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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反抗官僚之恶

作品名称:远方的囚徒      作者:韩潇墨      发布时间:2024-08-27 19:06:58      字数:7279

  接到武平安的电话,瞿冒圣听了个大概后,便火从心头起,心想,这个梦独,果真没出他所料,还是食言了,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而是一盏惹是生非的灯。他武断地认定是梦独不遵守《保证书》,却并不知道,苟怀蕉一家曾对梦独上演过的逼婚记。
  本来,才从学院回家不过三天的瞿冒圣还打算在家里再呆两天,陪一陪又一次处在妊娠期的妻子谭美丽,等到院校举行正式开学典礼时他按时归队即可。虽然他几乎不再对妻子的生产抱有热切的希望,但是既然她怀上了,就还是使他的心里生出一点点希望的火星星——万一是个活胎呢?瞿冒圣想。
  可是,梦独却剥夺了他最后两天与妻子谭美丽本该共度的时光。
  说起来,家里这部电话是这个暑假期间安装的,为的是以后跟谭美丽通话方便,然而却没想到,第一次,却派上了如此的用场。他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难不成这个梦独要坏他的好事儿?
  瞿冒圣已经在电话里跟武平安说过对于梦独与苟怀蕉的婚约纠纷务必低调处理,务必内部消化,以免传扬出去对学员十四队影响不好;他没有明说一旦传扬出去,可能会对他的升职造成不利影响。不过,电话另一头的武平安还是意会到了这一点。
  其实,由于部分学员两个科目考试不及格而不得不按规定留在学校,哪怕是在暑假期间,瞿冒圣也有一大半时间呆在学员十四队,横眉瞪眼地陪着那些学员,他相信他的敬业精神,系领导和院领导是看得见的,也是心中有数的。据他估计,在新学期开学不久后,系主任的任命就会公之于众。他和他所统辖的学员十四队千万不能在这个最敏感的节骨眼儿上冒出污泥浊水的泡儿,到最后把他想荣升系主任的美梦鹊飞蛋打。
  瞿冒圣细心而又耐心地嘱咐谭美丽,要她好好养胎,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竟涌出这样一句没有说出来的很不吉祥的话:死胎当成活胎养。他很为心里冒出的如此晦气的想法而深感自责。他说:“我还是得回院校了,要开学了。”
  谭美丽说:“你走吧。学校里早已准了我假,我暂时可以不去上班;还有,我托人在老家乡下找了个远亲家的闺女,她来照顾我。”
  于是,瞿冒圣坐上火车,转乘涂州市内公交车,心急火燎回到了学员十四队。虽然心急火燎,但他来到学员十四队的楼栋时,依然故作气定神闲,迈着鸭步,一步一个阶梯,他爬着楼梯时,忽然想到,如果这是他的官梯就好了,他一定会一步两个台阶地朝上猛爬,那个高高在上的系主任的位置就唾手可得了。
  瞿冒圣一回到学员十四队所在的四楼,感觉到自己的饱含着葱蒜味儿的污浊气息一下子充满了走廊灌满了学员们的寝室,与吊在墙上的他一起对学员们形成无声的镇压,他分明地听得,刚才清晰可闻的喧哗声顿然间消失了,似乎学员们个个都有第六感觉,知道他来了,于是就一个传一个传染病似地敛息屏声了。
  这就叫气场啊!瞿冒圣不无陶醉地想。
  有两个平时很为瞿冒圣器重和娇宠的学员恰到好处地迎了上来,很标准地给瞿冒圣敬了礼,唱歌一般地说道:“队长好,队长辛苦了!”
