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作品名称:石榴河 作者:腾芳 发布时间:2024-09-05 07:52:08 字数:4863
又说到水峪闫家,大少爷已经搬过去住,今年娘俩过年也有了生气,大房从此便兴旺起来。转眼正月将尽,大娘喊大少爷去请二爷商议给大少爷娶亲一事,二爷自然同意大嫂的想法,答应去找亲家商量操办喜事。
大少爷订的亲事是千金冶南林木庄马家,弟兄几位只有这么一个姑娘。马家也是地方上的大户人家,广有田地财产丰盛,马姑娘是马老太爷的掌上明珠,老年得女珍重万分。闫家大少爷过继到大房,家中缺少人手,大房奶奶年轻守寡度日艰难,要尽快给过继儿子成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马老太爷夫妇也是难舍女儿,还是同意了操办喜事,姑娘终是人家的人,哪能总留在自己身边。马家善于教养子女,儿子们入塾书攻读,女儿认字不多,但家务事样样精通,尤精于计算,是个男人的贤良内助,也有不足之处那就是干起活来拼命,在女人中很是少见。
好晌已订,只等闫家娶亲,马家是个诚信实在的人家,知道亲家母寡居多年,家业失调。给女儿陪送的东西十分齐全,免得女儿过日子犯难;马家二老又叮咛女儿,一定要孝顺婆母,咱家与人家不同,婆母多年寡居。可能性情孤僻,还是继母娘更要注意分寸,一定要胜过亲娘。还要夫妻间同心同德,重整家业,一定要把日子过好,千叮咛万嘱咐总怕还有未讲之处,男婚女嫁,闫家成亲暂不多谈。
唐家时运不利,一家人终日沉闷,这日孙涛和师父说起此事。张管事说:“总要有件喜事,才好冲散这层阴云。”这爷俩便说到娶亲冲喜,此时除去六少爷其余四位少爷都到了娶亲的年龄,今年要是娶上四房少奶奶岂不是好。此时二奶奶身体还好,孙涛便喊小顺去请二爷、二奶奶,四位便在东配房说起娶亲冲喜一事。
二爷说:“六小子还小不算数,那四个是到了娶亲的年龄,问题出在了咱们这边。老四一去几年学艺,现在要他回来成亲怕是不行;老二是个没把的流星,难以知道他是怎么想,这事又不能勉强,只有大爷家的老大、老三能行,让人家孩子给咱冲喜,总是道理上不通难以开口。”张管事说:“这事好办,你们不好开口,我自有锦囊妙计,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这天,老管事喊孙涛去取新买来的今年春茶,又叫小顺从后院甜井把水打来,亲自沏好茶水,大有要摆茶道之势,便喊孙涛到东院去请大爷,就说我请他品尝今年的春茶,快去不要耽误。大爷是个茶痴,说是要品新茶,又是张管事亲自泡茶,一听便匆匆赶来。
大爷一看桌上用的是宜兴紫砂茶具,尚未坐下便闻到新茶的清香。连忙说道:“好茶,好茶。”大爷赶快坐下准备赏新,张管事煞有介事地说起茶来:“大爷,这可是刚从苏杭捎来的明前茶,香气盈室,水又是后院甜井里的水,再配上美器宜兴紫砂壶,咱老哥俩一定要一醉方休。”孙涛听到笑了:“大爷这是茶不是酒。你还没喝就说要醉。”张管事郑重地说:“香茶一样醉人。”大爷也笑着说:“茶不醉人人自醉。”众人笑了,就是小顺也捡了个笑。
张管事端起紫砂小盅说:“红楼梦上不是这样说嘛,一杯是品,两杯是解渴,再多那就是饮驴了。”喝了一小口又接着说,“好茶就要小壶、小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在口中慢慢的品,那咕咚咕咚的喝就真是饮驴了。”老哥俩茶喝到三淋方才品出茶味来。
张管事这才把话头引到了正题上,“大爷,你光是闻可不行,还得要喝呀。”孙涛只在一旁冲茶填水。张管事说:“今年咱村前后又有多少人家嫁娶添人进口,今年过年人家可是比咱家热闹多了。”大爷点头称“是”,低头喝茶。
张管事接着又说:“大爷,咱家几位少爷的亲事都订下来了,咱家也应该热闹热闹了,把喜事办了吧。”大爷说:“这事好是好,二爷那边不太顺当,我也不好开口,论岁数老大、老三是都到了,喜事办了也了却了我一桩心事。”张管事忙说:“那好办,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不过老二、老四的事我没有问过二爷,不知道孩子们又是啥想法。”大爷说:“咱们说的是老大、老三的喜事,老二、老四也不必勉强。”张管事忙说:“大爷,这事让我去办,你就瞧好吧。”
