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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作品名称:石榴河      作者:腾芳      发布时间:2024-09-12 08:20:21      字数:6035

  孙涛将三姑爷一家送到关东的家中,暂时没去接老太爷、孩子,与姑爷商量请来泥瓦匠,把房子重新修复裱糊整齐,房子、院落立刻焕然一新。又帮姑爷添齐农耕器具,为姑爷耕种做好准备。孙涛离家已经一月有余,对家中诸事放心不下,商议辞行回程。将小驴留下,只赶上马车,手中有了玉老爷子的烟袋,比起从家出来时,心里可是踏实多了。
  三姑爷家是一个小小山村,满人村落,祖上是一受贬人家,本姓富察,故千金冶柜上只知道他姓富,并不知详情,姑爷因有难言之隐,不好明言。姑爷也是读书之人,被贬后家道中落,从此不再涉政,转而学商,三姑娘这才知道自己嫁的丈夫乃是一旗人,也曾是官宦人家。现已耕读为生,却也平静安然。这日三姑娘收拾衣物,打开箱柜,拨匣中有一银票,从票面上文字看出,知是孙涛留下。想到父母用心良苦,不觉又落下泪来,姑爷急忙上前安抚,见到银票也是感慨万千,夫妻相拥落泪。
  富家老爷子乃是旗人,礼数甚多,待儿媳如同儿女。三姑爷之子,因母亲过世时尚小,不知变故,却认三姑娘就是亲娘,一家五口人有儿有女,倒也其乐融融。
  孙涛、小顺赶车回程,少了女人、孩子总是方便,有时便连夜行走,回程自然要快。有时遇见道上的哥儿们,只要拿出烟袋抽上一口,不用说话,便是客气放行。这日已到千金冶街上,又饥又渴,便去同聚兴混个吃喝,报上一个平安信儿。刚一进门,小伙计们便围了上来,问询二掌柜安好,正在说话,众人见大掌柜走来,急忙散开。大掌柜笑着说:“你把我们二掌柜弄走了,真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不欢迎你。”孙涛说:“你们二掌柜还拐走了我们三姑娘,我找谁说去。”大掌柜说:“二爷就在后柜,今天四少爷也跟来了,快去看看。”孙涛说:“我们是又饥又渴,快把你们尚好的点心多端上几盘来。”大掌柜说:“你就知道糟踏我,下回再要吃我可收银子了。”这些具是说笑,也解了孙涛、小顺的一身疲劳。
  孙涛、小顺吃了几口,忙去后柜见二爷、四少爷,二爷见孙涛平安回来,很是高兴。孙涛把三姑爷到家一路平安细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遇见玉老师父之事,便问起四少爷几时回来,心想与自己遇见玉老师父的日子正好相符。二爷看到孙涛、小顺又饿又累非常疲惫,喊他们再吃些点心,便带他们去澡堂洗澡,而后再去吃饭,烫澡、搓澡可真是解乏,孙涛还迷糊了一觉。
  小顺和四少爷年岁相当,与四少爷不分主仆亲如兄弟,几年未见自然话多。二爷四人洗好后,喊众人去饭店吃饭,找了个雅间,主仆四人落座。孙涛平安回来,二爷高兴,便要每人都点上两样自己爱吃的菜来,再配上碗三鲜汤,都要吃好吃饱。二爷习惯在馆子吃饭从不喝酒,恐怕误事,当然这桌饭菜也不喝酒,孙涛讲起沿途的所见所闻,众人谈笑风声。
  席间,孙涛拿出烟袋摆了一下,立刻收起,四少爷心里明白,这是师父的信物,甚是疑惑,如何落在孙涛手上?吃完饭回同聚兴告辞,驾车直奔榴河。
  众人已知孙涛、小顺平安回来,一家人等齐聚中厅,二奶奶一见孙涛又哭了起来,众人急忙解劝。孙涛把和二爷说的话又述说了一遍,二奶奶又是落泪,众人说三姑娘平安到家应是高兴,可不能再哭,当心你自己的身体。孙涛又和众人说:“三姑爷是一个旗人,父亲被眨才流落到关内。”大少奶奶又问起两个孩子。孙涛说:“两个孩子长得还真像,活脱脱一对双巴儿,小子也小,认三姑娘就是他亲娘。”孙姑娘偷偷拉了一把小花,小花红了脸低下头来。大奶奶说:“我说咱家还得有一件喜事,老六是小,老四还没有娶,要是把这事办了二奶奶的病就一定好了。”大少奶奶也跟着说:“四弟总不在家,这回可回来了,把这件大事办了实在是好,二婶子再抱上孙子,病就一准好了。”众人高兴的话越说越多,四少爷悄悄走去。这事也是二奶奶想的,被大奶奶说了出来,便与二爷商议,喊孙涛及早筹办喜事。
