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孩子啊

　　上午，曲慕寒把小哲带到了楼下。他妈妈每到周末很忙的，姥姥带他很累的，于是，她把他带了出来。
　　初春的天气有些凉，她特意带了两个坐垫。院子里，老人在下棋、打牌、聊天，小孩们在玩，其中有小宝、小石子和小彬彬，只有一个松松一个人在玩，孤零零的。
　　曲慕寒领着小哲在石凳上坐下，给他上课，一节美术课、一节音乐课、一节故事会外加科学知识问答。上着上着，小宝和小石子也过来听了，小彬彬来了，再后来，松松也加入了。
　　“课堂”气氛很活跃，原本两个小时的时长延长到了三个小时。上完课后，五个小孩一起玩了，曲慕寒在一旁看着。
　　从下楼起，她都在注意着周遭的环境，直道午饭时间，小院周围没出现过外人，她领着小哲去美食城吃饭。
　　美食城的人不多也不少，有些忙碌。曲慕寒点了一份炒饭，小孩点了一屉小笼包子，一瓶饮料。
　　“吃吗？”她指着烤肠问他。
　　“吃。”回答得倒是脆生。
　　“老师，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啊？”小孩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我和你互惠互利。”
　　小男孩自然听不懂。
　　“我给你上课、带你吃饭，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你得到了、我也得到了。就像现在我请你吃饭，你填饱了肚子，也花时间陪我了。”
　　小男孩更听得懵了。
　　“你听不懂，能记住吗？将来你知道了、长大了，再回味一下吧。没记住，也没什么。”曲慕寒不打算瞒着孩子骗孩子，说什么就是喜欢你没道理之类的，特矫情。
　　“吃完了吗——我去买单。”曲慕寒说着，起身走向收银台。
　　她不必担心孩子的安危，小镇闭塞，没外人，不会有事的。
　　回到座位上，小孩正拿起饮料往嘴边送，曲慕寒突然一个激灵：“不要喝！”
　　小孩吓了一跳，赶紧放下。
　　“我走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没有啊。”
　　“没人从你身边经过吗？”
　　小孩想了想：“有，一个大哥哥，从我身边过去了。”
　　曲慕寒盯着饮料数秒后，翻出手机拨打了电话，不一会儿，警察叔叔来了。
　　刚刚消停了几天的秀水又闹腾起来了。
　　有人投毒，往小哲的饮料里，喝下两三个小时后毒发身忙。
　　镇子闭塞，不是旅游季的时候几乎没有外人进来，加上美食城有监控，很快就逮到了投毒者。
　　镇中学的学生，受人指使，但他坚称不知道是毒药，只是一般的泻药。指使他的人说，自家的小孩被小哲欺负了，给他下点泻药让他出糗，如果知道是毒药，打死他也不敢啊。
　　警察叔叔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展开调查。
　　原本默默无闻、毫无存在感的季芸一家一夜之间成为了焦点。镇上的人想不通，一个极普通的小孩子能得罪谁，不惜下药毒害，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不是因为孩子，那就是因为孩子的妈妈季芸了。可季芸又怎么了？来到秀水十年了，深居简出，非常低调，从没与谁结怨，那肯定是来镇子之前结的梁子。十年来一直风平浪静，没起半点波澜；十年后，巨浪滔天。
　　所有人都在等着真相，可这回真相却迟到了。镇上的人不会明目张胆地去谈论谁的私生活、扯老婆舌，但人的好奇心总是有的，私底下不免猜测、八卦一番。
　　有说法，季芸是二奶，小哲是私生子，被元配找打了，下药害死。可是一想又不对，元配想害死小哲，那一定是害怕争家产，孩子的爸爸一定来头不小。可季芸母子三人的日子一直过得清苦，没得到任何资助。十年来别说男的了，连个女的都没看到登过她家的门，可见，季芸和过去彻底断了联系，既不争家产也不争人，正牌夫人有必要害死人吗？杀人可是要承担后果的。
　　还有个版本是，季芸其实是某个黑老大的小蜜，为了躲避追杀逃到了秀水。谁想十年后，还是被找到了，于是……可是，又不对，帮派那是什么行事作风，都是动刀子见血的深仇大恨了，直接挥刀子杀过来，砍他个七零八落岂不快意恩仇，干嘛要用下毒这样“温和”的方式，费一番周折呢？
　　其它的版本是，小哲是出轨的产物，季芸的前夫或前男友因爱生恨，要害死小哲泄愤。
　　还有的说，就是最开始的版本，没那么复杂。小孩之间的事引起的。小哲和某个小孩产生了摩擦，这个小孩的父母一时鬼迷了心窍，做出了糊涂事……
　　曲慕寒听过后深深感叹：民间的艺术创造力太强了，这些说法都不是无根无缘的，都有搭嘎的地方。真相嘛，则是几个版本综合一下，再稍微想象加工一下就是正确答案了。
