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三十八章 心愿（完本）

　　看了眼石清影，感觉到她的神情，似乎还有点不太明白，王极东也不在意。自己这么一套话下来，恐怕只有是那些真正‘做旧’的行家，才会点头认同吧？古玩行的‘做旧’，由来已久。都说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古玩行也如是。真正懂得欣赏古玩的，未必就一定是那些大收藏家。而‘做旧’的高手们，同样是把玩瓷器的高手！
　　正是因为有了民国的那份记忆，王极东才能抒发着自己的感慨：“如果，我是说如果石组长你的眼力，能够达到在看一件古玩瓷器的时候，站在欣赏它的神韵的境界，说不得，你就很难出现打眼的情况了。”
　　“我怎么听着听着，倒是感觉你不是个‘做旧’的行家的话，就是个很会忽悠人的高手了。”石清影缓过神来，如此说了一句。
　　王极东心下里不由得再次的感叹了一下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是很准！当然了，这个时候石清影的话，王极东也不会仔细去分辨的，只是戏言而已。
　　许是把话说开了吧，王极东倒是有点豁出去了的感觉。即便不能直接的告诉石清影，自己的脑海中拥有着另外一份记忆吧，如此这般的吐露，却也让王极东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在突然间拥有了民国记忆之后的那种压抑感，随着话说得越来越多，就越是变得飘渺。
　　“好吧，就当我是个瓷器‘做旧’的高手好了。那我也一定会认真的琢磨着，历史上每一个时期的古玩的那种神韵。若是能仿制出古玩的精神气来，又能够在工艺上达到逼真的程度，那么，我所烧制出来的每一件瓷器，是不是就都会是精品中的精品了呢？”王极东有些玩味的看着石清影。
　　看得多了，倒是感觉自己的状态，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精美的瓷器了！
　　“啧，——”石清影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到了这会儿，我倒是听出点门道来了。你是想告诉我，许老先生的那件青花梅瓶，就是件仿制到‘神形兼备’这般境界的瓷器，对不对？”
　　见到王极东点头，石清影丝毫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是追问了一句：“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呢？”
　　“如果是其他年代的人做的，或许，我还真是不太看得出来。”王极东略微考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毕竟，我刚才也都说过了，那件瓷器可是‘形神兼备’的玩意儿，哪怕就是很多的行家，看了之后也容易打眼。”若不然的话，许老先生又何必在拍卖会上以五百万的价格拍下来呢？王极东可不会相信，许老先生自己看中的东西，会没有其他的行家给把关着。
　　“所以，我能看出来这件瓷器是老仿的，其实也只是一个巧合而已。”王极东说道，“我有幸知道了这件瓷器的‘暗门’。”
　　“暗门？”石清影有些迷糊了。
　　“也就是烧造者，自己故意遗留下来的‘做旧’痕迹。”王极东淡淡的说道。
　　“不是吧？”石清影感觉到自己的脑子，真的有点转不过弯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做旧’者吗？自己给自己做出来的瓷器，遗留下明显的痕迹来？”
　　“有。”王极东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而且，还绝对不会是只有一个。石组长，你也知道，随着现今科技的不断发展，古玩行内的‘做旧’手段，自然也是千奇百怪、日新月异了。但是，归纳起来，无非也就是两类人。其一，就是利用做旧的手段，来大肆的获取自己的利益，而这也是古玩行所有做旧的人员中，最多最为常见的；其二，却是因为‘做旧’者本身痴迷于古玩。正所谓‘迷古必穷’啊。……”
　　“那也不应该在自己烧制的瓷器上，故意的弄点痕迹出来，让别人知道啊。”石清影有些否认的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还干脆不如不烧制呢。更何况，你也说了，他痴迷古玩而‘穷’，又何必还要让自己‘做旧’的瓷器被别人看出来呢？”
　　“呵呵，你不懂的。”王极东在这个时候，却是显现出一种特殊的老练来，目光也是显得格外的深远，“当一个人在开始学习‘做旧’技术的时候，或许他的内心里也是梦想着发财吧。但是，当有一天，他的能力达到这个行业的极限的时候，那么，他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就会改变了。又有什么是比得上，自己亲手所做旧出来的一件瓷器，被行业内所有人都认为是真品的时候，而当事人却是淡淡的指了指瓷器上的某个暗门，含笑而不语，那份风光无限呢？”
　　“你，……”石清影似乎是有些被王极东的话语给惊呆了。仔细这么一琢磨，还真有这般的可能。如果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的话，那么，能在自己‘做旧’的瓷器上，特意的留下所谓的‘暗门’，岂不正是‘做旧’行业中的那些疯子天才？
　　这又是需要何等的自信呐！
　　一时间，石清影倒是有些不敢再去问，许老的那件青花梅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暗门’了。看着王极东的眼神，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并不是说王极东的这番话，就能彻底的让石清影相信，却是在隐隐中，能够帮助石清影在往后鉴定的时候，打开了一扇从未有想过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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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就这么的静默了一阵子，王极东不再解释，石清影也不再询问。整个会议室里的氛围，颇多的怪异，也容易教人沉浸其中。王极东抬眼看了下石清影，这个时候的她，很安静的模样，仿若是洗去了尘世的浮华，素雅而透彻透亮！