  孙涛当然知道四少爷的心思,派到了这份差事,只得悄悄去找四少爷探探口风。来到西院四少爷的房中,大少爷、三少爷、六少爷也跟着来了,大少爷很是生气。说:“都是我娘多事,平时少有说话的人还说出了这事。”四少爷说:“大娘本是好意,还不是为了我娘的身体。”大少爷又说:“还有我那个不知深浅的女人,平常也不多话,今天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三少爷只是点头。六少爷说:“不要再怨大娘、大嫂了,咱们还是想法应对才好。”四少爷不慌不忙笑着说道:“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只要我回家来,这事就一定要发生,退亲根本不会。先不说咱家,马家更是难料,弄不好要出人命,父母之命我只能接受。再者,母亲的病痛我知道,四妹惨死,三妹远嫁,我不能在伤口上再撒盐了,为了母亲也为了这个家,我只能忍了。”
  孙涛说:“这喜事……”四少爷说:“叫你办,你就办吧。”大少爷说:“你以后如何打算,与玉姑娘的事如何了结。”六少爷抢着说:“你可要想好,三哥就是一个例子,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四少爷说:“兄弟们关心,我十分感激,这亲不结咱们家会闹出事来,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搅乱了咱家的平静和睦。至于以后,我自有主张,玉姑娘对我是一往深情,也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真情。”三少爷这时才吐出了几个字:“千万可不能走我的老路。”孙涛多了一句话:“六少爷,千金冶街上的历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六少爷听了这话,沉吟、忧郁、低沉难言。还是说了话:“大不了出家去当和尚,我身体不好,修真养性更适合我。”大少爷说:“小小年纪,不要乱讲。”四少爷又对孙涛说:“涛哥,这件事我爹已经指派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还是要谢谢你。”可谁又知道四少爷的心底正在流泪。
  孙涛这才说出了姜女庙遇见玉老师父一事。四少爷说:“朝廷腐朽到如此地步,百姓讲讲都不行,玉师父只是说了几句忧国忧民的实话,这就缉拿他老人家,他回奉天老家,真不知道将是什么后果。”孙涛拿出烟袋说:“这烟袋是玉师父的,你是玉老师父的徒弟,你收藏最合适,我也平安到家,用处就不大了。”孙涛将烟袋交给了四少爷。孙涛还讲了一些与玉师父相处的事情,众人听得很是入神。
  再说马氏的娘家,自明初至今人丁兴旺,家业昌盛,是一个书香人家,也曾中过秀才、举人。虽未仕途官宦,也是名门望族,马姑娘是长房之女,为人宽厚,针凿女红样样精通。马家甚是保守,女儿不许认字,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订婚已有数年,今日方要迎娶,马家欣然应允,日子已订唐家急忙准备。
  马家与别家不同,虽是家大业大,仍是克勤克俭,从衣物到家具,都是家常所用之物,并不显富摆排场,同聚兴也有股份。自然也成了那些闲人谈论的话题,而且褒贬不一,有人说越有钱越抠,财迷挂钱锈;也有人说这才是读书人家的本色,不张扬不显富,这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这日正是唐家四少爷大婚之日,唐家上下一片喜悦,只有四少爷一切如常没有任何表现,给这场婚礼蒙上了一层阴影,很难显出欢乐喜庆,也是草草了事。晚上没有人去闹洞房,一夜冷冷清清,丫头们走后,洞房中只剩下两位新人。
  两位新人,一位坐在椅子上看书,一位坐在炕上坐福,四少爷盖头都不去揭沉默无言。马氏心中猜疑但又不能开口,四少爷哪能静下心来读书,看着面前的马氏,又想起远在关东的玉姑娘,心中百感交集。怎样向面前的人交待,又怎样安抚好远方的意中人,不觉长叹一声,这样对坐总不能坐到天明,怎生是好。无奈之下四少爷只得开口讲话:“你自己把盖头揭下来,坐一天也累了,下炕自由些吧。”
