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作品名称:石榴河 作者:腾芳 发布时间:2024-09-07 08:24:59 字数:5409
唐家大房同时娶了两房媳妇,大少奶奶为人贤惠,自不必说。三少奶奶可是自命不凡,高傲自大,从来就瞧不起别人,很少与人往来。大少奶奶这个厚道实在的人,与人相处就没有摆过什么架子,两口子也很和谐。其实真正受气的人就是三少爷,小两口虽是新婚,如同路人,又不善于言表,更难与人沟通,整日郁闷无奈,唯恐年久成疾。
二少爷看到大哥,夫妻甚是和美令人羡慕,一下子想起也要娶亲,可又不敢向爹娘提起,只好去找孙涛帮他向爹娘提起此事。孙涛笑着拿二少爷开起心来:“唐义,你今天必须叫我一声,我满意了,不仅帮你去说,还一定帮你到底,帮你操办喜事。”二少爷说:“涛哥。”孙涛摇摇头,“孙家大哥。”孙涛说:“不对辈儿。”二少爷急了,说:“难道让我叫你表叔?”孙涛摸着二少爷的脑袋说:“好,大表侄,这事我一定给你办了。”二少爷是在求人,只好忍了。
孙涛说笑归说笑,这正事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办,还要办好。立刻到中厅去见二奶奶、二爷,孙涛知道院子里这几天事情不多。二奶奶、二爷心情还好,便说起了二少爷的婚事,心想还是要转个弯子更妥当。则从东院娶亲说起,东院两房媳妇过门以后,大奶奶清闲多了,人也精神了。又说到二奶奶的身体,病拖得时间也不短了,要是有个帮手,为二奶奶操些心,兴许这病很快就好了。二奶奶笑了,说:“真有那么灵验,是我的身子不争气,再说,老二就是不听话,想干啥就干啥,谁能管的住他。”
二爷说:“上次跟他讲,就没说通,要是跟东院一齐办了,该省多少事。”孙涛便说:“没有一起办也有没一起办的好处,咱单独办也消停些,啥事都能办的妥当,要是两位都愿意我就找二少爷去说,这样的好事儿,我想没有问题。”孙涛从中厅出来,立刻找小顺去西院,把二少爷请过来,不多时二少爷蹦了进来。就问孙涛:“怎么样?”孙涛故意拉着长声道:“没说……”二少爷急了,说:“没说,找我干啥?”孙涛笑了起来,说:“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抢话,我是说没说不行啊。”二少爷也笑了,说:“说话不能大喘气,这么重要的事你还耍我,涛哥。”孙涛逗趣二少爷说:“哈、哈,叫的又不对吧。”二少爷只好听孙涛说下去,为了表示感谢郑重其事的叫了一声:“孙表叔。”接着说,“那就请您老帮我操持吧,要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一切都听你的。”孙涛郑重地说:“现在咱就开始筹办,先订好晌,再说聘礼,别的事您老就不用管了,就等着拜天地入洞房吧。”孙涛狡黠的刮了一下二少爷的鼻子。
操办喜事,孙涛已经办了多次,自然是轻车熟路,件件都办得四水相合,无一遗漏,可就是唐家偏偏就出了大事。
离二少爷的好晌没有几天了,婚庆的大小事项,均已安排妥当,二少爷也非常听话,一切事情都顺顺当当。孙涛有些洋洋得意,偏偏大事就找上门来了。西庄阴家的管家来了,已经进了侧门,唐家上上下下很是惊慌,一下乱了阵脚。二奶奶急忙迎接进入中厅,落座献茶。阴管家说:“请问府上办何喜事,问的唐屯还望瑞爷、二奶奶见谅。”二爷说:“犬子娶亲,日子就订在大后天,请阴家亲翁,大管家前来喝酒。”管家笑了,说:“巧的很,我家老爷为少爷订的日子就在后天,比贵府早了一天。”
