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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石榴河      作者:腾芳      发布时间:2024-08-23 15:02:43      字数:5269

  大少爷唐仁,这才讲起四少爷的故事来。
  四少爷是一位有长远眼光的年轻人,书读得不多,却好习武,小小年纪出去学艺,拜的是长城脚下遵化玉老师父为师,学的是戚家枪法。玉老马上功夫了得,四弟马上功夫娴熟,又学会驯马。每年都能压出一、两匹马来,只是一件事情有些棘手,咱哥俩以后再谈。
  武二少爷回到自己的饭桌上,此刻已是散席之时。二爷点头厨师撤去残席,小安、小顺献上茶来。二爷说:“老亲戚,不知这顿饭可是顺口,请多包涵。”又说,“茶毕请到客房休息,小顺快去安排。”老亲戚心中已有打算,爽快答应,二爷引众人到客房休息喝茶。
  开席前六少爷不适退席,二爷甚是惦念,家事缠身不得空闲。家务事多为二奶奶操劳,二爷安排好客人,来看六少爷。进屋看到六少爷已经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六少爷拉住二爷的手说:“爹,事情繁杂还来看我,已经无碍,请爹放心。我娘一直陪我,儿心中甚感不安。”“你是爹的老儿子,常言说的好,皇帝重长子,百姓疼幼儿,人之常情,古来如此。”六少爷说:“娘也吩咐人送过饭来,我已用过,爹累了,就请回去休息吧!”小昌送二爷回去。
  武二少爷在席上听大少爷讲出四少爷之事,很是兴奋,心想国人若是都能努力奋斗,大清尚能有望。又听老亲戚说起话来,打断了武二少爷的心思。“三老爷,我是这样考虑的,武老爷想是立马就办喜事。关键是在唐家,尤其是大小姐肯否。二爷既然留咱,咱就顺坡下驴,从侧面也听听唐家大小姐的意思。晚上人少,我再和二爷开诚布公的谈谈,此事才能有把握。我和二少爷留下,把二小也留下,有事也好两边跑跑。歇过晌后你们爷俩就请先回,一有准信,就让二小回家报信。十来里地,小伙子一跑就到,就请武老爷、三老爷听喜信吧。”
  老亲戚、三老爷、武二少爷哥儿俩各房休息,午后武家爷俩辞行回转千金冶,不再多叙。
  送三叔、大哥走后,武二少爷不便和老亲戚多谈。很是烦闷,可好孙家哥俩就在邻屋休息,便喊二小去请老姑老爷弟兄俩过来叙话,为解四少爷之谜。又请来大少爷唐仁,虽有辈分之差,年岁却是相差无几。武二少爷最大,其次是孙浩,大少爷最小,故在一起叙谈甚恰。可孙涛却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谈论无有拘束,青年人很是兴高采烈。从国家到民众,从大清到列强,和平与战争,各有看法,各树己见。在此多难之秋,青年才是国家的未来和希望。
  二小不时添水递茶,在门外等候。武二少爷又说起四少爷之事,唐大少爷看好场合,别无他人。且是思想相近的爷仨,这才原原本本说出了四少爷之谜。
  四弟从小就订了娃娃亲,这是民间自古的一种习俗。不知害了多少有情之人,大户人家更是如此。四弟唐智订的是千金冶南大庄坨村马家姑娘,马家本是本地住户,自明朝至今昌盛四百余年,本朝虽未仕途做官,也中了几位举人、秀才,是一家名符其实的耕读之家。姑娘是大房长女,马家却严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女孩家只习女红,不近文墨。马家姑娘虽是贤德端庄,但容貌并不出众,四弟已有耳闻,对此桩婚事从未满意。