  马氏更犯猜疑,哪能自己揭下盖头,可四少爷话一说出,无奈只得自己揭下。马氏这时才偷看自己的丈夫,习武之人自然身体匀称,不胖不瘦体魄健壮,剑眉明目鼻直口阔,很是威武,心中甚喜。想到陌生男女独处一室,少爷这样说话也可谅解。四少爷虽是有话,却不好开口,只是低头沉吟。
  两位新人仍是对坐无言,四少爷实在是此情难忍。只好开口讲话:“你一过门,咱们已是夫妻,家中人多你要用心相处,公婆孝道,兄妹和睦,绝不可搬弄是非多言多语,遵守妇道,绝不能在人前人后提我,我会尽到丈夫的责任。”马氏不好开口,只是点头。四少爷看天色已经微明,便喊小翠打水,洗漱更衣,引马氏拜见公婆,新妇敬茶。
  此时中厅已经坐好二爷、二奶奶、大爷、大奶奶两对老人家,姑娘、媳妇们要看新娶的媳妇敬茶,都到了中厅,只见四少爷在前引路,新少奶奶紧跟在后,来到中厅。新少奶奶穿着也是衣裙,却是家织土布,镶沿并不鲜艳,却是整齐舒展,再看面容,端庄文雅,并无动人容颜,脂粉清淡,竟是笑面向人。这对新人先是问安,又是三拜,新媳妇起身去调制茶水,那些女人们见新媳妇去调茶,便开始窃窃私语,品头论足,不敢高声偷偷微笑。
  新媳妇献上茶来,大少奶奶这才引见姐妹众人,孩子们并不认生,在中厅跑跳,四少爷绷着脸,无有表情,二奶奶喊小花去安排中午阖家的团圆饭。中厅摆上四桌,饭菜并无名贵菜肴,做的还是精致可口,只因四少爷心绪低落,酒也没喝起来。孙涛明白四少爷的心思,也不好调动酒席的气氛,只有二少爷自己左一盅,右一盅的喝了起来。大少爷不好制止,只得说:“多吃菜,少喝酒,可不要喝多了。”
  几位少爷各怀心思,又处在这个场合,都怕碰到四少爷的痛处,竟是抑郁无欢。二少爷对自己的媳妇也不满意,恨那女人不懂风情,看到四弟闷闷不乐,也是同病相怜,越喝越多醉倒在地。大少爷忙喊老三、小顺把老二馋了回去,四少爷见景生情,很是困惑,众人只好吃了几口不欢而散。
  四少爷饭后,又回到了西院自己屋里,倒下睡去。只有六弟知晓实情,四哥夫妇竟是对坐了一宿,哪能不困,联想自己心中也是不悦。四少爷一连三天都未安眠,整夜对坐精神疲惫,只好白天回西院睡觉,真真辛苦。三天之后又要回门,虽不情愿也只能是逢场做戏去了马家。
  四少奶奶新婚回门,二奶奶特别用心,喊孙涛备齐礼仪,又嘱咐儿子媳妇给亲家带好,并喊二少奶奶、小花出门去送。车把式已经把车赶到门口,大少爷还不放心,和四弟又说了些耳语,这才登程起车。一路无话,四少爷沉默闭目养神,车马过了村口小桥就要进庄。小顺提醒四少爷:“四少爷,要进庄了。”四少爷无奈只得说与马氏:“回家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少说为佳。”马氏看了四少爷一眼,并未言语。
  马家众人已在门外等候,马家房舍很是气派,并排三处庄户,通南到北前后通行,有角门相通四周围起高墙,四角修建角楼,东、西箭道与后院场房、打谷场、牲畜圈,有门相通,与后院隔开,平时关闭并不打开,此非一般人家可比。院内堆起多年禾草,仓储陈年余粮,骡马成群,猪羊满圈,是一典型耕读人家。
  众人迎来女儿、姑爷让到前厅,厅内陈设虽是陈旧,收拾的整齐明亮,多了些书卷气少了些奢华,给人一种清心淡雅之感。四少爷、马氏向爹娘问安叩拜,又与众舅兄姨妹相见,不必多说。
  中午摆酒设宴,亦不奢华,多些蔬菜少些鱼肉,清淡爽口,酒水不多也不劝酒,吃起来少些烦恼多些舒畅,可能这才叫做吃饭,更没有那些虚伪的应酬。饭后将四少爷请到客房休息,房中几架书橱,藏书甚多,床上被褥也是粗布抹花,并无绸缎丝棉,尽是清洁温馨。不像是卧室,倒像是书房,长桌上摆设文房四宝,全是清一色的景德镇官窑粉彩,笔墨纸砚尽是名品。简约的家具和名贵的文房用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见耕读传家人家的一斑。