  瞿冒圣并未还礼,而是很有风范地轻轻颔首,从嗓子眼儿里“嗯”了一声。在这个环境里,他必须时时保持他设计好的风度,维持他自认为可以称之为“光辉”的形象,如此,他“瞿青天”的人设便可固化在学员们的心坎上,将来,倘若有哪位学员有兴趣写书,这个人设还可跃然纸上,搬上戏台,在民间广为传颂。
  两个学员接过瞿冒圣手里的物件,其中一人还接过瞿冒圣掏出来的钥匙,急急走在前边为瞿冒圣开门,他们还会合力为瞿冒圣洒扫房间打来开水泡好歇乏的茶水。
  瞿冒圣刚走至他的房间门口,眼睛的余光却见一片黑影在他身体的右侧近旁冒了出来,还未等到他回头,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是瞿领导啊,你可回来了,俺可等到你了。”
  瞿冒圣收住脚步回转臃肿的身体,看向苟怀蕉,顿了片刻然后像是很惊喜地说道:“哦,是,是,是小苟啊。你,你是送梦独来院校报到吗?”他边问边走进了学员十四队值班室。他忘了苟怀蕉之名,却还记得她姓苟,便称她“小苟”。
  苟怀蕉说:“瞿领导啊,俺不是来送他的,俺是来找你的,找你给俺伸冤。你手下的人在地方上犯了大错误,俺给你反映,你总不能不处理吧?梦毒这个人,说话不算话,他写了《保证书》,不按他保证的做。”她压根不提她对梦独的逼婚。
  瞿冒圣不顾一路风尘,连自己的房间未入,就转而到了队值班室里,听苟怀蕉向他诉苦,向他检举梦独对她的不仁不义和忘恩负义。
  一位学员将一杯泡好的热茶恭恭敬敬端到了瞿冒圣的面前。
  瞿冒圣叹息一声,心想:果真不出所料啊,这个梦独自食其言,竟然连受到了他见证并且签字的保证书也抛诸脑后,喜新厌旧嫌贫爱富的本性难移啊,若不给他好好洗洗澡,他的思想之毒是会一辈子植根于头脑当中啊。
  瞿冒圣简直要拍案而起了,面对一个在他看来轻若鸿毛的属下,他的拍案而起有着足够的震慑力和魄力,毫不夸张地说,他手里紧握着的是稍动心思就可以令梦独的前途走向两极的生杀大权。
  然而,瞿冒圣还是按捺下了他突突升起的愤慨,他需要再忍耐一小段时间,等他上了岸,严谨地说,是等他上了系主任之岸后,再来收拾梦独、为苟怀蕉伸冤也并不为迟。
  瞿冒圣压抑着怒火,做作的、粗浊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安慰苟怀蕉说:“你放心,你是农民出身,我也是农民出身,还有梦独,他也是农民出身,我理解你,我也知道梦独在想些什么,这样的事儿太多了,有多少农家子弟身份一变就忘了本了。你放心,在我们学员十四队,在我的手下,我的眼睛里是不会揉进砂子的,我决不允许我手下的人做出昧良心愧对公道的事情。”
  苟怀蕉说:“俺来到这里,没看见你,俺还以为瞿领导不在这里了呢。”
  瞿冒圣说:“不管我在不在这里,这种事儿只要让我给碰上了,我都要管,都要管到底!你放心,我跟梦独可不一样,我说话算话!”
  “俺现在可怎么办好呢?”天生面相刚强的苟怀蕉此时说起话来竟颇含了些虚弱的成份。
  瞿冒圣误把苟怀蕉话音里的虚弱当成凄伤,不免又生出对苟怀蕉更多的同情。他想,一个女人能对一个男人如此死心塌地地爱,梦独怎能那般铁石心肠毫不为之而感动继而欣然接受这个女人的爱呢?他清了清嗓子,对苟怀蕉说:“既然你铁定了心要跟梦独在一起,那依我看,还是让他再写一份保证书吧。”
  苟怀蕉说:“瞿领导啊,你跟俺就是再让他写十份保证书也不顶用呀!他前一分钟说过的话,后一分钟他就当成屁放了当成屎屙了,俺还怎么能再相信他的保证呢?”
  瞿冒圣沉吟了一分钟后,说:“小苟啊,这一回的保证跟上一回的保证不一样,上一回是我一个人作的见证,这一回呢,梦独写保证书的时候,会让他当着武教导员和我两个人的面来写,武教导员是主抓学员政治思想工作的,他在这方面最有经验,梦独写好了保证书,会盖上大红色的公章,这个公章见证了的东西,到哪里都管用。”
  “真的?”
  “真的。”
  苟怀蕉说:“那也行,俺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再饶他一回吧。”
  “你先休息,我等一会儿再来。”瞿冒圣说过这话后,就手端茶杯进到了武平安的房间。
  武平安赶紧给瞿冒圣让坐,添水,然后,两人寒暄了几句,瞿冒圣就将交谈转入正题,说出了继续让梦独给苟怀蕉写保证书的想法。武平安虽觉荒唐,却也不便反驳,犯不上为了梦独跟瞿冒圣把关系弄僵,反得配合瞿冒圣的意志而行事。
  武平安说:“如果梦独不再写保证书怎么办?”