这个霸道的管家,不等二爷开口便喊道:“抬上聘礼。”二奶奶、二爷此时蒙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孙涛也傻了,这事可是难为了二爷、二奶奶,事情来得如此突然,事前就没有任何一点消息。再说,二爷上集还见到了亲家,怎么就没有透出一点音信,甚是蹊跷,又不便问起事情原由。阴管家站起来说:“我家后天就来迎娶新人,只等三小姐上轿成亲了。”又说,“瑞爷,二奶奶,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就此告辞。”不等二爷开口,说完便走。这时孙涛刚好醒过梦来,一字一字地说道:“请阴大管家留步,唐家后天就等阴姑老爷骑马来娶亲了。”阴管家没有想到孙涛来了这么一手,有些惊慌,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走出了唐家。
阴管家走后,二奶奶、二爷、孙涛,又请来管事张老爷子,议论起来。孙涛等不急,便说:“我真没有见过这号霸道的人,不让人说话,对二爷、二奶奶也不客气。有啥了不起的,还不是和我一样,也就是为人家做事的。”张老爷子想了想说:“我一辈子帮别人办了那么多的喜事,这么办事的还真是头一回遇见,这事来的有些蹊跷,一定有不能说的原由。”二奶奶说:“这事也太慌速了吧,三丫头也没有一点准备,哪有这么办事的,来的还是硬茬。”二爷也说:“这事做的也太出常理了,一个过家之道,怎么礼法都不要了,有失体统。”孙涛又抢着说:“肯定是有难以告人损事,想起来了,我无意说的那句话,阴管家可是慌了神,反正咱家一定要慎重行事才好。”二奶奶说:“无论怎么说,人家后天就来迎娶,咱家也不能不准备吧,要是人家真没有事,也不能让人家看了咱家的笑话。”二爷说:“就让三丫头准备吧,就是和老二的事赶到了一块,真有点乱。”孙涛急忙又说:“二爷、二奶奶、张大爷,我年轻经事不多,三姑娘该准备就准备着,我还是要去打听打听。西庄离我们老家不远,就隔着一条大道,我马上带着小顺走一趟,什么事情都能弄个明白,没有不透风的墙。”二爷说:“也好,三丫头还是要做准备,孙涛你要快去快回,一打听到消息就马上回来,免得家里人担心。”孙涛喊小顺备马,立刻出发。
再说西庄阴家,三姑娘和阴少爷是娃娃亲,以前就闹过一次笑话,前年就说是他家老太太不行了,要看看孙子媳妇。传过话来要娶亲,过些日子又说老太太好了,喜事不办了,虽说是大户人家,素质实在太差。再者,一个伺候人的管事就那么霸道,更何况阴家的财主老爷了。
阴家少爷从小就身体衰弱,三天疾两天病,又怕风又怕雨,就没好过一天。因为是指腹为婚,又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不好悔婚退约,这是二爷、二奶奶的一桩心事。其实阴家少爷已经患病日久,得的竟是癆症,经过多少名医诊治,并不见起色,而且日趋沉重,阴家便是守口如瓶,从不透露半点消息。近几日见有好转,血吐少些,,还能喘上气来,痰也少了,还能起床走动,阴家人很是高兴,岂知这仅是回光返照。阴家奶奶就要娶亲冲喜,这可是病入膏肓之人,还要娶亲,就不管人家女孩以后如何生活,世上有多少女孩就是这样断送了一生。
再说孙涛回到老家,找大哥孙浩说明来意。孙浩说:“不要去了,阴家少爷的事情我知道一些,阴少爷自幼身体就不好,他家私塾先生说,一年多都没去上学了。我也听我针灸先生说,阴少爷得的是痨病,这病是不治之症,至于说近况怎样就不太好说。”孙涛急着说:“那我咋办?”孙浩说:“后天迎亲就是个验证,如果是他骑马去迎亲,咱自然是无话可说,那是阴家失礼也只好忍耐,要不是这样便大有文章。这样,你赶快回去把我的话向二爷说清,小顺留下两头跑,我就有了帮手,后天上午你一定要派车接我,必须赶在阴家花轿的前头,千万不可耽误。”孙涛留下小顺,自己回转榴河。