  说来也巧,正如说书唱戏的故事一般,玉老却有一有女,名唤无瑕,生就一个美人胚子。从小就跟父亲习学武功,且又粗通文墨,马上功夫非同寻常,性格开朗招人喜欢,与四弟日久生情,两人情意甚好。可他又订下了马家的亲事,甚是棘手,此事也让二叔、二婶心焦。
  武家二少爷听了大少爷的一番讲说,心中甚是不平,大清朝必须改制,比起西洋诸国实在落后,腐朽保守陈规陋习真不知道害了多少有情的青年。便说:“就没有人劝劝二叔父?”大少爷说:“社会潮流所在,非一人所能阻止。”孙浩说:“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无情人凑在一起,有情人却天各一方,悲也,命也。”大少爷接上说:“这后面的四个字,怎么和老姑的看法如此相同。”孙浩也知此事,立刻脸红到了脖子上,不好回答。武二少爷笑着说:“这就是和老姑的缘分吧!心有灵犀。”说的大家都笑了,孙浩更是深深的低下了头,心中却觉得有了牵挂。
  孙涛正好闯了进来,便说:“你们又在偷着说什么好话,可不能背着我呀!”大少爷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交情深厚。开玩笑地说:“我可是看上了小花,他们都说很好。”捅得太正了,一向少开玩笑的大少爷死死的把孙涛闷住,众人哈哈大笑。这次孙涛真的还红了脸,孙涛灵机一动便转了话题,说:“宴席上你背地讲究四少爷,还卖了一个关子,谁还不知道,四少爷有一个相好的,是他师父的闺女。”孙浩忙截住孙涛,说:“不要乱讲了,这样不好,我们同情可以,但不能当作说笑。”虽是说笑回味起来甚是苦涩,这就是封建社会的一大罪恶。大少爷提议:“今天晚上,孙涛和老姑父也住在这儿,晚饭就开在这儿。老二、老六来不来由他们自己决定,咱们就在这儿摆桌躲开了老人们多自由。这事我去办,人也是我去请,你们就等着喝酒吧!”
  再说二爷和张管事说些闲话,便开始闭目养神。小顺进来说:“刘新过来了,说有事来请示二爷。”张管事说:“就让他进来吧。”刘新进来坐下,二爷睁开眼说:“新头,有啥事,你就不让我歇歇,我可真是累了。”说完笑了起来。刘新说:“庙台上的大傻、二傻想要些钱花花,可能是身体不好,想去看看病。”二爷拍着脑门说:“唉呀!要不是你说起,忙得我把他们都忘了。”刘新说:“这事我在办,还找表大爷要了粮食、衣服,也都送了过去,开席撤下来的折摞也送了过去。”二爷说:“他们实在太可怜,咱们还是好过的年,难过的春,更何况是乞丐,一定要想着这些人。”刘新说:“咱村就是安定,就是办差也平平安安,到咱村来要饭的,在庙台上住的,我们都会搭对好。”二爷说:“你去账房支些银子,多支些加上大傻看病的费用,快给他们送去,一定要拿足。”刘新按常例支钱,忙去周济乞丐。
  唐屯家的二头就如同疯了一般,上午听说,千金冶武家二少爷到唐家来相亲,回家又跟爹娘闹了一场,搅得全家不得安宁,气的一家人午饭都没有吃。大头知道这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因大头的亲事已订,就要操办喜事,爹娘正给自己准备结婚用的东西。二头看见生气,便没缝下蛆,无事生非。唐屯家就是因为二头的婚事,从此就没有安定下来。
  唐家少爷们,由大少爷操办晚饭,在西院办了一桌,尽是些小伙子,自然是图个自由,女眷也把席面开在了后院,大爷、二爷、老亲戚、张管事为了方便,四个人便在南园子吃喝起来。
  西院的小伙子们,自由自在高高兴兴,尽都释放出来了青年人的激情。六少爷虽然身体不佳,因与众位有共同的话语,也准时来到,单单少了二少爷。大少爷说:“人家跟咱们并非是同路之人,另有美事,让他去吧。”有六少爷的到来,这话头又说起了诗书词画,更显风流文雅,众人请六少爷填词一首。大少爷却是不愿,老兄深知少弟心思,一来是身体不适,心情低落;二是婚姻不顺,本来订的是二奶奶表妹的三女儿,两小无猜,甚是般配,只因八字不合,生生拆散,这便是六少爷病体的真正原因。众人要求,六少爷只好提起笔来。