  瞿冒圣说:“除非他是个傻子,他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不可能不明白,好不容易跳出农门,难道他还愿意再回去种地?如果他真的犯傻,那就想办法开除他的学籍,退他的学!打蛇打三寸,这肯定是梦独的软勒,他一听说让他退学回老家,你就是叫他写十份保证书,他也得乖乖地写。”说这话时,他却忘了自己最初的农村人身份,当然,他现在早已不愿承认这个身份了。
  “那我先跟梦独谈谈,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不必了。还是我来跟他明说吧,给他两条路让他选,一条路,继续写保证书,跟小苟维持婚约;另一条,开除学籍,打背包回家!”
  “这样也好。”武平安虽如此说,但却并不乐意瞿冒圣当着他的面说梦独那些不近人情的话,便走出房间到了队值班室里。
  瞿冒圣回了自己阔别几天的房间,在门口叫住一个学员:“叫梦独来我这里一下,就说这是我的命令!”
  武平安进入队值班室后,轻声地问苟怀蕉:“小苟啊,你有没有想过,哪怕梦独再给你写了保证书,但他还是不爱你,怎么办?”
  “他不爱俺,俺爱他。”苟怀蕉说。
  “两个人互相爱,才叫爱情啊。”
  “俺不管,他跟俺订下了婚约,他还给俺写了保证,他当兵的时候还给俺写了那么多情书,还给俺寄了照片,他原来是爱俺的,就是因为他考到军校才不爱俺了,所以俺就叫他回家,你们把他开除了,他就得跟俺结婚!”苟怀蕉斩钉截铁地说。
  武平安说:“你的意思,就是毁掉他的前途?”
  苟怀蕉不想露出本意,作了否定的回答:“不是。”
  其间,梦独在“报告”并得到准许后进入了瞿冒圣的房间,向瞿冒圣敬礼,瞿冒圣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在梦独的面前,作为拥有绝对权威并且作为上级的瞿冒圣在心理上占尽优势,他既能让梦独的前途化为乌有,又能让梦独的前途变成现实,所以,瞿冒圣自然说话行事都具有居高临下的风格。面对梦独,瞿冒圣雷厉风行,不容置疑,他的话就是命令,梦独必须无条件地服从。
  梦独不得不乖巧一些,说:“队长回来啦?队长你辛苦啦。”
  背对梦独的瞿冒圣一点一点地、很有领导风范地转过身来,咬着牙,皱着眉,双眼逼视着梦独,两道目光如匕首一般狠狠刺在梦独的脸上。
  本想乖巧一些的梦独,见瞿冒圣仍然、永远地咄咄逼人,在忽然之间抛弃了本想略有表现的乖巧,他没有躲开瞿冒圣的逼视,而是迎视着瞿冒圣带刺的目光。
  四目相对。
  瞿冒圣的眼睛复杂、混浊、老辣,梦独从他的眼睛里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瞿冒圣却看清了梦独的眼睛里有光,有火,是青春之光和青春之火,看到眼前的后生正朝气蓬勃,而他瞿冒圣呢,还从梦独清澈的双眸里看见了他自己的表情和面目,他的表情是狰狞的,面目是浮肿的。如此一对比,瞿冒圣不由有些气馁,但随即打起精神来,他主动躲开了梦独单纯、澄明还有些桀骜的目光,在躲开的同时,忽然右手的食指愤怒地指向梦独,吼道:“梦独,你信口胡言,出尔反尔,不守承诺,你道德败坏,喜新厌旧,你,你,你就是个陈世美!”
  梦独声音不大不小地反驳,这是他第一次反驳瞿冒圣,这兴许是瞿冒圣第一次被手下的学员反驳:“队长,我没有新何来旧?我更没有道德败坏,我更没有去当什么驸马爷,我不是陈世美,苟怀蕉也不是你认为的秦香莲!”
  瞿冒圣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声音低沉下来,道:“我不管你是不是陈世美,但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个陈世美!我明跟你说,现在,两条路摆在你面前,要么答应小苟,继续上学,要么卷铺盖走人!”