孙涛走后,孙浩吩咐小顺说:“你一个孩子,阴家也不认识你,你去西庄阴家门口玩耍,若有人问你,就说是我表侄来串亲戚,千万不可说出唐家。一定要记住,有信马上回来告诉我,记住晚上回来吃饭。”
小顺守在阴家门口玩耍,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天色已晚小顺回来吃饭,孙浩问起小顺。小顺说:“我只见来过几拨大夫,没多会也都走了,更没有见有人抓药回来。”孙浩甚是疑惑,安排小顺休息,明日再去蹲守。小顺今天起了大早,扒拉了两口饭,又去阴家门口守候,中午回来吃饭。对孙浩说:“上午正常,没见啥事。”孙浩心里似乎明白,又说不出如何,便喊小顺赶快吃饭立刻回去再守。
今天是阴家喜事的晌门,下午自然应该吹打起来,小顺想我一定要守好,一有情况马上回家报信。鼓乐队来了,收拾座位吹打起来,在此热烈之时,阴管家怒冲冲跑了出来喊停:“别吹了,都到场房屋里等着去。”众乐手傻了,看着怒气不息的阴管家也不便相问,只好泱泱走去。小顺立刻跑了回去,见了孙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喇叭都吹起来了,阴管家又喊停了,那脸别提有多难看了。”孙浩已经料定了几成,对小顺说:“你还得回去看着,看他家到底卖的什么药。”小顺又回去看守,直到晚上才回家吃饭,孙浩问阴家有什么动静,小顺说:“没有啥事,就是天一黑,像是听到院子里有哭声,也听不清楚,不好肯定。”孙浩又追问了小顺一句:“你到底听到哭声了没有。”小顺说:“哭声是听到了,只是听得不真切。”孙浩心中又有了几分把握,对小顺说:“你赶快睡觉,明天要起大早,到阴家守候。”
一夜暂短孙浩喊起了小顺,小顺顾不得吃饭便跑向阴家。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天亮正晚,小顺摸黑跑到阴家门口,一看丧榜已经贴上,跑到跟前才隐隐约约的看到了阴家少爷的名字。急忙回跑一进门便喊:“阴少爷死了。”孙浩并不惊慌,早已料到,算出阴少爷昨天晚上就已经过世,不敢声张为的是骗娶唐家三姑娘,其用心甚是阴毒。小顺听到唐家马车已经赶到,孙浩忙喊小顺吃上几口赶快上车。
孙涛家到榴河十几里路倒是平坦,可天未大亮,车赶得飞快,把车上人都颠了起来,为的就是必须赶到阴家娶亲花轿的前头。车把势顾不得许多,一路奔来已到榴河村口,从河西进村便隐隐听到了唢呐声,车把势倒吸了一把长气,还是赶到了阴家的后头。
再说阴家的盘算更是恶毒,接走新人,先拜堂后发丧,这样就由三姑娘为他儿子送葬,没有儿女的丧事就好办多了。
那个霸道的管家早早就来到了榴河,锣鼓敲起唢呐劲吹。孙涛迎了出来,只见阴管家,却不见阴家少爷,心中一震。知道今天要有大戏唱,必须要沉着面对,只是大哥孙浩还没有到,阴家的情况一点都不清楚,也只好舌战阴家众人,以静制动等候大哥。阴家管家可是着急,家里还有大事要办。便说道:“孙管事,吉时已到,就请姑娘上轿吧。”孙涛不急不慌地说:“姑老爷还没见到,也没有进门拜亲,我们姑奶奶怎好上轿。”阴管家说:“事情繁多,我家少爷不得脱身,不便前来,只有委屈你家姑娘了,就请上轿吧。”孙涛说:“阴管家,这样办不太合礼法吧,按礼数你家少爷必须亲自迎亲,还要拜过泰山,就是你家少爷来了,这中门也不是随便开的,就凭你一句话,我家姑娘上轿让你抬走,管家老爷你的面子也太大了吧。”孙涛就是想激怒阴管家,只要他一失理智,可能会说出实情。
阴管家真要耍威风,立即又软了下来,满脸陪笑地说:“孙管事,你就不要再难为我了,我吃的是人家阴家饭,就得给阴家办事,你老高高手,我不就过去了吗,我也好回去交差。”孙涛说:“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面子,我就是唐家的一个奴才,还是个小奴才,还有我师父张爷呢,要是姑爷没到咱就等吧,只要阴姑爷一到,马上大开中门,请我家姑娘上轿。”阴管事已经是急不慎言,说:“要是我家大少爷来不了呢,你家姑娘就不上轿了。”
