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六安州》第十四章
作品名称:风尘六安州      作者:甄远东      发布时间:2013-01-09 18:01:40      字数:3385
  郭有田回到六安,先向王圣亚汇报已经顺利完成了送情报的任务,然后他来到朱老好家去看望朱兰。
  来到朱家,只见朱老好正在门前劈柴,朱兰在旁边帮忙码放。郭有田连忙夺下朱老好手中的斧头,帮他劈柴。
  朱老好正好累了,他坐到窗户下的碓窝上,朱兰给他送来一碗水,同时也给郭有田一碗。
  朱老好很兴奋,说这次又买了不少田地,买的很便宜。虽然用去了自己一辈子的积蓄,但他乐意,说“值”。
  郭有田听后,甚为担忧。
  共产党历史上打土豪分田地的做法,以及在陕北、东北实行土地革命的事实,六安许多大户人家都有耳闻。今解放军大军压境,一旦打下六安站稳脚跟,实行土改事成必然。许多大户人家都在低价变卖土地,准备出逃。可朱老好却在拼命从他们手中买地,这当然是不智之举。
  但郭有田身为地下党组织部长,对这些事情又不好明说。即便是说了,朱老好也未必能接受、理解。
  他只好含蓄地问:“大爷,你买那么多地做什么啊?种得了这么多吗?”
  朱老好说:“我买地种庄稼,你说做什么?种不了我可以租给别人种,你小子是什么意思?安的是什么心?”
  郭有田委婉地说:“大爷,我是为你好。现在局势混乱,不是买房子置地的时候。”
  朱老好却不领他的情,说:“姓郭的,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局势混乱?局势混乱你还外出乱跑什么?”
  郭有田哑然。
  朱老好穷追不舍:“我问你,你前两天到哪去了?”
  郭有田自然不能说是给解放军送情报去了,他顺口支吾说,我去河西表哥家帮他翻修房子去了。
  朱老好勃然大怒:“呸!”
  朱老好这种少有的愤怒态度,让朱兰很奇怪,也很生气。她忙问:“爹,你这是怎么啦?”
  “你问他!”朱大爷没理睬女儿,只气愤地对郭有田说:“哼,你骗谁啊?我昨天买地去河西签契约,正好见到你表哥,他说这些天根本没见到你人影!”
  郭有田一愣。
  朱兰愕然,指责郭有田说:“啊!郭有田,你没去你表哥家就没去,为什么要撒谎?”
  郭有田笑着掩饰道:“不是怕你着急嘛,我是帮朋友运了一趟私货进山。政府不准运货进山,我怕你担心受怕啊。”
  朱大爷却不相信:“哼,进山运点私货怕什么?难道我们会去告发你?”
  郭有田只得憨笑装傻。
  刘锐襄为收编施震雷的事情,非常着急,三天两头把黄长运找到自己办公室来商议这个事。
  听说施震雷队伍内部头目对投诚政府的事情也有争议,刘锐襄想先收买那些愿意向政府投诚的人,一个一个逐个解决。黄长运说这不太容易办,因为施震雷队伍内部头目虽然对这件事情意见不一,但施震雷统领有方,他们在大事情上都听施震雷的号令。
  黄长运分析,城防司令部副司令的职位对施震雷是有吸引力的,他之所以不向政府投诚,是在观风向。一旦他感到共产党能成气候,就会倒向共产党。因此,时机很紧迫。
  黄长运心里生出个歹毒的主意,他向刘锐襄建议,不妨设法打听一下施震雷家里的事情,看看他家里还有什么亲人。然后我们抓他的亲人当人质,逼他投诚。
  刘锐襄说:“嗯,这是个好办法,你抓紧时间打听。非常时期,也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他们正商议着,彭少石走进来。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中共六安行署专员汪声敦促六安地区国民党军政人员起义、投诚书》,放在刘锐襄办公桌上,说:“刘司令,你见过这个吗?”
  刘锐襄说:“见过,这是六安共产党地下组织玩的把戏,是配合刘邓共匪的政治攻势。”
  彭少石认为共产党地下组织太嚣张,到处散发这样颠覆政府的传单,不能听之任之,应该增加便衣警员日夜在城内巡视,防止共产党散发传单,扰乱民心军心。
  刘锐襄笑笑,觉得想不让共产党秘密散发传单太难,在大街小巷日夜巡逻的建议也太不实际。经费、警力都不足。
  彭少石说应该想尽一切办法,侦破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婉转地表达了他在这件事情上对刘锐襄的不满。
  刘锐襄自是能听出彭少石的弦外之音,他略带讥讽地说:“已经想了很多办法啦,可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些人非常有经验,不是那么容易侦破的。”
  彭少石说:“唉,这警察局的张良栖就是吃干饭的料!”
  他甩下这句兼敲刘锐襄的话,气呼呼走了。
  彭少石的旁敲侧击,刘锐襄和黄长运当然听得懂。
  黄长运对着彭少石的背影说:“哼,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县党部去抓几个共产党给我们看看啊?”