　　又一个周末，送走了两位室友，曲慕寒和家里通电话。
　　“案子有什么进展？”
　　“没有，只逮到了一个学生，什么都问不出来，再拖下去估计就不了了之了。”
　　“不是说他是被指使的吗，指使的那个人也没找到？”
　　“没有。他是在滑雪场遇到的，当时周围没有一个人，指使的人从头到脚蒙的严严实实，摄像都看不出来，除了是个男的之外什么都提供不了。一个孩子，你能指望他有多重的心思？家里呢，风平浪静？”
　　“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发生，你确定真的是她？”
　　老妈还是不愿意相信。
　　“除了她还能有谁？谁会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过不去？只要季芸不说出孩子的身世，真要不了了之了。”
　　“说了就能把她送进去？”
　　“现在的刑侦技术很牛的，提供一个线索，警方那边就会顺藤摸瓜，查到她头上的。”
　　“实在不行，我们这边说出去？”
　　“我们说出去只能是把她送进去，孩子吗不会放手的，我们的最终任务是那孩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子妈就忍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她之前的经历，怕了。”
　　曲母叹气：“这可怎么办啊。”
　　“交给我吧，我来。”
　　结束通话，曲慕寒收拾了一下，照例去了季芸的美容院。
　　再见面，都有些尴尬、不自然。
　　季芸一边在她脸上劳作着，一边和她聊天。
　　“小哲没受什么影响吧？”
　　“我没和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学校里的小孩不会对他说什么吧，我可听到不少的版本啊。”
　　季芸一顿：“你来这里的时间不短了，应该知道镇上的人不会乱嚼舌根的，八卦都是关上门的，有些话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说的。”
　　“那就好，其实小哲很懂事的，她不想让你担心，过后他问过我，为什么有人要害他，他真的没欺负哪个同学。有人撒谎了，他什么都没做过，其实，他都知道的。”
　　季芸的手在微微颤抖：“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小哲的身份了？”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猜到我的身份了？”曲慕寒反问。
　　“所以，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考虑过小哲的未来吗？”
　　“我会尽全力满足他的。”
　　“你知道吗，小哲在偷偷攒钱。”
　　“攒钱？”季芸手一停。
　　“对，他在攒钱。他说他长大了想去很多地方，国内的国外的。他还说长大了想去游泳、骑马、射击、蹦极、跳伞、开飞机……所以他要从小开始攒钱，长大了去实现梦想；他还说他想去国外留学，看看外面的世界。他说你很辛苦他知道，你和姥姥挣的钱也只够维持生活。姥姥一天天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如果家里的钱不够，他会把自己的小金库交出来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季芸的声音也颤抖了，“一定是我和我妈平时说的话被他听到了，有些话真的不能让他听到。”
　　曲慕寒睁开眼睛看着上方季芸倒呈着的脸：“我怎么想的、想怎么做无所谓，关键是你怎么想你怎么想的。好好照看小哲吧，他的身份已经揭穿了，谁敢说只有这一次呢？这次，他很幸运逃过了一劫，下次就不好说了。再有一个月，我要离开秀水了，不能帮你护着他了，不管怎样，你我都希望他好好的，不是吗？”
　　季芸的脸在急速地变色。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小哲从来没和你说过吗，哪怕一个字？”
　　“我不相信。”
　　“他在七岁生日时，他向你要了一个存钱罐当做生日礼物吧？他攒的钱就藏在那里。”
　　季芸沉默半晌，重新把手放在她脸上，继续工作。
　　“小哲会受委屈吗？”
　　曲慕寒笑笑：“再委屈能委屈到哪里。”
　　“不是有人要害他的命吗？”
　　“放心，只要把她送进去，小哲就平安了。而且，送她进去后，我小叔也不会再结婚了。”
　　“为什么，良心发现？”
　　“还不是那女的害的。你想听吗？想听，我给你讲讲。”
　　“想听，你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