天色已晚,大爷回东院用饭,大爷刚一出门,孙涛笑了,说:“老谋深算。”张管事说道:“涛头,又偷着说我的啥话呢?”孙涛马上说:“没有,没有,张大爷,我啥都没说。”小顺也在,爷仨笑了,大爷家的喜事一订,孙涛立刻忙碌起来。
二爷夫妇回到后院休息,很不放心又说起了冲喜一事,喊小顺去叫二少爷。听说父亲喊他心里发虚忐忑不安,只得跟着小顺来到后院,问安后站在一旁。二奶奶问:“你这几天干啥去了,捅没捅娄子?”二少爷吞吞吐吐地说:“我没干啥去,就是上学读书。”二爷说:“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们也能省心了。”接着又问了些先生教的如何,书讲到哪章哪节了,这才把话说到正题上了,二爷便把为他要办喜事说了出来。
二少爷说:“太突然了,我也没有想过结亲,不想找那个麻烦。”二爷说:“男大当婚那是父母之命,你想不想有什么用,我只是告诉了你。”二少爷只得点头,二爷又说,“东院的老大、老三要办,你们一起办吧,还能省些事。”二少爷赶紧说:“他们办他们的咱办咱的,不跟他们掺和。”二爷看了看二少爷,二少爷想了想说:“按理说只有老大办完,咱们才好娶亲,等他们办完了,咱们再办那也消停。”二爷夫妇没说什么,二少爷退了出去,这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一溜烟跑回了西院。
唐家大爷家的大少爷、三少爷同时操办喜事,也是双拜堂,异常热闹。大少爷又是革新婚礼的提倡者,还筹办了孙涛、大锁几家的喜事,不考虑老年人想不想的通,他就是要按新的婚礼筹办。其实新的婚礼已经得到了榴河乡亲们的认可,热闹省钱。三少爷的媳妇是山北的人,改变了那些繁礼旧俗,把劲用到婚后过日子上,岂不更好。
三少爷的媳妇是山北史家的老姑娘,前面已经讲过,姑娘好强又是个老生子闺女,家道富足婚嫁自然气派风光。大少爷岳父家就差多了,终是小门小户,姑娘却是贤德出了名,孝顺父母敬悌弟兄,周济贫弱宽厚待人,十里八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姑娘是千金冶边上小王庄的吴家,也是桩娃娃亲,当时订亲时就看重了吴家是忠孝人家,虽不是大户,人品却是极好,在千金冶街上已有名气,大少爷和大爷一样也是看重了姑娘的品德。
唐家同一天娶进了两房媳妇,大少爷娶在东院,三少爷娶在老院,真是娶亲不同嫁女,儿子娶媳妇满堂红,闺女出嫁满屋空,唐家红红火火喜庆欢乐。坐席在南园子,为让乡亲们吃好喝好,开的是流水席,人来的太多一直吃到晚上。在东园子唱起大口落子,落子、落子,娶妻生子之意,演的是《花为媒》,借喻双拜堂皆大欢喜大团圆,多日沉闷的唐家才又出现了往日的喜悦。
再说到水峪闫家,大少爷婚后,小两口相处甚是和谐,闫家大娘愁云散开,露出了往日的笑容。有儿媳妇操持家业,自己落得一身轻松,没有辜负自己苦熬了十数年,倒是觉得自己又年轻了许多,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抱上孙子。
大少爷一心想要重整家业,少奶奶更是想助丈夫一臂之力。这两口男主外女主内,有事商量相互帮助,家里的事情慢慢有了头绪。
大少爷把家里的事情经过询问、查账、梳理、分析,无非是这么两件大事。一是土地,二是商店面铺,主要问题是产业无人管理,用人不力,要重整家业最重要的是两个字,一是“钱”二是“人”。要启动起来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钱”字。
大少爷是刚刚接手,这钱真不知道从何处去找,自己已经过继给了大房,当然这事不好再找老爹,只能是自已去想办法,除房卖地万万不能,真真愁坏了大少爷。少奶奶说:“我想是不是这样,当然不是去找公爹,既然钱是当务之急,咱必须从钱字上想办法。我有些体己钱,已经带过来了,虽是不多,也可以把事情启动起来,还可以把我的首饰也当了,以备后续花销。”大少爷说:“你的体己钱可以花,以后我能还你,首饰可不能去当,只要能启动起来,我就可以找人去借。”少奶奶说:“只要启动起来,就不能让事等钱,后续的钱一定要准备好才能启动。”
大少爷听了这话还是发愁,闫大娘走了进来,说:“儿呀,你又发什么愁呢?”少奶奶把刚才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娘说:“这事不要发愁,我是没有多少现银,媳妇的首饰也不能当。”想了想说,“我老了把我的首饰当个死契,就拿到银子了,你不要摇头,我的首饰也不时兴了,我不想戴,等咱家兴旺起来,儿子你再给娘买,娘还想着戴上时兴的呢。”又说,“这事就这么办,马上把银子备齐好办事。”
