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做贼心虛

　　长生他的头犹似遭到重击，昏沉沉一下子瘫软在床上,不由自主的嚎啕大哭,因为他的良心在忍受着痛彻心扉的煎熬,恨自己实在无能,是个弱者,每当她处在危难关口时,他却不能及时地想出办法保护她,救助她。他只能寄以无限的同情与怜悯之心，无可奈何，所以，他能恨是那社会陈腐的陋习害了她！是那爱嚼舌头的女人害了她！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害了她啊！
　　他更恨是那坑塘,因为是它吞噬了心莲她可怜的身躯，让他与心莲名正言顺的结婚又化为了泡影，再此两情相隔，不能团聚，岂能不使得长生为此不对那坑塘产生厌恶与唾弃呢。
　　他诅咒坑塘，你可是那不平常的年代，大跃进的产物,是周边几个公社几万人参加“兵团大战”才产生了你,是老百姓斗酷暑,战严寒,毁了多少平地良田,才变成了你坑塘的面貌。为了你,有多少人大雪天站在水中挖泥,冻僵了身子,冻坏了腿；有多少人用扁担往外挑泥扭伤了腰；有多少人为了你而丧了生命！
　　在那寒冬腊月,北风怒吼冷嗖嗖,雪花飘飘一片白的情况下,监工干部也不准民工停工休息,说要做当代的愚公,天越冷越要干,要向天公来挑战，不怕艰苦和饥寒，把坑塘挖个底朝天，人民力量大无边，敢叫日月换新天。民工谁也不敢违背,谁也不敢发半句怨言,在那合大伙吃大锅饭的年代，每人都是去领饭，是半勺稀汤加两个菜窝窝充矶，弄不好要挨批斗,受体罚,不给口粮吃。
　　天寒地冻,夜里冷气嗖嗖，寒风刺骨,更加逼人,当官的怕冷,都缩进帐蓬里不出来。民工们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为了活命,就商定分班应付监工的。他们把推土的木制独轮小车翻倒,轮子朝上,有一人专用脚蹬着车轮转,几个人躲在背风的地方喊口号：大跃进那么哟嘿,齐加油那么哟嘿，不怕死那么哟嗬，干天明那么哟嗬……当官的听到车轮声、口号声,以为民工正干得热火朝天,就放心地躺在那里哼起了小曲……总之，你有政策，我有对策。
　　哎,坑塘,你真是造孽呀,你不仅吞吃了多少个民工的生命,今又把我的心莲给葬送了！什么？不能怪你,罪在当时的领导。不错,是领导不切实际的无边的想象，好大喜功的绘制了创业的蓝图,开大会给人们讲出了希望：坑塘岸上栽苹果树,坑塘里养鱼、栽藕,到时侯,远看绿油油,近看苹果砸了头,往水里看,莲花开满塘,鲤鱼撞破网,大家听党话,定叫咱旱地变水乡,恰似江南好风光。
　　反正胳膊扭不过大腿,老百姓逆来顺受,只要给口粮,记工分,不够吃，上面能给点返销粮,叫咋干就咋干,管他江南不江南。一阵风刮过,当官的捞到了政绩，被提升一拍屁股走了人。
　　可那么多的平地良田，却变成了一个大的坑塘,成为无用的一潭死水,塘岸上也没栽上一棵苹果树。属于各队里的地各归原主,既然不能种上庄稼,各队都栽上了杨树,几年之后成了队干部的摇钱树,什么时候没了钱花,就卖上几棵。
　　坑塘,你没给老百姓带来什么幸福,却给我留下对你的诅咒。什么？不是你害了她？难道是我对你冤枉了……
　　啊！对,我一时气昏了头脑,待我清醒下来，仔细想想,予以斟酌，觉得心莲她不会那么做。我清楚她,也更了解她,凭她坚强的性格,凭她对我的一片真情,她决不会因那污言秽语而轻生,绝不会的，她是在专等我回家,决不肯离开我！离开我的啊,看来，她如此死得不明不白,其中定有原因……
　　长生他越想越感到不对劲,感到内中定有蹊跷,脱口说：“心莲她决不是跳水自杀,她死得屈,内中定有冤情……”
　　“不错。”妹妹接口说：“听村里人传言,说朱二狗曾亲眼看见过心莲姐的鬼魂,他说心莲姐阴魂不散,变成了一个女鬼,回来向仇人讨命来了……”
　　于是盼盼就向哥哥说出了一个神乎其神,看是荒唐,却又是事实存在的一个冤鬼追命的故事……
　　那一天的夜晚，是个半阴天,有风,月亮时而躲进云层,时而把月光吝啬地洒向大地,使整个夜空披上了神秘的朦胧的轻纱。风吹树叶飒飒作响,玉米杆高高的挺立着,狭长的叶子随风摇曳,互相拍打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给夜行者增添了心神不定的恐惧感。