　　“那个，你真的能确定许老的那件青花梅瓶，是件老仿？”待到石清影回过神来之后，终究还是要仔细的确定一番，这可是关系到拍卖行对于那件瓷器的定价问题。虽然拍卖会上不会对所有的拍品都保真吧，却至少也不能去故意的糊弄买家。
　　若不然，名声坏了，以后谁还敢在你这里拍东西？想必，这一次别人能找上‘天天艺术品投资公司’来合作，也正是看中了公司不错的名声。
　　“能确定。”王极东说道，“即便这只是一个巧合，我也知道那件东西，是属于民国年代的。……”略微的沉吟了一下，王极东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打着，节奏时而快速，时而缓慢，在一阵的急促声音过后，忽然的看着石清影，问道，“不知道，石组长有没有听说过，民国的四大做旧高手？”
　　“民国的？”石清影脑子的思绪在飞快的转动着，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我不知道现在的高科技技术，能不能检测出这件瓷器是老仿的。”这些，暂时的还都是王极东的弱项，不要说是检测技术了，就是现代瓷器的‘做旧’方式，王极东也缺乏深度的了解，“但是，如果你能仔细的去观察瓷器上面青花纹饰的花果，在其中有十三颗果子的折枝上，最右面的那颗，相信你能看出点特别的东西来。……”
　　“就是你所说的‘暗门’？”石清影好奇的问道。
　　“是的。”王极东点了点头，“每一个自信的做旧行家，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暗门’，这几乎就跟鉴定每一个时代的瓷器，都会有不同的特征一样。当然了，也有很多做旧行家，是不会留下‘暗门’的。这完全需要视一个人思想的境界而定。”
　　“好吧，我会回头去仔细的看看许老的那件青花梅瓶的。”石清影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情了？”王极东很清楚，石清影找自己的真正的目的，无非就是询问一下自己在许老那边的态度变化而已，“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先下去了。”
　　“嗯。”石清影满意，又略带疑惑的点了点头。或许，在内心里，她很想询问一下王极东是怎么知道的这些吧，不过，想到古玩行里的许多隐秘，并不是都会公开来的。很多的行家，也大都会有自己独特的鉴定方式。王极东能在刚才说了这么多，最主要的还是想要说服自己吧？不过，石清影似乎是对其中的某个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由得下意识的就询问了起来：“你刚才说的民国四大做旧高手，都是哪些啊？”
　　王极东正准备走出会议室的身子，微微的顿了顿，说道：“周吴郑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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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到一楼之后，方荃有些诧异的看了眼王极东，似乎是觉得王极东在二楼的时间待的有点长，远远的超乎了她的预料：“我说王极东，清影姐是不是准备升你的职啊？”
　　“还需要考核呢，哪那么容易。”王极东撇了撇嘴。
　　“那是自然的。就连我进入瓷器组，都是经过的考核呢。”方荃很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好好努力啊，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那就承您的吉言了，到时候，我就给您当个先锋小兵，可别嫌弃哦。”王极东呵呵一笑。坐到自己的工作位置上之后，脑海里却是盘算着自己刚才的说辞。许老先生的那件青花梅瓶，无疑是民国四大做旧高手的作品。这一点，哪怕是王极东没有说明，石清影也肯定能够会意过来。
　　不过，今天能够遇到其中的一件，是不是明天、后天，还能够遇到更多呢？
　　至少从王极东自身这个角度来看，这些做旧的瓷器，和他还是颇有些联系的。而脑海中的那份记忆，更是清晰的诉说着，王极东在民国的年代里也曾有过那么许多的作品面世，尤其是其中的十八件，可算是王极东的巅峰之作了。
　　不知道是不是也同样的能够传承到今天呢？
　　说到底，王极东一直觉得那份记忆和现今的他很是遥远，除了收藏上的见识之外其余的好像都存在着代沟。不过，仔细想想，民国距离今天，也并不见得就是很远。若不是看到许老先生的那件青花梅瓶，王极东还不会这么的在意过去，而一旦看到了，那份记忆就仿佛是开闸了洪水一样，挡也挡不住了！王极东忽然的就生出，要把上一辈子的那些亲手烧制的精品瓷器，给重新的收藏起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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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王极东倒是感觉到自己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清闲。
　　许老先生那边的青花梅瓶，并不需要王极东亲自去查看，或者更正确的说，在当天下午石清影匆匆的出了公司，回来后一脸的疲惫来看，显然也是发现了那件青花梅瓶的真伪。那看向王极东的眼神，让王极东有种可怕的感觉。
　　索性王极东也是淡然的很，就这么直接的和石清影对视着，反倒是对方先避开了目光。