  “答应她什么?怎么答应?”梦独问。
  “装糊涂。你重新给她写一份保证书,这一回,写得长一些,感人一些。这是我跟小苟谈过后,她答应下来的条件。”
  梦独没有马上回答。
  “听明白了吗?”瞿冒圣忽然怒声问道,他还以为自己的行为是在保护梦独,是为梦独好,是在施舍梦独呢。
  “不!我不会答应她的条件,我更不会重新给她写保证书!”梦独的双目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直视着瞿冒圣。
  瞿冒圣呆住了:梦独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难道还处在过渡期并未上岸提拔成为军官的梦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置大好前程于不顾?难道他还想回家面朝黄土背朝天去耕地种田?“那你就等着退学吧。”瞿冒圣故作沉稳地慢幽幽地说道。
  “我没有错,我不会退学。”梦独镇定地说。
  “你没有错?你不会被退学?你这么自信?告诉你,我要退你的学!”听瞿冒圣的口气,好像这所院校是他私人开办的,姓瞿。
  “队长,你为什么动不动拿退学来吓唬我、来吓唬你手下的学员们呢?还有,上一次就是你硬让我写保证书的,现在你又叫我给苟怀蕉写保证书,让我保证跟她维持婚约,到底是为什么呢?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陈世美她就是秦香莲你就是包青天呢?我打心眼儿里就没喜欢过她,如果我继续作出虚假的保证,才是真的对不起她,才是真的耽搁她,才是真的坏了良心。如果你因为这个原因来开除我的学籍,虽然你是队长,那我也随时可以维护我控诉你的权利。”
  “你控诉我?”
  “对。”梦独点了点头。
  如果说梦独的反驳还能让瞿冒圣忍受,那如此明目张胆地以“控诉”之名的威胁则令瞿冒圣是可忍孰不可忍了,这冒犯的不仅是他的尊严和名誉,是他长久以来精心打造的极品人设,甚至还有他的地位和所余不长的人生前程,当然,眼下最受影响的就是他晋升系主任的砝码,他的努力有可能会因梦独而毁于一旦。
  瞿冒圣一时没有说话,他盯着梦独的脸看了看,半晌过后,他点了点头,说:“好,好。”紧接着,他的中年大脑老谋深算地转动起来——虽然多年以后,他的大脑将会经受脑梗的反复折腾,但是此时,它尚处中年,它的成熟度岂是梦独的青春之脑可以比拟的?它倒要看看,梦独的青春风暴能掀起什么波澜。
  沟回复杂、坎坷、布满荆棘而且设置了许多个陷阱的中年大脑费劲儿地转动了一阵子,瞿冒圣又说了几个“好”字,然后,对梦独说:“你有你的权利。这样吧,按你说的,我不会让你写保证书了。但是目前你哪怕是把小苟当成家乡人,当成是你的客人,你总得照顾一下她的情绪,不要激怒她,给她打饭,先保证好的一日三餐,我呢,想办法劝说她,可以吗?”
  “行。”身为下级、单纯如露的梦独想都没想,一口应承下来。
  瞿冒圣朝梦独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脸上现出深恶痛绝的表情。
  梦独刚刚转身打开门欲往外走,却听得瞿冒圣怒声吼道:“回来!”
  梦独不明所以,复转身行至瞿冒圣的面前,站好。
  瞿冒圣手指梦独吼道:“你这个学员,竟然连最基本的礼节礼貌都不懂,你是不是得回到你原来的部队重新学学?”
  梦独尚未意识到他的“我没有错”之言说得太满,如果想从他身上找错,一天可以找出若干,每一条都可以上纲上线,都可以置他于死地。好在他现在明白了瞿冒圣嘴里的“礼节礼貌”指的是什么,他便按照规定,两脚跟并拢,呈立正姿势,向瞿冒圣敬了一个标准的礼,而后才走出了瞿冒圣的房间。
  瞿冒圣冷冷地笑了,心里鄙视地想道:“收拾你?小菜一碟。”
  冷笑过后的瞿冒圣也进入了队值班室,武平安仍在跟苟怀蕉说着什么,听口气是在劝说苟怀蕉。瞿冒圣对苟怀蕉说:“梦独并不愿意再写保证书哪。”
  苟怀蕉从失望变成了绝望,她明白,如果梦独执意不写保证书,她将彻底失去梦独,她自以为、自觉得把全身心都献给了梦独,她从无二心,哪怕她有二心,也被梦独拖累成了一个虚岁二十七的老姑娘,在乡下,像她这样一个二十七岁的老姑娘,本身就是个笑话,还有哪个像模像样的未婚男人愿意娶她为妻呢?不,不,她谁都不嫁,要嫁就嫁梦独,她要把一辈子全赌在梦独身上。
  苟怀蕉说:“那你们把梦毒这个人还给俺吧,哪怕他变成了梦独,他还是俺的。俺要带他回家。你们把他放回家,他就得跟俺结婚。”
