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十一章 木盒

　　
　　
　　
　　两人走到了货主的家门口，王极东按了按门铃，一个中年妇女出来开门。方荃客气的问道：“您好，您是王大妈吧，我们是‘天天艺术品投资公司’的。”
　　“啊，你们来了，快请进。”王大妈热情的请两人进到屋里坐下，还忙活着沏茶倒水什么的，让王极东都以为自己是来走亲戚串门的呢，当即就转头看了眼方荃。
　　“王大妈，您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听说您这里有老东西要出手，不如，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方荃完全是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暂且，不去考虑她的样貌，究竟是如何的出众吧，就光是凭借着这份对待人的态度，无形间，已经让王极东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尤其是在知道了一些方荃的家底情况之后，这种好感，也就来得更加的直接和深刻一些。
　　“是这样的。哎，也是没办法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拿老人家留下来的老东西出来卖钱了。我家老头子就要动手术，需要花好多的钱。那个儿子吧，却又刚巧碰到他买了房子，现在还每个月都要交房贷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似乎是一提到即将进行的交易，王大妈的心头，就有许多话不吐不快似的，“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值多少的钱。”边说着话，边从一个抽屉里，抱出一个老旧的木盒来，放到了王极东和方荃跟前的茶几上，道，“哝，你们给看看吧。”
　　王极东和方荃先是很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再双双把视线给落到了这只木盒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作为一个古玩收藏的业内人士，下意识的，王极东总觉得这么一只盒子，显得有点儿特殊。是因为它的样式老旧，看着像是老东西，还是说，那表面的红漆已经斑斑点点点的剥落了，显现出了几分与时代气息不同的沧桑感，引起了脑海中那个民国王极东的记忆的共鸣？
　　王极东不得而知。
　　方荃倒是没有多少在意这只木盒子，见到上面还挂着一把紫铜色的小锁，示意王大妈打了开来。盒子里面，是几只翡翠手镯和一些玉器挂件。方荃先是从随身的包里，取去一方素色的手帕，铺在了茶几上面，然后，再伸手把东西一件一件的从木盒里拿出来，放到手帕上。
　　数量不多。手镯有三只，一只翡色，两只翠色。此外，就是五件挂件了。大小也是不尽相同。其中有三件都是绿色的翡翠，只是绿的程度不一样而已，两大一小，看着挺光亮，还有一块是翡翠项坠，以及一件白玉的挂件，模样初步瞧着有点儿看老。
　　王极东心头略一思量，琢磨着，恐怕这最后一件白玉挂件，才是古玉器，其余的，最多算是翡翠饰品，只需要看看做工，以及它们本身的质地，在年代的判断上，倒是不需要顾忌太多了。这也算是翡翠和软玉之间的价值取向略有不同。
　　想到这里，王极东不由得冲着方荃说了句：“还是你来看看吧。这大多都是翡翠的，我也不太看得好。”
　　“嗯。”方荃应了一声，拿出放大镜来，开始仔细的鉴别起来。本来，她能带着王极东出来，无非就是以防万一的，真要有什么拿不准的东西，也可以两个人商量一下，倒没真的想要全部都推给王极东来鉴定。
　　不过，王极东自然也没闲着，伸手就去捡起了那块白玉挂件，入手的感觉，并不是太好，只能说，这样的玉器在质地上首先就不过关。东西是老的，有些年头了，这没错，至于在价值上嘛，王大妈那期待的眼神，恐怕是要失望了。
　　约莫过了一会儿，方荃也是鉴定完毕，解释着说道：“王大妈，这么跟您说吧，这三只镯子都是新种，并不是老坑种的，水头也只是一般。另外，这四件翡翠挂件呢，只有最小的这块项坠还算是不错，至于其他的三块，那就不能说是翡翠了，是假的，树胶做的。”
　　“是假的？”王大妈明显的一愣，脸色颇为失望，随即又追问了一句，“那这几块真的，能值多少钱？”
　　“这翡翠镯子的，大概每只一两千块钱的样子吧，项坠能值一万。”方荃照实了说道。
　　“就值这么点钱啊？你们没有看错？”王大妈有些将信将疑，“不然，再仔细看看？”
　　“这几件可都是行货，不会看错的。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拿到大型的珠宝行去检测一下，那边会有专门的仪器。”方荃说道，随后，看了眼王极东，似乎是在询问着王极东手头的那件白玉怎么样。
　　“我这边的这件，只能说是一般吧。东西是老的，就是质地不太好，雕刻什么的更是无从说起，价值不高。”王极东肯定的说道，许是注意到王大妈大概也听不太懂专业的话语，只是比较关心价格而已，便补充了一句，“大概三四百块钱的样子。”