　　至于那件瓷器最终的处理结果，石清影和许老先生如何的交代，王极东暂时的还不得而知。在公司里，石清影、方荃等人更加的忙碌起来，却是可以看得到的。一时间，倒是没什么工作落实到王极东的手上了。杂工这边，他不需要去抢着干，瓷器组这边，若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很少能够在公司里看到方荃。
　　王极东也就乐得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查看着现今社会的古玩行情。像是现今的一些‘做旧’手法，和民国那会儿有什么样的区别。别看在时间上，仅仅是不到百年，但是，在科技的发展上，这近百年，足以让科技的生产力，应用到各行各业。
　　瓷器的‘做旧’，自然也不会例外。
　　很多的化学物质以及处理方式，王极东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好在两份记忆这么一结合在一起，现在的王极东分析着化学成分的作用，民国的王极东分析这些化学物品使用之后的效果，以及会出现什么样的做旧痕迹，倒是配合的越来越是默契了。
　　说不得，王极东就准备着立即去潘家园那边实地检测一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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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小东子，你看看公司里面，现在谁还有你这么的清闲啊。”夏芸看着王极东那自得其乐的模样，有些着恼着说道，“也不知道这次的瓷器专场拍卖会，会搞得多么的隆重，竟然对我们这些迎宾的要求，都这么的高。真是累死人了。”
　　“你们到今天还在训练啊？”王极东倒是知道最近几天里，夏芸可没少受特训的‘苦’。
　　“是啊。”夏芸皱了皱眉头，“还需要一周的时间呢。”
　　“呵呵，真是辛苦了。”王极东笑着说道，看着夏芸的表情，似乎也没多少的艰辛嘛，“不过，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夏芸小姐，你就继续的努力着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你个小东子，真是太坏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懒得跟你说。”夏芸不由得，双手叉腰，大有母夜叉的架势，瞪着王极东说道，“我现在去找石组长去，让她不让你参加拍卖会，看你还在这边能得瑟多久。”
　　说完了，夏芸还剜了王极东一眼，眼神中说不出的狡黠。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么一个动作，王极东却是忽然的发现，自己送给她的弥勒佛玉佩，竟然已经是佩戴在她的胸口了。因为穿着的是公司里的迎宾制服，领口还是比较高的，王极东先前倒是没怎么注意。
　　“喂，你眼睛往哪儿看呢？”夏芸的身材，算是比较的高挑了。站在王极东的身边，虽然要略微的矮上几分，但是，只要是两人分开单独站着，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夏芸要比王极东更高一些吧？
　　“没什么，没什么。”王极东掩饰着，敢情自己刚才的目光，的确是有些肆意了啊。“我只是觉得，你养玉的方式很正确而已，而且，颇有成效了。”
　　“这么快就能看出效果来了？”夏芸明显的是很高兴，不过，随即就想到此时的玉佩正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呢，顿时脸上又洋溢起一丝红晕来，大大的白了眼王极东，兀自的走到边上去，只是甩给了王极东一个窈窕的背影。
　　反倒是边上的正在休息的小陈，此时冲着王极东竖了竖自己的大拇指。那看向王极东和夏芸之间的暧昧眼神，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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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极东把自己的注意力，给重新的集中到了资料上。有的是精品瓷器的价格，以及这几年的这些瓷器的上涨趋势，有的则是瓷器‘做旧’的手法。外行人看着，可能仅仅是一些枯燥的数据，又或者是看着那些高昂的拍卖价格而心动不已。内行的人看着，却是可以透过这些资料，分析出现在整个古玩市场的行情走势。
　　在价格的判定上，王极东绝对不是个行家。不要说是王极东了，哪怕就是任何一个古玩收藏家，对于这些老物件，都会有着自己的特殊偏好的。正是喜好不同，大家对于不同类型的古玩，也就有着不同的心理价位了。
　　想到这里，王极东倒是记起王平的那个师傅，不正是喜好着钟式杯这般的瓷器款式吗？而王极东在民国的时候，虽然在瓷器上的‘做旧’，达到了巅峰的高度，却也是有着自己独特的喜好的。
　　就比如说是粉彩、珐琅彩之类的瓷器，哪怕就是个小物件，王极东能够做得出来，在款式上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却是很容易就被行家给看出来。只是因为，王极东并不擅长这些多彩方面的‘做旧’。
　　一来，是材料的选择上，有一定的困难，你总不能指望随便的调和出一些色彩来就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吧？二来，却是因为王极东审美眼光的偏好了。越是简单素雅的，就越是喜欢。在王极东最为看中的十八件作品中，其中就有十六件，是属于这个类型的。可见王极东的个人喜好是如何的偏执了。
　　不过，话又要说回来了，若是不偏执的话，又何来王极东做旧瓷器之后所能达到的巅峰高度呢？
　　如此一来，王极东想要把自己原先做旧过的那些以假乱真的瓷器，重新的收集起来，无疑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了。
　　也成为了王极东此生古玩收藏道路上的，最重要的目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