　　尤其是心里有鬼，更是怕鬼的行人,走起夜路来更是提心吊胆，不住的前后左右的看，疑为有鬼在后面跟着，若是听到有一点声响，便是心惊肉跳，驻足细听,更是胆寒,不由自主地向四周察看，望着黑乎乎的一片,心里犹如揣个兔子，砰砰直跳，为给自己撞撞胆，免不了咳嗽一声，若是碰见个啥东西,更是毛骨悚然,疑神疑鬼,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最近朱登高的日子不好过,他陷害刘长生，不仅未能如愿以偿,反而弄巧成拙。王心莲告了他,跟他离了婚,据他了解其中内情的哥们告诉他,他可能会受到什么处置。
　　想不到祸不单行,县工作组又进驻物资局和他父亲的贸易有限公司调查。他们为此都成了惊弓之鸟,因为心里有鬼，为怕调查小组抓住什么把柄，夜里不敢再碰头密谋。朱登高成为其集团的联络人,避开调查小组跑这里跑那里,忙得不可开交，但也心绪不宁，因为关于心莲的案子，使他处于背动，伤透了脑筋。做事还是老头子有主见，从中出谋划策，为使他变背动为主动，让他当机立断,先除去了他们眼前的心腹祸害,心中才能有些放心。
　　因为朱登高心术不正,自知做孽太多,会遭到什么报复，所以每到夜里,他就特别紧惕,惟恐仇人修理他,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夜里是不出门的。这夜,他不得不外出，因为受到指令，为抗拒上面来人调查，还得出去联络同党定立攻守同盟,他做贼心虚,为给自己壮个胆,就叫上了朱二狗伴他去了×地,归来时,正路过王心莲所埋坟头的那块地。
　　他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坑塘咐近,忽的一阵风刮来,玉米叶拍手似的“哗啦啦”作响,惊得朱登高立刻停止了脚步,感到头发梢直竖,本能地喊：“谁呀？”没有听到应声，只听到玉米叶在风的吹动下，发出瘆人的哗啦啦声。
　　因为他心中有鬼,走起路来才会胆战心惊,疑神疑鬼。他为此站立片刻，听四处没有什么响动,为给自己壮胆,便故意高呼几声,跺跺脚,突然，从玉米地里的“呼啦”一声，惊飞起一鸟,“咯咯”鸣叫着飞向远处。
　　在那寂静的夜里，那神秘的飞行物的叫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清晰和骇人。朱登高和朱二狗俩人顿时吓得趴伏在地上，不敢起来。待了一会儿,朱二狗心惊胆战地问他：“那是啥东西？怪吓人的。”
　　朱登高说：“听叫声，好是一只野鸡。”
　　朱二狗说：“我觉得也像，但也不像，听三豹说，这里紧得很,他曾走夜路，经过这里时,眼前看着是明明的一条道,走来走去，竟围着个坟头打圈转了起来。多亏那夜大狼也从此处路过,看他在那坟头打着自己打圈转。便高声呼叫他，他听到是大狼的声音，才从痴迷中醒了过来，他才把他从坟地里引了出来……”
　　朱登高打断了他的话,斥责说：“别胡扯,常说神鬼怕恶人,有你我两个恶人在一起,还怕个啥。”
　　朱二狗证实说：“这是真的,是三豹亲口对我说的。我还亲看见我老婆被鬼缠身得祟过的情景。她当时眼睛迷离,浑身哆哆嗦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打哈欠。我问她怎么回事,她竟放声大哭起来,数落骂我不干好事,说她死得屈,被人害死。我疑为是心莲的阴魂不散，付在了她身上……”
　　“别再胡扯,听信那一套,自己吓自己,没看这是啥地方么？疑心生暗鬼，不信就没有鬼，给我紧闭嘴巴，快跟我走，离开这鬼地方。”朱登高不耐烦的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朱二狗忍不住心悸地说:“别动，别动，我好像听到那坑塘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似乎觉得心莲的鬼魂从水里走了过来，仿佛嘴里还不住的说‘冤、冤’。”
　　朱登髙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怒斥说：“那是青蛙的叫声，说什么是心连的叫冤声，再胡扯，撕裂你的臭嘴。”
　　他不敢再言语，乖乖爬起来随他而行，由于做贼心虚，心里直扑腾，一边走一边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向四面八方窥视着，唯恐看见有什么鬼在来找他们算账。
　　心里没玄虚，不怕鬼敲门，就因为他们做贼心虚，心里有鬼，唯恐鬼找上他们，没想到怕鬼就有鬼，他们竟真的碰见了“鬼”来向他索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