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伤城之北京】第十章

　　就坐后，服务员很快就来了，服务态度真是好，让她没想到的是，服务员竟一脸微笑的盯着沈落枫，用十足温柔客气的语声说：“沈先生好，今晚点点什么？”说完，又看了一眼韩雨思，神色稍有纠结。似乎感觉两人这么一组合，不怎么搭调。韩雨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知道自己虽然也算是个美女，但那是在老家。这座城市的美女她每天坐地铁算是见识过的，那才叫高挑，纤瘦，漂亮。而自己这么一比，当然被落下了一大截。而沈落枫，在男人当中，那可真是风度气质色香俱全啊。他英俊伟岸西装笔挺，而自己始终都是一身特别普通的休闲装，这是哪里跟那里，夸张点说，真的就快成了父女了。这倒也不是说他太过成熟，而是自己的随意着装，配衬他，真的显得有点不上道。
　　原来，沈落枫这个家伙经常来这里，在外面还假装说这里好吃，看来是想狠狠地宰我一顿了，真是心狠手辣的假君子。宰女人，算什么，这种宰人的作风，一定都是那个李总给惯的，哼。她虽然这么想，但表情仍是一副温婉姿态。
　　沈落枫看着菜单，毫不犹豫的点了两道招牌菜和其他几样小菜，还要了一盆海鲜汤。
　　韩雨思对海鲜，那可是真是情有独钟，只是自己来这里囊中羞涩，真的没办法吃上一顿最爱吃的海鲜。
　　“喝什么？”沈落枫问她。
　　“随意，都行。”她回答。
　　“卡瑟尔天堂”既然她随意，那他也随意的要了红酒。
　　迷糊的韩雨思这回心里彻底亮起了红灯，完了，真的完了，这么多，钱怕是真的不够用了。
　　服务员离开后，沈落枫的语气有些慵懒的说：“怎么？有什么顾虑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真的过于拘谨了，否则，又怎么是被他全部看出来。可是既然如此了，还能怎么办。她勉强笑了：“没有，就是工作一天有点累了。”
　　“那就好，别勉强自己去做做不了的事。”沈落枫语气恣意的说着，似乎话里有话。但她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眼看着饭菜一个接着一个的上来，她也只有认命了。
　　他动作熟练的为她斟满酒，之后又轻轻摇晃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放松些，感觉你总是特别紧张。”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迷人，而自己，就这么被他直射过来的目光秒杀着。她真的有些受不了了，也许是她性格其实还是有些内向的，一个这么完美的男人就这么盯着自己这张不完美的脸，她真的有种想钻进地缝的冲动了。
　　她低眉垂首，两人杯壁相碰，发出轻微的脆响。
　　“这酒的味道真的不错，呵呵。”她首先打开了话题。
　　沈落枫微微点了点头，他似乎话很少，比起本来话就不多的她，似乎显得更少。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其实也只是她尴尬而已，沈落枫并没有感觉什么尴尬。他总是那么从容，傲慢。也许，这也正是公司上上下下美女迷恋他的原因吧。
　　沈落枫用一贯低沉的声音问她：“为什么想请我吃饭。”
　　他简直就是明知故问，她想，他又不是傻子，凭什么不知道。不过也许他也是没话找话吧，两个人单独吃饭，总不能都沉默不语对无言吧。想到这里，她微笑着向他道谢。她只说了他为她挽回了工作，并没有提之前的那一次。因为自己真的是无法开口，那么荒唐丢人的事情，是不便对别人乱讲的。更何况，他和李总，可能还那个……
　　他的双眼虽然深沉忧郁，却总是那么厉害，仿佛由不得别人半点欺瞒。他很直接的问她：“想说什么就说出来，怕什么。”
　　就是，有什么好怕的。这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分子，也不过如此，自己干嘛要这么恐惧他。她总算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夹了一大口鱼放进自己碗里，边吃边说：“你的车很气派，我想，也是他送的吧。”
　　他这回彻底被她弄懵了：“什么送的，你说谁送的？”
　　韩雨思终于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她急忙抓起旁边一大张餐巾纸堵在嘴上擦了擦，说：“还能有谁，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还瞒着我呢？”
　　沈落枫酷酷的表情像是罩上了一层冰一样凉：“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韩雨思哼哼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李总啊，你和李总，不是那个，那个，呵呵，你还准备瞒我什么时候啊。”
　　沈落枫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顿时呛住了嗓子，猛地一震剧烈的咳嗽不止。她急的左看右看，茶水被喝的剩下底子了。于是，她急忙推了推他的酒杯：“你快喝口酒压压。”见他抖动着手抓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说：“我都知道了。没什么，其实现在，人都可以接受的。”