  武平安说:“梦独不是个物件,他是个人,是我们这个集体里的一员,哪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苟怀蕉说:“瞿领导不是说了吗?俺给你们反映梦毒做的坏事儿,你们就会处理,那你们把他处理回家吧,把他处理回家了,俺能把他教育成个好人。”
  瞿冒圣说:“你放心,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只要你反映的情况属实,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梦独,绝不姑息迁就!”但他现在并不便把他心里如何处理梦独的盘算跟苟怀蕉说出来,特别是当着武平安的面。
  想了想,瞿冒圣补充说道:“小苟啊,凡事都需要时间。现在院校即将开学,可说是千头万绪,你跟梦独的这起婚约纠纷当然不可能马上就得到处理。”
  武平安说:“我们处理梦独,需要事实,不能光听你一个人说,我们需要调查,需要研究,才能确定梦独是不是真正违法乱纪了。”
  苟怀蕉说:“那俺就在这里呆着,在这里等着,看你们什么时候处理俺的梦毒,什么时候处理了,俺就把他带回家。”
  武平安说:“那怎么行?我们这里是军校,不是地方招待所。”
  苟怀蕉说:“要是不行,那俺就在这里把命交给梦毒,他不是毒吗,他那么毒,把俺毒死算了,反正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听苟怀蕉说到“死”字,瞿冒圣和武平安两个人的心里皆重重地震悚了一下。无论苟怀蕉真的会为梦独而慷慨赴死也罢,无论苟怀蕉是故意说出这话来逼他们严惩梦独也罢,无论苟怀蕉是用这话来吓唬他们也罢,他们都不敢确保那种血淋淋的现实真的不会发生在他们所统辖的学员十四队。倘果真如此,无论谁对谁错,他们头上的乌纱官帽儿都该摘下来了。
  武平安劝慰道:“小苟啊,既然你说梦独是个缺德的人,不是个好人,那你更犯不上为他做傻事儿,你千万不能做傻事儿。”
  瞿冒圣想:看来,是时候给梦独最严厉的惩处了,否则,学员十四队难有宁日,若想息事宁人,必须处理梦独,未必还能给苟怀蕉那么个女性农民一个处分?未必农民还会怕处分?谁又有权力处分农民?但,还是得拖几天啊。他估算了一下,依据惯例,在院校举行开学典礼后,院校领导就会开会研究到底谁晋升为系主任,兴许现在正在开会研究也未可知呢。只要他接到那一纸任命,哪怕没有接到那一纸任命,他都可以放手惩治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梦独了。“小苟啊,你一定要先稳住,给我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秉公执纪,既不偏袒梦独,也不冤枉梦独,给他最合适的处理!”
  “行,俺信瞿领导的。”苟怀蕉说,豆荚形状的眼睛里竟然蒙上一层灰灰的泪水,不知是被瞿冒圣感动,还是为要彻底失去梦独而伤心。
  瞿冒圣和武平安又安抚了苟怀蕉一会儿后,走出了队值班室,这个十四、五平米的房间竟成了苟怀蕉前来闹事的根据地。
  在瞿冒圣的房间时,瞿冒圣和武平安小声地交谈着。
  瞿冒圣征求武平安的意见,问:“你觉得怎么办好?”
  武平安说:“苟怀蕉是个很坚强的人,她不会自杀的。依我看,我们先冷处理几天,不跟她多说什么,就让她住在值班室里,由梦独来给她打饭;条件这么简陋,兴许她熬过几天,看不到什么希望了,就会离开这里呢。”
  瞿冒圣不同意武平安的建议,说:“我说同志哟,苟怀蕉是人民群众中的一员吧?她来反映我们的学员违纪情况,我们应当理解和感谢。军爱民,民拥军,军民团结如一人。梦独是我们的学员,他要是在外胡作非为,那就是损害我们这个集体的形象,我们决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缸酱啊,更不能因为他而让人民群众对我们生出不好的看法。”
  “是的,是的。”武平安赶紧说道。
  “我们决不能让军民鱼水情打了折扣!我说的对吗?同志——”
  “对,对,”武平安边说边点头,“队长说的太对啦!”说完这话,他心想,被婚约缠身、哪怕全身是嘴也难以说清的梦独遇上瞿冒圣这样的官僚主义派上司,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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