　　“什么，只有三四百块钱？”方荃那边，除去那三件假的翡翠之外，其他的最低好歹也是上千元的呢，王极东这边倒好，一开口竟然只有三四百块钱，王大妈看着王极东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苦大仇深的感觉了。这让王极东颇有些苦笑不得。
　　不过，好在那也仅仅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随即，王大妈就自顾自的嘀咕起来：“这可怎么办好？怎么办好？我还以为能卖个好价钱呢。算了，你们拿去替我卖了吧，能卖多少算多少。”说到最后，王大妈已经是在那边唉声叹气了。
　　对此，王极东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既然都是准备出售自己珍藏的古玩来换取钱财了，自然是有用得到的地方。更何况，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如果这个时候方荃和王极东出手帮忙的话，那岂不是说，他们每出来一趟，十之八九都需要给别人贴钱了？
　　方荃却是已经习惯了公司里的业务，这个时候的神色明显的要比王极东来得镇静许多，说道：“王大妈，您也别着急，这么跟您说吧，我们公司只是艺术品投资公司，您的这几件东西，我们要拿回去的话，估计也不太好卖。”
　　“难道你们不收这东西的吗？”王大妈有些惊讶，好歹，这也算得上是“艺术品”了不是？总不至于想卖都卖不出去吧？
　　“收是收的。”方荃解释道，“只不过就是拿钱的时间比较慢而已。如果我们转手到别家的古玩商店，自然是要赚取一定的利润的，那还不如您自个儿拿去卖呢，您说对吧？您要没什么门路的话，我倒是可以私下里给您介绍一家，价钱方面，保证公道。但若是要送拍卖行的话，想要回钱，可能就需要等上三五个月了。”
　　这番话，说得简单明了，王大妈也不是什么纠缠不清的人，只不过，那脸上的失望之色，却更加的浓郁了一些，呆了一下，讷讷的说道：“等上那么长的时间的话，我家老头子的病，可就指望不上了。”
　　这个时候，王极东则是四下里打量着屋内，问道：“大妈，您再想想，家里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不？只要是祖上传下来的老东西，都成，像是瓷器啊、书画啊什么的？”
　　王大妈闻言，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书画什么的好像没有，就算有，那也都是我儿子小时候看的，肯定不值什么钱。倒是瓷器，还有一只大花瓶来着，应该是件老东西吧。”
　　王极东的眼神不由得就是一亮，只要是瓷器，说不得他就能派上用场了呢，和方荃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提醒着两人在车内的时候所说过的话一样，如果有瓷器，就让他王极东先练练手，转而询问着王大妈：“在哪儿呢？不如拿出来，让我们给看看，说不定能值些钱呢。”
　　“好吧。”王大妈似乎并没有抱什么太大的期望，说道，“你们两位稍等一下。”说着，就转头去了内室，然后抱出来一只硕大的花瓶出来，“这玩意儿，可是在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就有了的，应该也算是件古董吧。你们给看看，到底值不值钱？”
　　王极东认真打量了好久，苦笑着，说道：“这个花瓶，我倒是没怎么见过。”他说的也是实话，不过心下里则是有些好奇的，把目光给投向了方荃。
　　“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生产的大花瓶，并不是古董。”方荃只是打量了一眼，就给出了判断。王极东心下了然，怪不得自己没怎么见过呢，原本还以为是一个臆造品，也就是现代的人，根据自己漫无边际的想象，假意仿造古代的某个时期的瓷器，制作出来当古董的玩意儿。只不过，在制作之前，并没有很好的模仿对象，完全的就是属于个人风格的创作。
　　这个类型的古玩，如果遇到了新手，还是比较好忽悠人的，但如是遇到了行家，却能一眼就看穿。
　　不同时代的瓷器，自然会有不同时代的特点。
　　就比如说，雕刻着一条清朝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龙的图案，再刻上明朝的款识，无疑就是一种‘画蛇添足’了，又或者，在清朝的时候，书籍中是不会出现当时皇帝的名讳的，哪怕就是遇到了，也会用通假字。如果你仿制的是嘉庆的书，却在书本内写有一些嘉庆忌讳的字词，那自然是作假无疑的了。
　　所谓的臆造品，就是历史上并没有出现那玩意儿的，你却是刻意而随性的把它给制作了出来。
　　而眼前这么大花瓶，因为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这对于王极东而言，民国的那个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而现代的这个王极东，就那三脚猫的鉴定功夫，自然也是没怎么见过的了。
　　王大妈闻言，脸上不由得再次流露出一些失望来。
　　方荃看着，也感觉到了有些许的无奈，这事情，即便是她想要帮忙，也有点无从入手啊。临走了，方荃还冲着对方说道：“王大妈，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趟过来，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您既然选择了我们“天天艺术品投资公司”，如果信得过我们公司的话，我过两天帮您带个古玩店的老板过来，收下这几件翡翠镯子，价格上，也帮您周旋一下，您看怎么样？”