　　这个女人，真的很该死，弄得自己在人前如此失态。他用纸擦拭着自己嘴角的酒，说：“你胡乱说什么呢。”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咳了几声后，说：“简直荒唐。”韩雨思急忙问他：“难道，你们？不是那个？那他送你车，还帮你出书，辅助你当作家，为什么！”
　　他发现这个女孩看似单纯，气起人来真能活活把人给气死。他微有一丝愤怒：“谁说我的车是他送的，书是他出的了，啊？”
　　韩雨思这才自恍惚中拔出来。是啊，谁说了，没人说啊，这都是自己猜想出来的情节吗。
　　沈落枫又喝了一口酒，压压嗓子，说：“我看你真是得了幻想症，走火入魔了。”
　　韩雨思不解的看着他：“那，那你的车。”
　　她还在不停的纠结自己的车，天啊，他真的快奔溃了，他不得不和她认真的解释：“大姐，车是我自己的，和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以后别再胡乱猜想，腐儒我的名声。”
　　也许吧，是自己真的想太多了。见他沉默不语的移开目光，她急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一直还以为，你是断背山呢。不过现在好了，是我误会你了。”
　　他又恢复了开始，沉默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却没怎么看出来饭菜的味道。他这个人，吃东西就像是在应付一样，味同嚼蜡。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一副摆酷装帅的样子啊，就连吃饭也是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旁桌子坐着一家三口，韩雨思这时才留意到，那个小孩子真是幸福，爸爸妈妈轮流着给她夹菜，喂它喝汤。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爸爸也是这样喂它吃饭，妈妈每次都是不停的给她夹肉吃。心里顿时一阵穿心的疼痛绕住了她，泪水再次泛滥，她硬咽着怕别人看出来，特别是对面这个冷漠的男人，在他面前掉眼泪，一定是件很丢人的事。她转移注意力，给自己的碗里夹了好几块肉，狠狠地咬着嘴唇使泪水不至于掉下来。耳边那小孩子一家人的声音仿佛更刺耳了，她发现越是想逃开，却越是接近了。她突然恨人为什么要长耳朵，为什么要去听得到那些幸福的和悲伤的各种声音。强烈的低头让她就差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了，豆大的泪已经滴进了了碗里，她急忙吞下一口饭，说不清楚眼泪吃进肚子里的滋味儿。只觉得胃里一阵难受，心里一片冰凉。
　　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沈落枫看到了，自己没能躲开他的实现，就这样忍无可忍的哭了。她仿佛等待着沈落枫的问话，也许吧，谁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一样会去问一问为什么。
　　沈落枫开口说：“服务员，再来三瓶啤酒。”
　　没想到他竟然又叫了酒，并没有问什么为什么。
　　他真的是个很沉默的人，不过，她喜欢这样的气氛。特别是在一个人伤心的时候，真的很希望有个能陪着自己安静的呆着，总比喋喋不休窥视别人心事要好许多。
　　酒上来后，她似乎在发泄什么情绪，竟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起来。在喝道第四杯的时候，一只手从自己手中抢过了酒杯，一饮而进。
　　她晕了，她看着沈落枫，眼泪终于刷的流出来，掉进碗里。她真的好想好想爸爸妈妈，真的好想好想，不是说百善孝为先吗，可是自己该怎么孝顺，她连尽孝道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总是时不时的想起来，那灰白色的灵堂，他们那两张多么慈祥的照片。浅浅的微笑，却是一场永远下不完的大雨，铺洒在心里，湿漉漉的疼痛，不留痕迹。
　　她忽然笑了，是苦笑，她笑得越厉害，眼泪就越是汹涌的从眼里涌出来。她端起面前的海鲜汤，喝了好大的一口，直呛得一阵咳嗽，上气不接下气。
　　她对着他说：“你也尝尝，流过眼泪的汤，汤真的，好喝，好喝，别有滋味儿。”
　　沈落枫沉重的长叹了一口气，举起杯子一口喝掉了满满的一杯酒。
　　他静静的凝视着这个女人，说真的，对于自己而言，她真的可以说是其貌不扬，极其普通的女人。不过，她真的算是个才女了，至少在公司还是挺招人嫉妒的。
　　晚上，他开车送她回家，她把路指得东倒西歪，不知转了多少个弯道，才瞎猫碰死耗子似的找到了她的住处。
　　“你看，那栋亮着的窗子，你看，看到了吗？那就是，就是我的家，怎么样？还可以吧，不难找，以后没事，可以来找我喝酒，喝酒。”
　　沈落枫看着她醉呼呼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很迷恋酒精吗！”
　　韩雨思干涩的苦笑了几声，说：“酒精，迷恋酒精？怎么会，我从来不喝酒，都不喝酒的。”