孙涛听了心中疑惑,赶紧说:“我家姑老爷人高马大,身体结实,怎么能来不了了呢。”这一句话可是扎中了阴管家的心窝上,一下哽咽,说不出话来,孙涛真是机灵。便对看热闹的乡亲们说,“大家请看看,那么大本事的阴家大管家怎么让我给问住了呢,阴姑老爷该不该亲自来迎亲。”这些看热闹的乡亲们大喊:“该!”“咱们等。”不见姑老爷到就是“等”。这时阴管家才真是服了软,真想给孙涛跪下,可又不能。只得笑着说:“咱们可是好亲戚,何必如此,我说的也是实情。”孙涛也郑重地说:“你下聘礼时,我可是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你的,我家姑老爷一定要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你也答应了。我想阴家老爷也是街面上的人,不能不懂礼法吧,那可就是你老人家捣鬼了,这可与你老人家的身份不符啊。”
唐、阴两家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难解难分之时,孙浩这时才匆匆赶到,悄悄进了西院,喊小顺偷偷告诉孙涛,要阴家回去请他家的少爷,只要咱家姑娘不上花轿,以后的事情可能会好办。
阴家多时不见花轿回来,怕是有了麻烦又派人来催,这时阴管家真是等也不是,走也不是,抬着空轿回去更不是,可真把阴管家的脸面丢到家了。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阴管家咬牙跺脚。发出了狠话:“姓孙的,人家阴、唐两家那可是骨肉真亲,你又算什么东西。爷走了,看你能怎么收场。”榴河村的乡亲们。哄堂大笑,那位阴管家便丢下花轿,鼓乐人等骑马竟自跑了。
孙家弟兄这才来到了中厅,见过大爷、二爷、二奶奶。孙涛便把阴家的鬼计向众人一一说清。孙涛也是有些唐突,没有想到穿戴整齐的三姑娘就在身旁,只听得三姑娘一声呼叫哭泣起来,又把二奶奶哭的晕了过去。众人又是搀扶二奶奶,又是安抚三姑娘,一向行事有序的唐家可是也乱了营盘。
二奶奶从痛苦中挣扎出来,跟大家说:“这样慌乱可是不行,大家一定要沉住气,事有事在。明天就是二少爷的大喜日子,咱家不但要办,还要办好。今天是晌门,下晌必需吹打起来,晚上的莲花落,再加上一出帽戏《秦雪梅吊孝》,把阴家的鬼把戏唱明了,压轴的《大登殿》一定要唱好,说给他们,唱好了二奶奶有赏。”想了想又说,“明天席面上再加两个硬菜,让乡亲们吃好,酒要喝够,可不能喝醉。”又问二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二爷说;“没有了。”忙喊孙涛去办。
虽是二奶奶提醒大家,这事让阴家一闹,大家非常扫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二爷也是生气。说:“我烧香老佛爷都要调屁股,阴家这事真是阴损。”这件事最难过的还是三姑娘,以后的日子如何面对,闹得乡亲们都已知道,阴家岂能善罢甘休。想到此事真有要死的心肠,又想到明天就是二哥的大喜日子,不能再给家里添乱了。我真要走了那条路,爹娘将如何活下去呢,就是自己再苦,为了家人也得咬着牙活下去。
唐家二少爷的喜事蒙上了一层阴霾,谁都提不起精神来,只好草草了事,把媳妇娶过门来。众人都知道家里的糟心事情,洞房也是闹不起来,竟是死气沉沉、鸦雀无声。哪还有办喜事的一丝气氛,二少爷、新娘无趣的各自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