　　“那敢情好啊。”王大妈挤出一丝笑容来，这会儿，对于她来说，也实在是没有他法，能多卖一块钱，就多一块钱。看着王极东和方荃两人的性子都还不错，王大妈自然就选择了相信。
　　“那个，王大妈，这个木盒子，您是不是也打算出售呢？”王极东有些犹疑着问了一句。
　　“这东西能值钱吗？”王大妈好奇，刚才光顾着盒子里的翡翠玉器，倒是忘记这木盒，也是件老东西。
　　“值钱倒是说不上，不过，这玩意儿好歹也算是件民国的东西了，多少还能值个几块钱的。”王极东一时间，也不太看得出好价格，说道，“我看这样吧，过两天我也一起跟着过来好了，再帮您好好看看。”
　　“好，好，好。”王大妈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把王极东和方荃给送出了门。
　　……
　　车内，方荃好奇的打量着王极东，似乎是从未见过他一样。看得王极东心里有些发毛，不由得问道：“我说方小姐，难道我的脸上有花？”说着，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倒是没有花，不过，这心里有没有别的心思嘛，我可就不知道了。”方荃大有深意的说道。
　　“你该不会是觉得那件木盒子是个‘漏’吧？”略微的一琢磨，王极东很快就明白了方荃此时的想法。
　　“这可说不准哦。”方荃一脸未然。
　　“那你说，你改明儿找个古玩店铺的老板过来收东西，为的是什么？”王极东问道。
　　“自然是想要让王大妈把东西多卖几个钱了。”对于方荃来说，毕竟也是行内人，认识的古玩店老板比较多，收购的价格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若是可以的话，说不得，方荃都可能自己出钱，直接的把东西给收下来了呢。
　　只不过，艺术品投资公司里也是有规定的，但凡是公司里接下来的业务，不能以个人的名义来进行交易，要不然的话，岂不是每个在公司里工作的人，见到好的东西，私下里都会偷偷的中饱私囊了？
　　当然了，那些心里有鬼的，就另当别论了。
　　而这会儿，方荃看着王极东，似乎就有点揶揄这方面的意思。王极东只能是耸了耸肩，还摊了摊双手，表示着自己的无奈：“如果我说，我也是存了和你一样的心思，你信不？”
　　方荃认真的看了王极东一眼，突然之间，轻笑了起来，说道：“好了，好了，逗你的。你表情严肃起来的样子，还真逗人。”说着，很是干脆的就发动了车子。
　　而王极东的脸上，似乎是更加的无奈了。
　　说真的，他只是觉得那个盒子有点眼熟而已，看着觉得有几分的亲切。一方面，他心里倒是希望这件木盒有着它的价值所在，毕竟，王大妈的确是缺钱，而王极东也没有想过要从一个缺钱的人手里捡漏；另一方面，王极东在心里琢磨着，或许正是因为那是一个民国的木盒子，他才会有那种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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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公司之后，王极东安静了一阵子，却是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是需要自己去做的了。
　　方荃，则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一次的出了公司。王极东琢磨着，可能是这一次的看货并不是玉器吧，而王极东又在先前的时候看到那只五六十年代的大花瓶，表现得并不像是个行家的样子，人家方荃自然不会认同他在瓷器上的鉴定能力了。
　　至于整个工作组的人，能在公司里老老实实的呆着的，估计也就是那些暂时的还不能独当一面的人了。若是有顾客到来，后厅的人接待之后，自然会有二楼的鉴定师傅把关；若是无人前来，想要和刚才的方荃这样出门看货的，却又不是一般的人能去得成的。
　　一时间，王极东倒是清闲了下来。
　　趁着这会儿的工夫，他一个人也颇有点自得其乐的占用电脑上上网，查找一些瓷器方面的资料，更关注一些的，却是各大拍卖会上出现的精品瓷器的价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本的王极东，虽然听着某某瓷器，价值千万、乃至于是上亿的，也不过是略微的感叹一下瓷器的昂贵而已。
　　毕竟，古玩嘛，自然是非常值钱的。而究竟为什么值钱，王极东却是不得而知。就像是同样的一只小杯子，明成化朝的斗彩鸡缸杯和清代一些民窑的鸡缸杯比起来，价格方面，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王极东也只能是从最肤浅的理论出发，用前者是官窑，后者是民窑来区分而已。
　　但是这会儿的王极东，却已经是能够鉴定瓷器了，脑子里已经懂得了许多的瓷器的精美所在，几乎就容不得“沙子”。
　　不过，也正是因为懂得多了吧，才会被眼前罗列出来的各大拍卖会上出现的高昂的瓷器价格，给完全的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