  六少爷沉思片刻,便填出一首蝶恋花来。
  花影蝶恋花
  春深玄月窄如眉,晚风轻吹,柳絮雪纷飞,低吟对酒陈年泪,却上心头人自醉。
  浅雾朦胧隐崔嵬,月移花影,应是玉人回,欲理情思乱相随,奈何春去人憔悴。
  众人看时,词填的整齐,写的竟是欧体楷书,确有功夫,只是情调低沉,似有一股悲凉凄惨隐流,众人不解。只有大少爷,三少爷心里明白,因此便种下了重病冲喜,迎娶悍妇英年早逝的恶果。
  南园子的四位老人具是社会上经过历练之人,自有他们的处世之道,攀谈起来当然和谐融洽。谈的是买卖生意,种地秋收,生儿育女之事,老亲戚甚是着急,怎样才能谈到正题上来。还是张管事的一句话无意中引到正题上来:“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忙给众位斟酒,大爷慢慢地说:“二爷,你跟我说的那事儿,我和若荷说了,她还能理解,还是说听二叔的。”老亲戚听了,暗自合计,这件事可能有门,我这次保媒还真要露脸了。二爷说:“这儿也没有外人,咱就明说了吧。我们家同意武家的要求,马上筹办喜事,实在说真是太仓促,聘闺女必须着实准备,这么短短的几天。当然武家也是我唐家的老亲,无需了解。孩子的志向,咱们也要支持,探亲回家日子难得,就是日子少太紧了。大哥,女儿总是你的,还是你自己订最好。”大爷说:“我少有管理家务事,既然孩子说要听你的,我也要听你的。”二爷说:“日子太急,嫁妆实在难办。”老亲戚抢着说:“这么紧急办事,武家绝对没挑,二少爷又是新思想的青年人,肯定不能介意。”“老亲戚还是要在武亲家面前多多美言,家具肯定是难以打制,就是嫁衣也难得齐全。”老亲戚说:“咱就一切从简,使用的家具武家都有,不必操心,嫁衣咱两家都想想办法,我想也可能买到。”二爷说:“这样也好,孩子有新的思想,咱也就不拘旧礼,我们哥儿俩就答应了。”老亲戚这才一块石头落下了地,主动倒酒恭请诸位。
  西院年轻人这一桌,更是兴高采烈,热情激昂,有人提议说:“听说二少爷书法不错,就请写上几笔吧。”还说,“都听说你的字大气雄浑。”武二少爷只得按纸提笔,不知他写出什么字来。武二少爷提笔饱蘸墨水,写出两个大字“军魂”。军字坚定纵立,魂字稳健雄伟,犹有泰山凌空绝顶之势,再看字体笔画,结构布势,遒劲有力;军字悬针一笔,如一把利剑,锋利无比,魂字的竖右弯钩,钩沉势重,稳如盘石,众人拍手称好。大少爷说:“吟诗书法,真是如见其人,此乃果真。”方把六弟、武二少爷的墨宝,喊张管事明日到千金冶街上裱背按轴,便好长期保存。
  武二少爷说:“功夫不够,真是献丑。”又说,“印鉴尚未随身,仅能提款,明日喊二小回家去取,只做个纪念吧。”这便成了一幅永久的纪念。
  一觉天明,老亲戚到二少爷屋里去,喊二小回家报信。此时二少爷早已起床,老亲戚说:“二少爷天还早呢,再睡会儿,你在家这几天也太累了。”二少爷说:“不累,这比起出操练武轻闲多了。小二回家时把我的印章也带来。”二小急忙收拾,准备即可登程。老亲戚又说:“快点走,到家再吃饭,免得武老爷惦记。”武二少爷心中有事,故而早早起床。昨晚孙涛和他偷偷商量,要偷看自己的未婚妻,约好早起带他前去。孙涛却要他有三个保证,一比须听他的招呼,不能出门,只能在门后偷看;二不许出声问这问那,有话回来再说;三是看见就走,不许停留。
