖累，那别人不欺负你才怪。相信会好起来的，而且长得又不丑，这还不算优势啊？”
　　“要知道像你一样想就好了。”李卉说。
　　“自信点，自信。”丹丹握紧拳头摇了摇，大家都笑了。
　　丹丹这次病症轻，所以在李烁优之前出院。出院前一天她约着李卉母女到她家坐坐。三人上了楼，一进门就是客厅，长条沙发旁边用白色大瓷缸养着一缸绿萝，绿萝藤蔓沿着墙壁攀升一直牵引到阳台，白色的墙壁没有其他装饰唯有几条藤蔓垂落下来甚是好看。
　　李烁优惊喜不已:“室内还能养这么大株的绿萝啊，我第一次见，太好看了。”
　　丹丹说:“这是最显眼的，我还种了其他的植物真是把家里空地全用了。”说着她拉着母女两看她的花。
　　首先是冰箱旁放着一盆凤尾竹，然后阳台地面养着两三盆芦荟以及五花八门的多肉，阳台的窗户上横向长着粉色和红色的康乃馨。虽然放了许多盆栽但是家里干干净净的，花枝也修剪的清清爽爽。
　　李烁优看着颜色各异的多肉说:“真的很漂亮啊，你太喜欢养花了。”
　　丹丹开心地说:“可惜在城里地方有限，要是回乡下啊，我要种一院子花，菜都拔掉也要种花。”
　　“哈哈哈”李卉母女被她逗笑了。
　　她又问李烁优:“你是什么星座的？”
　　“你也知道星座啊？”李烁优有些惊喜，她以为只有她这个年龄才会相信这些，没想到快四十岁的人也有满满的少女心。
　　“对啊，我的这些多肉还可以对应星座，我看看你是哪种多肉。”
　　“我是巨蟹座。”
　　“巨蟹……”丹丹挑出一个小罐子递给李烁优说，“就是这个巨蟹莲，巨蟹座专属。”
　　像莲花一般的多肉紧实的抱在一起，叶尖有一点似粉似红的颜色轻轻往下晕开，叶中和叶尾是偏蓝的浅绿。李烁优摸着砂砂的陶罐说:“好可爱，确实胖胖的和螃蟹一样。”
　　“送给你了，希望它是你的幸运星让你赶快好起来。”
　　“真的？谢谢。”李烁优笑得合不拢嘴。
　　病房里不让放多肉，李烁优便把它交给了护士。得到象征着幸运星的礼物，李烁优又被感动到了。她和丹丹姐只有短暂的相处但是这真真切切的情意让她相信世界终究是美好的。
　　某天晚上，李烁优摸到脚底小脚趾里面有一颗豌豆大小的硬块。李卉便问:“刚长的还是一直都有？”
　　“应该是长出来的吧？不碰没事，一按还有点疼。”
　　“等长大了怕只能割掉了。”李卉说。
　　“不会吧？说不定自己就消了。”李烁优不愿动刀。
　　李卉像是经历过一般说:“不信你等着看。”
　　一段时间后李烁优也快出院了，这里的治疗并没有让她好起来，可她也不后悔来这里一趟。她越来越排斥药物，或许说明她精神上并没有毛病，这已经能够使她安心了。
　　回南洛时她不忘带上丹丹姐送给她的“幸运星”，这罐多肉是她到思茅治病的见证，也是她灰暗时期的一丝光亮。有些事情或许没有满分的结果但是也会有其他的收获。“幸运星”背后的故事就是她的收获。
　　离开思茅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潮湿，在她看来她的病就像小雨一般缠着自己，或许她现在无处可逃但终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吧。在看到阳光和彩虹之前，她心里的光绝不能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