  黄长运这句话,正好被刚走进来的奚月梅听见。
  奚月梅立即对黄长运反唇相讥:“你抓过几个共产党啊?”
  黄长运对奚月梅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大为恼火,他愠怒地说:“奚小姐,你是军人吗?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儿你没资格说话!”
  奚月梅笑笑,说:“嗬,话都不能说啦?”
  刘锐襄比黄长运涵养深,他翻翻眼,没做声。
  奚月梅拿出一份电文递给刘锐襄,说:“刘司令,这是刚收到的省政府关于限制对大别山区粮、油、食盐、棉花等物资交易的急电。”
  黄长运以两千块大洋和六安城防司令部副参谋长的职位作诱饵,终于撬开了包打听的嘴。
  包打听告诉黄长运,唱京戏的常艳春是施震雷的相好!
  黄长运对此并不觉得惊奇,这种事很正常,但他不相信施震雷会为这个女人向政府投诚。
  包打听向黄长运保证,施震雷会为这个女人做任何事情。他打个比方,说这个常艳春假如要是陈媛媛,那施震雷就是吴三桂,能为这个女人引清兵入关。
  黄长运明白了常艳春对施震雷的重要性,他没想到一个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居然还是个情种。
  包打听告诫黄长运说,你们可以利用关押常艳春来胁迫施震雷投诚,但你们若是虐待了常艳春,就弄巧成拙了,他同样也会为这事杀你们。
  黄长运说:“怎么会呢,再说,我们也不会难为一个女人。”
  包打听说:“还有一件事情,我得把话说在前面。”
  黄长运请他讲,包打听说:“无论到什么时候,你要是把我卖了,我一样也会杀你。”
  黄长运说:“呵呵,你多虑了,我们是政府,不是地痞流氓。”
  鲜花岭是个山乡小镇,在六安、霍山和立煌(金寨)三县交界处,是大别山重镇麻埠通往六安的交通要道。
  鲜花岭镇齐云村是六安瓜片中的名品种“齐山云雾”源产地,这里青山绿水隐古寺,流泉飞瀑伴松涛。仙女峰惟妙惟肖,白鹭湾宁静安详。齐云河两岸数千亩茶园竹园,竹篱茅舍,风光无限。
  张钵剑的故乡鹤塘村就在这里。
  张钵剑原先驻军江西九江,现调防驻扎在安徽安庆,新近又由副旅长提为旅长。
  他特地抽空从安庆回到鲜花岭,来看望父母双亲。
  张钵剑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张济源夫妇一见儿子回来,喜不自禁。吃过晚饭,张济源安排好儿子的四个警卫休息后,来到客厅与儿子谈心。
  张济源刚坐下,长工揽活走进来。
  揽活看见张钵剑,连忙打招呼:“大少爷回来啦!”
  张钵剑拿出一包香烟送给揽活,说:“回来看看,你辛苦!”
  “大少爷真好!”揽活忙不迭接过香烟,对张济源说:“老爷,那帮下湾的穷小子又把咱们的水渠挖开啦!”
  张济源无奈地说:“上次为这事乡公所处罚了他们,怎么现在又来挖我的水渠啊?”
  揽活说:“天旱,麦子不发芽,他们急了呗。”
  张济源要去看看,被张钵剑拦住:“爹,算啦。”
  张济源眼一瞪:“算了?我家地里的麦子没水,我找谁?水渠是我修的,他们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强挖?”
  张钵剑说:“唉。算啦!揽活,你回去歇着吧。”
  揽活走开后,张钵剑说:“爹,麦子出芽迟点早点没什么,我难得回来,说点别的事。”
  张济源重新坐下,张口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催促儿子赶紧娶媳妇成家。
  张钵剑在张济源身边坐下,严峻地说:“爹,大敌当前,国家正在危难的时候,现在哪是我谈婚论嫁的时候啊!”
  张济源说:“我管不了那些大事,我能把我自家的事管好就不错了。”
  张钵剑说万一将来共产党得了天下,自家的事你想管也管不好。张济源不太相信共产党能打败国民党,张钵剑则说世事难料,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他要父亲尽量变卖家产,做好离开家乡的准备,别再管那些小事。
  张济源不愿意离开家乡,他痛苦地抱住头,说:“可是,可是这里是我们的根啊!我们祖祖辈辈生息在这里,世世代代的先人安葬在这里。我怎么能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土?”
  张钵剑劝说父亲别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避祸躲难要紧。他要他爹娘先去南京住一阵,形势要有转机,可以再回来。形势要是不好,就别回来了。
  张济源却不甘心,他说:“我又没杀人放火,我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我就是不走,我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张钵剑说:“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民国十八年红军暴动,专门杀地主老财的事情你忘了吗?难道那些地主老财都杀过人?放过火?共产党要消灭的就是富人啊!我是专门回来跟你老人家说这事的,你和娘还是远走高飞的好,形势一旦有变,只怕那时想走都走不了啊。”
  张济源拍案大怒:“我辛辛苦苦挣的家业,绝对不白白拱手让给别人,我就是不走!”
  说不动父亲,张钵剑连连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