  武二少爷虽是英雄豪气,终是儿女情长,为偷看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还是满口答应。二小走后,孙涛轻轻敲门,二人只是用手比划,并不出声,便悄悄躲在了西院的大门之后,等待大姑娘的到来。唐家姑娘喜欢插花,须要经常更换,孙涛这个有内线的小伙子,自然知道大姑娘今日换花,一定是在早起人少的时候去南园子剪取鲜花。大姑娘插花极是讲究,小丫头们剪花她不放心,都是丫头们陪着她,自己亲手去剪,这就是见到大姑娘的一个绝好机会。这两个年青小伙便在门后偷偷等候。
  多时不见有人过来,武二少爷轻轻叹气,孙涛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意思是让他耐心等待,不许出声。孙涛点头暗示武二少爷,武二少爷这时便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歪着脖子等候姑娘的出现。只见从东院走出了三个女孩,从装梳上看就知道是一主二仆,从个头上看是两高一低,那主子摸样的人一定就是大姑娘了,孙涛点头暗示。从东向西走来,离西院大门越来越近,几乎是脸都要碰上,只是隔着一道大门,这才向南园子走去。武二少爷看见甚是犯疑,为什么这样面熟,难道在哪里曾经见过。思前想后,猛然想起就是那年在庙会上遇到的那位端庄的姑娘,那姑娘身材匀称,面部姣好,言语不多很是得当,却不知是谁家千金,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姑娘,邂逅久久不能忘怀,只得作罢。天那,这可真是老天爷的眷顾,却让我俩永结鸳盟。
  二少爷高兴的笑出声来,孙浩听到,立刻拉起二少爷便跑,一直跑到了屋里,才喘出了口气。孙涛着急地说:“幸好没有惊动别人,真要让人知道了,那还了得。”武二少爷笑着说:“我看的是我的媳妇,那能怕啥。我是唐家的娇客,他们又能把我怎样。”大少爷凑过来看热闹,打趣地说:“武二哥,怕不是你看上了小花吧,就是那个高个子的,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着急。”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
  武二少爷这才把当年庙会上,解劝打架之事叙述了一遍。大少爷说:“我很少凑这样的热闹,我是没去,老二就是爱招惹人家俊俏的小姑娘,早晚是要吃亏的。”孙浩说:“天意,这桩婚姻就是巧,还这样快,真是天缘巧合,二少爷你要很好的珍惜。”武二少爷点头称“是”。
  众人到老院用饭,孙涛今天又办成了一桩美事,很是得意。孙浩唯恐影响村里孩子们的课业,便向二爷夫妇辞行。二爷说:“回去也好,咱耽误人家孩子们的时间是多了些,不过还要耽误,若荷出嫁大哥不能去送自己的女儿,只能是咱们哥儿俩前去,我还要你给咱家壮壮门面呢。”孙浩有些迟疑,想到了自己的脚,二爷又说:“等正日子的前一天,我会派车去接你,礼品千万别带,我这边准备好。”又说,“孙涛,账房里如果没有事,还是你去送你哥,一定要跟车回来,这几天咱家事多,有些事咱家少不了你。”孙涛上车去送孙浩,这且不提。
  老亲戚吃过早饭,便与二少爷商量回去,说:“这事已经订了,咱们得赶快回去,你要办的事还多,咱们不能在此过多耽搁,请唐家出车咱马上就走。”武二少爷向大爷、二爷辞行唐家出车送回武家人等。
  此时正是暮春时节,风和日丽,花草欣欣,美丽的石榴河安然静美,良善仁和的榴河乡民,正在忙碌着春种,祈盼秋天的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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