　　他看着她一边说醉话一边流泪的样子，还真让人心疼。不过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自己的那套待人方式，不管怎样，他都没有要靠近她的意思。甚至她途中晕车了，要吐的时候，他也只是打开车门，让她自己跌跌撞撞的出来。她扶着路边的大树吐了一次又一次，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什么明天晨扫的工人又要麻烦了之类的话。她不知道对于沈落枫，自己此时才真是最麻烦的了。一路上的折腾，连她自己都觉得麻烦死了。
　　他本想将她送到家里，可她却拒绝了。之后还不忘了抱起那一大捧鲜花，笑呵呵的说着醉话。她让他先走，她说自己回去没问题，她真的不喜欢别人送她的感觉，因为那样，她总会忍不住想起爸爸妈妈，也是在车站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的。那时候，她不会明白作为父母的辛酸，而今，失去了，她才终于明白了他们对自己的重要。
　　鲜花在风里微微摇摆，像是传递信息的鸽子一样，总好像要飞走了。
　　“风信子、紫色风信子……悲伤，竟是悲伤的含意……”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着，殊不知自己的表情，干涸的泪痕还挂在脸上，却也没掩饰住面看着鲜花时的幸福。
　　也许是花真的太美了，抑或是女人永远都要败在花的容貌下。女人迷花，应该就同男人迷恋女人是一样天经地义吧。
　　她下了车之后，看着天空中的星星，他也没有语言，只是默默的陪着他也看起了天空中的星星。看着她傻傻数起星星来的样子，是那么的可爱，单纯。
　　她的身子有些发凉，偶尔微微的抖动。沈落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原来她的手是这样的柔软，握在掌心里，仿佛一只没有骨头软弱的小鸟儿，就那么乖巧的依偎着，却不躲开。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躲开，她不想躲，因为她早已没了一点的安全感。而他的手，那刚毅猛烈的温暖，让她心里升腾出了一种安全。她的眼泪终于滑落了，对着星星闪闪发光，像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大星星一样的光闪闪、亮晶晶。
　　她侧身靠近他怀里，以为可以听得到他坚硬有力的心跳，但却没有。有的是平坦、没有情绪的心跳，速度匀称，不同于杨子恒。如果说杨子恒如烈火，那么沈落枫，则真的是一块儿不择不扣的冰块儿。仅仅是心跳，都足以判断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同。
　　他的车开走了以后，她的身边又恢复了一片冰凉。她颤抖着单薄的身子，凝视着那远去的车灯，隐约中，还在夜色中影晃着没有彻底消失之前，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的手里也握着一束花，只是那不是风信子，是一小束玫瑰。正开得鲜艳灿烂，只是他的表情，僵硬得仿佛凋残了。
　　她没想到杨子恒竟会买花等在这里，半年多了，他虽然很爱自己，但始终都会带着几分隐藏，自然也从不会明目张胆的为自己买花。
　　他这真的是第一次，他听说了她今晚要请人吃饭，只是他没预料，请人吃饭，还能请来这么一大束花。
　　风中，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的脸色早已经苍白得吓人。酒后的心绪乱的无论厉害，此时的她早已经醒了大半的酒。
　　夜里的玫瑰花被暗淡的灯光晃过，发出刺眼的红，像是滴血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她无处闪躲，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子恒看着她有些僵硬的表情，带着质问的语气：“你在干什么？我真的没看出来，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韩雨思怔怔的在风中颤抖起来，一时语塞。良久才说：“他是我单位的同事，我喝酒了，他送我回来。我也没想到，他会买了花给我。这，这不是玫瑰，不代表什么的，不信你看？”说着，她微带着急切的抱着花给他看。
　　‘啪嚓’。他真的就这么狠狠地一巴掌打掉了她手里的花，随着风起，一片脱落的小朵儿飞走了，真的就像是风信子将要去那遥远的地方送信去了一样。
　　他猛地撇开手里的玫瑰，骂道：“去死吧。”然后转身蹬起自行车转了弯儿消失在黑暗里。他是回家了吗，她不知道，她抬头看家里，还亮着灯呢，她不知道他们是否都睡了，还是都一如既往的等着她。她怕，真的怕他们都等着。自己这流过泪花猫一样的脸，真的不好看。这种压抑的悲伤不能总是带给薛晶他们，她对不起他们。她俯身捡起风信子，透明的包装纸有些歪斜，像是发出了一种嘲笑，嘲笑着她终于无家可归了。流浪异乡的人啊，何去何从？何去何从啊！
　　沈落枫，你这个死家伙，为什么要莫名当我的男朋友，若不是你，我和子恒还好好的呢。此刻，自己一定还在吃着他亲自为自己做的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