这两项银子是解了燃眉之急,再就是人了,有了人才好启动办事。小两口又分析起来,从哪些伙计们看,吃里扒外坚决不能用,要用的就一定忠诚实在,还要精通业务,分析起来只有王老掌柜是最佳人选,多年的老伙计了,他的年纪是大了些。少爷说:“年纪大也不要紧,咱家的事多是算账,收钱,订合同,一般没有多少跑路的事,给他配上个学买卖的小伙子,先干起来再说。”少奶奶说:“恐怕是不行,人一定是少些,最少也要三个人。”少爷笑了,说:“聪明人怎么犯傻了呢,不是还有我嘛。这次我一定要从学徒做起,一切事情都要弄个明白,再也不能挨他们胡弄了。”
少奶奶说:“地里的事情你是咋想的,难道还让我出头露面。”少爷说:“哪能呢,开始街上的事可能是多,等步入了正轨,事情就不太多了。”少奶奶又说:“地里的事情你想咋办,总得让我明白。”少爷说:“以前娘找的多是功夫匠,没有长工,这样不行,当然根据咱家的实际情形,请长工还是应该慎重。”又说,“我是想把多年给咱家干短工的老胖请来当长工,有我在他们在咱家住也就方便了,再配上两个年轻的,只是老胖做活不会算计,当然有我管着,两个年轻人机灵,只要肯动脑筋,时间长了他们自己就能干了。”还说,“咱家的地有自己种的,也有外租的,先把以前的租子算清都收回来,以后的事重打鼓另开张,重新订合同,一定三年,每年先交定金,秋后算账,一年一清,绝不拖欠。当然天灾人祸也要合情合理,我也要给他们些好处,合同一订租金三年不变。”
“咱家自己种的地,我是这样想的,种上几亩粳子,年节来客就方便多了,麦子要多种几亩,除去年节吃用之外,平常也要吃些。咱家也请了长工,再种几亩杂粮豆子、谷子、黏谷子,这样你们做饭也就好调剂了。”少奶奶急了,说,“怎么不种玉米、高粱,除了自己吃还得喂牲口呢,多种些才好。”少爷说:“我还没说完你着啥急,咱还要养鸡喂猪……”少奶奶说:“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少爷说:“一个过家之道,这样重要的事岂能忘了。”
又说:“都是你抢话,重要的话都没说完,咱家商铺的合同都已过期,还欠了几年的租金,当然是人为原因。不过咱家多年没有维修店房也是重要原因,咱娘寡妇持业很难出面。可那些管事的又干了些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事情复杂不好说清,我只能是快刀斩乱麻,一切从头新来。”少奶奶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首先是修房,再收租银,重新签订合同,也要仿照地租那么办。”少爷说:“那恐怕是不行,以前欠的租银咱家也是有责任,维修店铺又要耽误人家的生意。”又说,“还是我告诉你吧,这就要减免一些银子,根据实际情况双方商订,也不能一刀齐,真正的麻烦就在这里。”又郑重地说,“我还要告诉你,只要地租、房租一收回来,总会有些富裕银子,我一定立刻还你,你就不是我的债主了。”少奶奶故意说:“美啥,再多的银子也得交柜,唉,我也就是个过路财神。”并摊开双手作出接银子的手势,这便是少年夫妻闺房中的乐趣。
大少爷把店铺,土地清算整齐,一切就绪,不仅还了少奶奶的体己银子,多少还有了剩余,多少年的赖皮户也乖乖地交了欠银。店铺修整一新,从新签订合同,王老掌柜又喊来儿子帮忙,他三个人管理起来,大少爷的事自然少了很多。
今年风调雨顺是个好年景,闫家自己打下的粮食不少,一年都吃不完,地租也交的整齐,没有了拖欠,大少爷很是高兴,当然也要谢谢夫人。少奶奶看到第一年就有了起色,更是欢喜。便对大少爷说:“咱家今年的日子就有好转,也要让长工,佃户们分享一些,地租今年减少两成,长工的工钱今年多给三成,咱俩初次管家,这样也让他们知道咱夫妻的好处,明年咱家的地会收拾得更好。”“你说得对,我一定照办。”
其实闫家还有一件更大的喜事,大少奶奶怀了孕,乐的大娘合不上嘴。见人便说儿子、儿媳如何好,如何能干,一年我们家就变了样,赶年我就要抱上孙子了。果真腊月十五便生下来一个大胖小子,满月酒不必多说,少奶奶便是一年一个,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闫家大房日子蒸蒸日上,大少爷家事已少,便又回到学堂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