  四少爷几天都没有安睡,在这安静温馨的卧室又有小顺照料很快进入梦乡,未时时分,马家小子送来茶水,小顺伺候四少爷起床,洗簌用茶,马家弟兄这才过来叙谈,年岁相当很快攀谈起来。说到国家衰败,列强虎视眈眈,又说到吏治腐败,民不聊生,还谈到了科举制度的落后,西洋文化的进步。马家少爷也谈到了老人们逼考的无奈:“八股文与国与民毫无意义,只有“实业”才能富国、富民。”又说,“清廷科举制度,应向西方借鉴才是必由之路。”“实业”二字震撼了四少爷强身救国的信念,便问:“舅兄,‘实业’二字如何诠释?”马家少爷说:“西洋人发展工业,改革教育,清廷闭关锁国妄自称大,工业仍是落后的手工作坊,哪有富国强兵而言,‘开平煤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又说,“‘实业’含义甚广,诸如铁路交通,金融货币,兵器军舰,机械轻工,可是,清廷的军械、兵舰均向西洋购买,难有抵御列强之力。再者,物资流通才能促进商业发展,赚了银子国家才能富强。”
  年轻人谈起富国强兵之道,四少爷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回去我还得深深品味,也可能会悟出一些道理来,多谢舅兄赐教。”马少爷自谦地说:“自家弟兄何必客气,我们也是道听途说并不系统,如有谬误,请多指正。”年轻人谈的甚是融洽。四少爷这才真正体会到诗书人家的博学多闻,便对马家有了好感。对马氏仍是放心不下,唯恐说出他夫妻间的密事,喊小顺将马氏请来相见,又不知如何言讲,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马氏环视全屋,看完被褥,又看茶水,还关照马家小子,一定要伺候好唐家姑爷,这才缓缓退去。
  晚饭一样简单,多是汤水稀粥,少有糕饼,几样应时小菜,倒也精致可口,当然没有酒水,饭后马家少爷们各自回房研习功课。四少爷感觉冷情,便四处走走看看,沿箭道向后院走去,正好后门打开,进门后才知道是马家长工的住所,平时前、后院门难得打开,后门可以进出,下地、出车也是方便。走到角楼很觉新奇,便拾阶而上,登上墙头,从角楼四周放眼看去,农家村舍点点灯火,与天上星星相应成趣,树影婆娑,房屋在树影中时隐时现,却是一幅美丽的乡村夜景。四周寂静偶尔听到几声狗叫,轻风吹过,响杨沙沙作响,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小顺深怕四少爷黑暗中失足,便喊:“四少爷快下来。”这便打断了四少爷舒畅的心情。四少爷只得下来怏怏不悦。回到客房,主仆二人正要宽衣休息,小厨子提着食盒送来夜宵,却是几样精致的小吃,可凭个人口味自己挑选,咸的是蛋汤、馄钝,甜的是银耳莲子、蜜山药,四少爷每样捡了一份。问小厨子:“每人都有?”小厨子笑了:“天天都是这样,这是给少爷们夜读准备的,您老是娇客,当然要送。”还说,“家中就是老爷、太太、小姐,也要提前招呼,才有送去。”四少爷这才明白,诗书人家就是用餐也有规矩。
  小厨子忙去送餐,两主仆吃时见蛋汤竟是荷包蛋,每碗两个,馄饨是三鲜馅,虽是清淡,却很鲜美。四少爷说:“攻读是要清苦,还能吃上这些补品,那些贫家的寒门学子,就可想而知了。”主仆二人用后稍适休息便熄灯安歇。四少爷下午听到马家少爷一番高论,“实业”二字难以放下,心想自己家中,只是在千金冶街上融通银子,应属“实业”范畴,如果自己深入“实业”,应该怎样从事。又想起玉姑娘现在关外,一定要去看望,自己已是成家之人,将如何面对这两边的牵连。还想到物资流通可以发展商业,当然也是一条门路,翻来复去很难入睡,喊醒小顺谈论起来。
  小顺说:“咱就去关外走货,我求二爷让我也跟你去,我一定伺候好你,让二爷放心。”又说,“我的嘴严,绝不乱讲,不过我可有个条件。”四少爷说:“人不大,事还不少,还要讲条件,啥条件说出来。”小顺说:“你必须教会我骑马、驯马。你不是说过强将手下无弱兵,我可不愿意坐车,骑马多威武。”四少爷说:“学会骑马倒是对的,这事要是订了,你再去找我爹商量。”四少爷、小顺又谈了些其他事情,困了睡去。
  四少爷在马家感到了舒适,有马家少爷相陪,还长了不少见识。马氏当然想多在娘家住上几日,一连住了三天,这才辞行回家,又是一番礼数不再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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